01
即便已经是第二次去钟家,从来淡定如阮轻寒,也不免有些拘谨。
上次他是作为客人被邀请来的,而这次,他作为钟珥的男朋友和她一块给钟妈妈庆生。
身份的变化,也让钟家二老对他热情之余多了几分来自父母的审视。
江美惠虽笑意盈盈,一开口,每句都是试探。
“你俩孩子也真是的,在一起了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上次给小珥打电话,真不知道你俩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保密这事是钟珥提出来的,刚确定关系那会儿怕父母知道会觉得进展太快,不放心。
“是想告诉你们来着,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不敢说实话,钟珥只能扯了个安全的借口。
钟子续瞥她一眼,不给面子地拆台:“你要是想说,随时都是机会。”
钟子续眼光很高,看得上眼的年轻人没几个,除了张子铭,就是阮轻寒。他喜欢阮轻寒身上那种正气凛然的气质,安心又可靠。钟珥对姐弟恋不感冒,阮轻寒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上次误会阮轻寒给钟珥发了好人卡,他还扼腕觉得可惜。
江美惠在桌底下踢他一脚,好歹有外人在,总要给女儿留点儿面子。
江美惠笑吟吟地问:“在一起多久了?”
这次阮轻寒率先回答:“刚满一个月。”
江美惠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一个月,距离上次来家里吃饭也没多久,难道是那次之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如钟珥所想,江美惠的确担心这进展有点快了,她放下筷子:“小阮,你对我们家小珥,是认真的吧?”
虽然她对阮轻寒印象不错,但关乎女儿的幸福,不能马虎。
钟珥正扒着饭,听到这句也不由得觉得羞赧:“妈,您这问题问的……”
她想替阮轻寒敷衍过去,不料阮轻寒却按住她的手背,语调微扬,礼貌接话。
“是的阿姨,我很喜欢小珥。”
表白张口就来,钟珥耳根子燥红,却见钟家二老彼此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
阮轻寒虽然拘谨,但面对钟爸钟妈抛出的问题都是好好地回答,诚意和态度都到位了,二老也不再多问,脸上笑意扩散,开始给他夹菜。
吃完饭,寿星拆礼物,阮轻寒被钟子续拉着闲聊,钟珥去洗碗。
洗到一半,旁边探出个脑袋:“需要我帮忙吗?”
钟珥扭头看他一眼,酸溜溜的语气:“我爸可喜欢你了,怎么不继续陪他聊天?”
阮轻寒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爸迟早也会是我爸,吃什么醋?”
钟珥把洗好的盘子放在碗架上沥干:“他老人家对我可没对你这么亲切。”
就为她换工作的事能气好几年,每次见她回家总要摆摆脸色,钟珥都不知道怎么哄了。
阮轻寒失笑:“茶几上有药,专治跌打扭伤,猜猜为谁准备的?”
钟珥身陷其中看不清,他作为旁观者却看得透彻。钟子续哪里是对她不够亲切,分明是用傲娇做掩护的关心罢了。
钟珥的脚恢复得很好,从走路的姿势完全看不出受过伤。但回家这几个小时,钟子续的目光已经在她脚上转悠了好几遍。
钟珥顺手在他衣服上擦干手:“你跟他说的?”
