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兰心就哭成泪人了,完全忘记了楚予宁的吩咐。
兰心真的害怕小姐会消失,毕竟从小到大,她们都一直在一起,比起主仆,更像是亲人。
温似锦拍拍兰心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别哭,我就是随口说一句,你真的很爱哭鼻子诶”
兰心抹干净眼泪,“外头下雪了,我推小姐回房间吧。”
“嗯。”
……
一个人安静下来,就会情不自禁地去想很多事。
温如雪说的那番话,再次在温似锦耳畔回响。
她说她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对于温似锦而言,原本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为什么要回去继续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呢?
就算温如雪真的有办法回去,温似锦也只想留在当下。
因为这里有她舍不得搁置的人。
不知坐了多久,温似锦一直在发呆,直到门被推开。
楚予宁走了进来,他看见温似锦一直坐在那儿,安静得如同一幅画卷,而她就是画中人。
“是在等我吗?”
温似锦寻着声音偏过头去,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
“我想问你,在你救走我之后,那些人怎么样了?”
楚予宁沉默了会,才说:“全部战死沙场。”
温似锦的心揪了一下,那段记忆于她,也不过一个月时间,可却让她记得无比深刻。
北风、黄沙、最快的马、最锋利的刀……
如果不是谢真,那百余人是可以活下来的。
即便是想想,温似锦心里都恨得不行。
她不会放过他的,绝不!
楚予宁握住了温似锦冰冷的手,他试图给她传递温暖,却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是冷的。
他没有问,估计也猜到了。
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都是在贺远朝的军营里度过的。
这一切,都和贺远朝有关。
“你放心,我会为你处理好。”
温似锦并不明白楚予宁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没往深层次去想,任由楚予宁拉着自己往外面走。
因为她看不见,所以他已经撤了这一路所有的门槛台阶,还有任何可能磕磕碰碰的东西。
温似锦走得小心翼翼,她总算是真切体会到盲人的心情了,不敢大步走,每走一步都会试探许久。
楚予宁感觉到了她的害怕,“紧紧牵着我就是了,我不会让你摔的。”
在这一条路上,他用夜明珠代替了原本的蜡烛。
太医说别的光线太过刺眼,会灼伤她的眼睛,只有夜明珠是柔和的。
一千颗明珠,为她铺成了一条光影随行之路。
温似锦走过去的时候,能闻到清冽干净的梅花香味,混着没有融化的积雪。
与此同时,有什么声音刺破空气、冲上云霄,一下下。
温似锦问:“是在放烟花吗?”
楚予宁:“是的,今天是除夕。”
温似锦有些恍惚:“原来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啊。”
刚刚好,一年时间了。
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这一年时间,温似锦经历了许多,比此前的十八年过得有意义。
楚予宁:“温似锦,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见,但我相信你听得到、闻得到,你的周围有花香、有璀璨的烟火、有皑皑白雪、还有你面前的我。”
“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他要让她开心,要看到她笑起来。
在烟火齐放的这一瞬间,他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前轻轻吻下。
“阿锦,十九岁生辰快乐。”
温似锦一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楚予宁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还没有说话,他又紧接着说:“还有……”
“新年快乐。”
温似锦的侧脸贴在楚予宁胸膛的位置,她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周围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她不是在做梦。
……
楚予宁掏出了一个玉质的镯子,戴在了温似锦手腕上。
“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很多,我最喜欢的是这个镯子,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当作我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都说优质的玉石触手生温,她现在觉得手腕上的确有丝丝暖意,不至于让她的手那般冰冷。
楚予宁:“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是我真正的妻子,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不容抗拒的霸道。
温似锦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唇已经被他堵上了。
从今天开始,她再没有拒绝的资格,她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这儿,留在他的身边。
这一场游戏,愿赌服输。
温似锦搂着楚予宁的脖颈,她向他投以同样激烈的回吻。
两个冰冷的人,只有紧紧相拥,才能彼此温暖。
温似锦鼻尖有些发酸,她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是第一个祝我生辰快乐的人,也谢谢你和我说了今年第一声新年快乐。
谢谢这个世界有人爱着我,谢谢你让我觉得余生可期。
……
楚予宁:“你知道的,在这个时候,我最想听到的不是这两个字。”
温似锦:“那你想听到什么?”
他的目光炙热地落在她的脸上。
“我想听到你以同样真心的口吻对我说,我爱你。”
温似锦踮起脚尖,再次吻了过去。
她没有爱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但若是选择了爱,她会不顾一切。
所幸她遇到了他。
在彼此面前,他们无需去伪装什么高风亮节的圣人,也不必去戴着光鲜亮丽的面具。
即便是藏着不被容于世的罪恶,也不必改变。
他爱她巧笑倩兮之下的阴狠心机,她同样也是。
旁人祝福也好,不祝福也罢,他们都会永远地在一起。
唇齿交锋之间,她说了这句话。
“我爱你。”
……
第二天。
温似锦动了动酸痛的四肢,从床上爬起来,“兰心,什么时辰了?”
兰心端着清水进来,“已经晌午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
温似锦捏着眉心,睡久了还真的有点头疼。
兰心低头一笑,“王爷吩咐过了,不许我们打扰你,让你多睡会。”
她今天可是看见了,王爷大早上的才从房间里离开。
温似锦:“睡太久了,容易四肢退化、头脑昏胀,然后就成为废人。”
其实她现在已经隐隐能看到一些光亮了,就是看得不太清楚,眼睛有点发疼。
还好,不是真的瞎了。
温似锦:“我让你去打听的时候,怎么样了?”