阮轻寒嘴角抽搐:“你该想想医院有没有卧底。”
“……”钟珥想到了张子铭。
两人第二天都休假,这一晚便留宿在钟家小楼里。
钟珥有自己的房间,阮轻寒则被安排在了客房。晚上,钟子续在院子里摆好了棋局,要跟未来女婿下个尽兴。
钟珥跟江美惠回了房间。
女儿难得留下,江美惠想跟她聊会儿体己话。
然而话题中心总绕不开阮轻寒。
一会儿问两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一会儿问有没有同居的打算,一会儿已经神情复杂地叮嘱钟珥要保护好自己。
钟珥还没跟父母谈过感情方面的话题,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触感微烫:“知道了,妈。”
看她这样,江美惠语重心长:“小珥,别嫌妈多嘴。你看你之前忙着上学,毕业了也没谈过一次正经恋爱。经验都没有,妈不问问也不放心。”
钟珥的房间窗户正好对着院子里下棋的两人,一个怡然自得,一个沉着应对,氛围意外地和谐。她目光落在阮轻寒身上,抿起嘴角,眼睛弯了弯:“我知道。不过爸看人一向很准,连他都这么喜欢阮轻寒,所以说,妈,你完全可以放心啦。”
再者说,谁说她没有经验,好歹当年还瞒着二老在大学谈过恋爱呢。
当年的恋爱对象,嗯,就是此刻跟她爸谈笑风生对弈的那个。
送走江美惠,钟珥蜷在被子里玩了会儿手机,关上灯准备睡觉,门又被推开了。
“妈,还有事吗?”她眼皮在打架,看也不看,以为是江美惠又过来了。
一股寒气忽然隔着被子抱住了她,阮轻寒带笑的声音落在耳畔。
“好好看看,我是谁?”
屋里很暗,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勉强照得清他的轮廓。钟珥半眯着眼,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刚从北极回来吗?”
天这么冷,他们居然在院子里下了一晚上的棋,未免忒讲究意境了点。
阮轻寒把玩着她的头发:“钟叔赢了我好几盘,总算满意地去睡了。”
钟珥握住他捣乱的手,冰冷的温度让她拧了拧眉:“不冷吗?”
“冷。”阮轻寒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所以过来找你要点儿温暖。”
钟珥穿着厚绒睡衣,依旧能感觉到被窝里骤然的冷风,她回身跟阮轻寒面对面躺着,笑了一下:“不怕明天被我爸妈发现?”
“嗯。”阮轻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欺身过去,“早点做完,明天就可以早点起了。”
钟珥被折腾了半宿,隔天天光大亮才起床。
钟子续去医院了,江美惠正在跟着电视练瑜伽,阮轻寒刚晨跑回来,相比之下,她是起得最晚的。
吃完早餐,两人动身回市区。
路边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快到家时钟珥突然想吃火锅,不想去餐厅,两人便顺道去超市买了食材。到家后分工合作,洗菜的洗菜,备锅底的备锅底。
不多会儿,小火锅便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钟珥馋得要命,夹了一筷土豆片进嘴里,烫得嘴都合不上。阮轻寒用手给她扇:“吹冷了再吃,不跟你抢。”
钟珥囫囵咽下,小脸红扑扑的:“阮轻寒,你俱乐部要是干不下去,可以开个饭店了,我天天给你捧场。”
她是想夸阮轻寒的手艺好,不料对方却掐了掐她的脸,颇有些不爽地开口:“谢谢你了,我俱乐部好得很。”
也不想想他下厨都是为了谁,她居然还想让他做给别人吃。
钟珥当然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立刻给他夹了一块火腿肉,狗腿地送到嘴边:“我错了,给大佬道歉。”
前几天还“哥哥”,现在又变成“大佬”了,阮轻寒觉得有趣,吞下她的赔礼:“下一个是什么?”
钟珥睁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看他:“嗯?什么下一个?”
“哥哥,老板,大佬,接下来会是什么?”
钟珥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叫,没想到他还一一记住了,眼珠子一转,索性逗他玩:“可多了,还有教官、领队、先生……你喜欢哪个?”
没从里面听到想要的答案,阮轻寒想了想:“不如再加一个?”
“加什么?”
阮轻寒笑起来,正想开口,门铃响了。
不是钟珥家的门,而是阮轻寒家的。
钟珥开门看情况,只见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站在走廊上,对着阮轻寒家那扇紧闭的大门一动不动。
她开口招呼:“大叔你找阮轻寒?”
那老人转过身看到她,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点点头。
钟珥便又问:“请问你是他的……”
“爸。”
这话不是老人说的,而是从钟珥身边响起的。阮轻寒皱着眉询问门口的人:“您怎么来了?”
02
小火锅煮得香气扑鼻,钟珥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动手吃。
她看了旁边的阮轻寒,又看了眼沙发上的阮老爷子,自打一进门两人就诡异地保持安静。
“要不,我去给阮叔叔倒杯水?”忍不下去的钟珥想逃离这个氛围,却被阮轻寒按住。
“他不喝水,只喝茶。”
“那也行,正好我家之前买了一套茶具,还有茶叶。”钟珥马上接话。
“他不……”阮轻寒还想叫住她,却被阮老爷子口头放行:
“你让她去泡吧。”
目送钟珥去厨房翻找茶具,阮老爷子收回目光,粗粗扫视了几眼这个房子。
“让你回家你不回,就是为了和这小丫头在一块儿?”他瞥了眼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火锅,“日子过得到挺舒坦。”
阮轻寒关了火:“您要是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没必要辛苦过来一趟。”
阮老爷子眼睛一瞪:“老子见儿子,还要给儿子打报告吗?”
他这小儿子哪儿都好,做事情也一丝不苟,唯独有一点讨嫌,就是对他太客气。
头几年还会跟他吵吵架,最近几年性情越来越冷淡,都快成面瘫了。
他一边想着,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竟然有点敬佩那个小丫头了,能让这面瘫动心。
“既然是来见我的,你看她做什么?”阮轻寒挡住他的视线。
嗬,这就开始护上了?
阮老爷子眉头微挑,真是儿大不由爹。
“既然这么喜欢,娶回去不就得了!”
钟珥端着茶壶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茶水洒一地。
她稳了稳心神,假装没听到般走过去:“叔叔,茶来了。”
透明的茶壶里,几瓣菊花一舒一卷在淡黄茶水中漂浮,阮老爷子扫一眼,笑眯眯道:“钟小姐真贴心,知道老爷子我正需要降火。”
自从公司交给阮轻宁打理,阮老爷子就不怎么管事了,平时没事就在别墅里研究茶道,两个儿子没事也不回家,让他倍觉孤单。
虽说钟珥这茶冲泡得有些随意,但让阮老爷子看出了机会,他喝了口茶,恍若随口一问:“钟小姐想不想学茶道啊?”
钟珥被问得一噎:“茶道?”
阮老爷子点头:“这是一门很精妙的学问,你茶冲泡得不错,很有潜力,想不想跟我学一学?”
他算盘打得很好,只要钟珥答应学,阮轻寒必然不会放心,肯定会跟着她一块去别墅。
然而钟珥知道自己的斤两,泡茶嘛偶尔泡泡还行,要当成兴趣培养她可没那么多耐心。
但看着阮老爷子那一副期待的表情,她不忍心拒绝,只好甩锅:“轻寒应该挺想学的,要不你问问他?”
阮轻寒摇头:“不学。”
阮老爷子:“……”
钟珥:“……”
阮老爷子再退一步:“钟小姐不想学也没事,我觉得跟你很投缘,以后没事可以去阮宅看看我吗?”
钟珥惊愕,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投哪门子的缘啊?
她小心翼翼地找着借口:“可是我找不到地方……”
阮家在青城也算是名门大户,听说他家别墅是建在某座山的半山腰上的。
阮老爷子爽朗一笑,大气挥手:“小事,让轻寒送你过去就行。”
钟珥灵光一闪,目光在这对父子身上转了转,眨巴眨巴眼,算是明白了什么。
所以,阮老爷子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她?
没话找话地聊了一会儿,阮老爷子打算离开。
阮轻寒送到门口,临走时沉思了下,叫住他:“我还以为你要是知道她的存在,会让我们分手。”
就像对待他哥跟宋舒言一样。
阮老爷子脚下一顿,回头看他:“如果我这样做,你会怎么办?”
阮轻寒神色认真:“不会放手。”
阮老爷子像是早料到,露出个笑:“所以,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把儿子越推越远的事呢?”顿了顿,又道,“而且,钟珥这姑娘,我挺满意的。她的爸爸,人也不错。”
阮轻寒愣住:“你认识她爸?”