兰心:“小姐,大概半个月前,北疆意图进攻,被贺将军给打回去了,原本这是功劳,可是……”
温似锦:“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当日带着那些人,誓死守在了上泱山,耗尽了北疆人的粮草,才能让他们暂缓进攻。
按照谢真的想法,他应该会独占这个功劳,然后向贺远朝邀功。
可为什么事情演变成,贺远朝要起兵谋反呢?
兰心:“我也是听外头人说的,贺将军与北疆人勾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不过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让贺将军立即回来。”
温似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贺远朝完全可以不回来。”
兰心:“如果贺将军不回来,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这个罪名吗?所以他已经在路上了。”
温似锦头有点痛,半个月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改变许多事,一时半会弄不清楚。
“他只要回来,必死无疑,这儿等着的就是死罪。”
兰心觉得奇怪,“小姐,你似乎很在意这个贺将军?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话说回来,温似锦在意的不是贺远朝,而是他身边的谢真。
她与谢真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不会放过他的!
贺远朝回来了,那谢真应该也会回来的。
她就在这里等着。
……
兰心想到了什么,“其实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温似锦:“说,别卖关子。”
“之前官府查案,线索不是落在赵柔儿身上吗?就在前几日,赵柔儿被抓回来了。”
不提,温似锦都差点忘了,这还是她一手栽赃陷害的呢!
温似锦:“赵柔儿在哪里?”
兰心:“被关在官府的大牢里,等候审问。”
兰心对赵柔儿也是恨不得踩几脚,谁让小姐和她从前多有争执呢?
如今看到赵柔儿被关进大牢,她为小姐感到报仇雪恨了!
兰心:“真希望快点给赵柔儿定罪,那个白莲花从前干了不少恶心事。赵柔儿还是太傅千金的时候,就常常挤兑你、孤立你,不让别的人和你玩,还到处说你坏话、败坏你的名声,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到处引导别人,说王爷对她爱而不得、痴情暗恋……可恶心死我了!”
温似锦笑了笑,没有说话,恶人自有恶人收。
……
官府大牢。
赵柔儿被官差押了过来,跪在地上。
而她面前的人,是她的心上人。
“大人,罪犯已经带到!”
林轻辞低头看着赵柔儿,面色冷漠,同他平时办案没有区别。
“台下何人?”
赵柔儿眼眶湿润,“轻辞哥哥,是我啊,我没有杀人,你相信我……”
旁边的官差呵斥一句,“不许胡言乱语!”
赵柔儿止住了话,痴痴地望着林轻辞。
她不明白,她只是好好地躲了起来,怎么就成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林轻辞:“本官问你,那几个被分尸的人,可是你杀的?”
赵柔儿连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哪里有这个能耐去杀人?”
林轻辞看向旁边的几个证人,“你们当时看清楚了,是这个女子吗?”
证人十分肯定,“回禀大人,草民看得十分清楚,绝对是赵柔儿!”
作证的人数不少,就算是收买,也不能收买这么多人。
林轻辞:“你们可亲眼看见她杀人的过程?”
“她是拿着匕首,捅进了那人的身体,一刀又一刀,刀刀带血,草民绝对可以保证,就是她杀的!”
“……”
林轻辞微微颔首,又看向赵柔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柔儿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林轻辞的眼神如此陌生?
他从前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眼下她真是百口莫辩,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只能重复一句。
“我真的没有杀人……”
林轻辞手中的惊堂木落下,“来人,将罪犯赵柔儿拖下去,三日后午时处斩!”
……
楚予安就站在屏风之后。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嘴角勾起了笑意。
林轻辞还真是什么都忘了,所以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判了赵柔儿死刑。
如果让他知道,他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还真是有意思。
一件披风落在了楚予安肩上,她回头一看,正是林轻辞。
林轻辞给她裹上,用关心的语气问道:“郡主,你怎么也来了?”
他的神态,仿佛真的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
这让楚予安有一种错觉,她偷了属于别人的爱情。
不过又怎么样呢?
她想要的就必须会得到,即便是假的,也要握在手心中。
“你已经许久没回家了,我来看看你。”
林轻辞握着她的手,“这些天忙于案子,忽略你了,对不起。”
楚予安:“没关系。”
林轻辞:“好在案子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楚予安:“好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
恰逢年节,街市上都十分热闹,人来人往。
一路上,林轻辞都小心翼翼地护着楚予安,生怕她被人撞到。
他问:“郡主,你会不会觉得冷?”
楚予安:“你都把自己的披风给我了,我不冷。”
他们这样走着,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楚予安的目光落在一个小摊上,这是个卖面具的摊子。
她选中了一个猪面具,比在林轻辞脸上。
“我想看你戴这个。”
林轻辞笑了笑,欣然接受了,“好。”
他也选了一个兔子面具,给她戴上。
楚予安说:“现在谁都认不出我们了。”
林轻辞走着走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忽然问了句,“郡主,我们以前也逛过这条街吗?”
楚予安:“是啊,我们以前走过。”
就在他遇刺的那天,地点就是这条街。
林轻辞:“怪不得我有种熟悉感。”
“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但我知道,我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我的妻子,我的安儿。”
楚予安的脚步停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猪面具的男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记了,就这样被她拿捏在手心中。
她说什么,他都会信,
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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