虽然两个儿子从小是被阮老爷子放养的状态,但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他们的情况,两人身边都有他安插的眼线,没几天就会汇报一次状况。
“钟珥”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说还是在阮轻寒大三那年,一向性格冷淡不易相处的小儿子突然谈恋爱了。那时候,眼线汇报上来的有关他的情况,除了学习,就是跟这姑娘的各种约会和恋爱日常。
阮老爷子耐不住好奇,便去调查了一下她的背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爸是当年参与抢救你妈的医生。”
阮轻寒的妈妈当年出车祸,送到市医院急诊室,是钟子续做的手术。
因为那场手术,阮妈妈多活了一阵子,虽然最终还是离开了,但阮老爷子一直对这位医生心存感激。
在知道钟珥是他的女儿后,阮老爷子按捺住了想拆散两人的心。
没想到,后来两人还是分手了。
更没想到,三年过后,他们又莫名其妙地重逢复合了。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妙不可言。
阮轻寒没忍住又问:“那我哥跟宋舒言……”
阮老爷子背身离开,丢下一句:“那是自作自受。”
钟珥觉得阮轻寒自从把阮老爷子送走之后,人就变得奇奇怪怪。
不管是她吃火锅也好,刷手机也好,看电视也好,不经意地回头,总能对上他缱绻又深情的视线。
看得她晕乎乎的,莫名有些紧张:“是不是你爸对我印象不好啊?”
明明刚才她还听到阮老爷子让他娶她,难道是后面后悔了?
“不。”阮轻寒摇头,眼神又温柔了几分,嗓音低沉,“就是觉得,我们俩说不定还真是命中注定。”
钟珥不知道两人在门口聊了些什么,听到他这突然的表白缩了缩脖子:“噫,好肉麻啊。”
不过,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晚上阮轻寒接到了个电话,陆植山在某饭店请客,要他迅速过去,末了不忘补充:“把家属带上。”
他眼皮一抬,望着坐在沙发上撸猫的钟珥,掀唇笑了笑:“怎么,追到了?”
以前聚会陆植山总对带家属嗤之以鼻,接连带了好几次女朋友参加的顾子尧被他嫌弃得要死。
这下转性,分明是事出无常,必有妖。
电话那头陆植山嘿嘿一笑,没有否认:“赶紧过来啊,过时不候。”
“好。”
他这边刚挂电话,钟珥的电话也响起来了。
阮轻寒看着她的表情从微笑到惊愕再到了然,猜测是阿宁也给她打电话通知了。
“真是没想到,他俩还真在一起了。”挂了电话,钟珥如是感叹。
阮轻寒勾了勾嘴角,给她拿了件大衣。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走吧。”
两人牵着手往停车场去。
“为什么他们谈恋爱这么有仪式感,还兴请客吃饭的。”半道上,钟珥回想自己跟阮轻寒,不仅关系确定得无声无息,就算谈了有一段时间,周边也有很多人不知道,简直像怕被老师抓住的地下恋。
她撇撇嘴:“这一比较,感觉我们俩好像也太普通了。”
阮轻寒握紧了她的手:“那改天我们也请客公布一下?”
“这倒不用。”钟珥弯了弯眼睛,狡黠一笑,“就在你朋友圈公布下就行。”
他的朋友圈几乎要长草了,动态常年不更新,也许发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一想到他为数不多的动态,能有她存在过,以后回顾起来感觉一定很棒。
想到这里,钟珥嘴角笑意更深。没错,她才不是因为占有欲呢,只是想为他的朋友圈除除草而已。
阮轻寒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听你的。”
于是,那天晚上,阮轻寒的微信列表被迫吃了一碗狗粮。
他很久没有更新过的朋友圈,突然发了一条新动态。
鲜见的九宫格配文案,图片大多是同一个女生的不同角度。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侧脸照,蹲下身逗猫的背影照,毫无防备冲着镜头的笑脸照,像只笨重的小熊在雪上写字照,穿着迷彩服傻乎乎的半身照……
有两张例外。
一张是在路蒙山的篝火旁,一男一女相拥的照片,光线昏暗,却仍能看到照片里的男人嘴角轻轻上扬。
另一张则是在雪上写的一句话,字体秀气,周边还加了碎花修饰——阮轻寒全世界最喜欢钟珥。
配文只有一句话:
“今夜月亮很美,你也温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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