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绾不说话了。
别过头不看他。
紧紧的抿着唇,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格外的僵硬。
傅琮凛站在原地,深深地沉了两下呼吸,冷冽启唇道:“犟的跟个牛似的,说你两句还委屈上了?给你解释的机会又不说话,时绾,你折腾谁呢。”
傅琮凛心气格外不顺。
他盯着时绾病服没遮挡住的那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梗得直直的,想伸手直接拧断。
时绾不理他,闷葫芦一样。
病房内安静了片刻。
傅琮凛拧着眉,目光瞥了眼旁边的换洗衣物,“起来,去把衣服换了。”
时绾这才有了点反应。
自己下床拿了东西慢腾腾的往洗手间走。
换好衣服出来后,环视了一圈周围,没看见自己的手提包。
她脸色还苍白着,没什么血色,唇有些干燥,不禁舔了舔,“我包呢?”
现下倒是问得理直气壮。
没之前那么闷葫芦受气包的姿态。
傅琮凛心里还憋着气,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你的包,自己不管着,我怎么知道在哪儿?怎么,请你吃饭,送你进医院,还得管着你的包它长没长脚跑是不是?”
时绾气得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总算有了些气色。
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傅琮凛低嗤一声。
见她还站在那里,男人的单手抄进裤袋,催她:“今晚就打算待医院,不走了是吧?”
时绾没好气,拿着自己换下的衣物手提袋,往病房外走。
走了两步秀气的眉就蹙起来。
她真后悔了,不该喝酒的。
小腹疼,头也疼。
腹下猛地一个痉挛,时绾疼得紧紧咬着唇。
微微佝偻了身子。
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傅琮凛见不得她这样,上前两步抄着她的胳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穿这么高的鞋,走路都走不好,也不怕把脚崴断。”
时绾被他稳稳扶着,人有了支撑点,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傅琮凛身上。
她动了动唇,气若游丝:“…你能不能闭嘴。”
就不能盼着她点好吗。
起码看在她这么不舒服的份上,收敛一下毒舌又怎样。
傅琮凛给了她一个凉凉的眼神,直接打横抱起她。
时绾猝不及防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
说着就要挣扎下来。
傅琮凛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蹙着的眉心上,“你再动一个试试,不想屁股摔八瓣儿就给我安分点。”
时绾闷闷的把嘴闭上了。
出了病房,走廊上,傅琮凛低声:“手搂上来。”
时绾在他怀里支着头,和他的胸膛隔了一段距离,就怕靠他太近似的。
这么抱着人,时绾不配合,傅琮凛手臂会酸。
见她不动作,冷着脸命令:“手。”
时绾不情不愿的抬手搂住他的脖颈。
男人的怀里是温热的。
“不知道自己多重吗,靠近点。”
时绾咬了咬牙,手指掐上他的皮肤,狠狠挠了两下,“也没求着你抱我,放我下来!”
傅琮凛冷冷睨她一眼,“靠过来。”
时绾重重把她的头撞上他的胸膛。
男人没什么事,只抱着她的手稍稍收紧了力度。
而时绾却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本来就疼的头,这下更是晕乎乎的了。
气不过,指甲陷进他的脖颈,怎么会这么硬!
吃了亏,时绾这下安分下来了。
傅琮凛抱着时绾稍微往上送了送,女人柔软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带出一丝痒意。
隐约还能嗅到属于她身上的那股淡雅的清香。
车往时绾的住所开。
到了地方。
时绾拿起身边座位上的手提包还有脏衣物下车。
傅琮凛一路跟着她。
到了门口,时绾打开门进去,扶着门框,情绪冷冷淡淡的,“我已经到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傅先生请回吧。”
傅琮凛上前一步。
时绾情不自禁的倒退,随即皱眉硬着声气,“你做什么?”
傅琮凛颔首,往里看了一眼,而后对上她的错愕的眸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么个态度。”
说完,他就直接挤开时绾,阔步走进去。
顺利登堂入室。
留下时绾一个人站在门口瞠目结舌。
他算哪门子救命恩人。
真能给自己戴高帽。
傅琮凛熟门熟路的打开了客厅的灯,抽了腰际的白衬衣出来,上面还有因为抱过时绾蹭上的血红印和皱褶。
男人轻微的蹙眉。
抬手解着衣领口。
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脸看过去,“杵在哪儿干什么,我要喝水。”
时绾面色不虞,“喝水自己不会倒吗,手长着有什么用。”
傅琮凛眉梢一扬,“用处多着,你不是有体验吗。”
“……”
时绾又气得红了脸,还带了点羞。
忍气吞声的走过去给他倒了水,抬头就见他要脱衬衣,时绾连忙制止:“你脱衣服干嘛。”
衣服上血污,傅琮凛能忍到这时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闻言淡淡道:“当然是换下来洗,大惊小怪。”
时绾憋着一口气。
把水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随便你。”
说完就径直有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顺便反锁。
时绾往床上一趟,闭上眼。
她好累,想休息。
可偏偏外面有个不安生的。
不知道在做什么,把客厅搞得砰砰咚咚的。
时绾撑开眼皮,忍无可忍,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她抬眼看过去,客厅没人,只见浴室的门大咧咧的开着,傅琮凛赤着上身,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有水流的冲刷声响起。
时绾走近了,“傅琮凛。”
听见她的声音,男人的背脊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松懈下来,面不改色的站起来,“怎么了?”
时绾扬了扬下巴,“你在干嘛?”
她想歪头往里看,被傅琮凛一个侧身挡住,矢口否认,“没干什么。”
时绾肯定是不信的。
她抬手推了他一下肩。
把人往旁边推搡过去。
傅琮凛又近身遮掩,眸光深深,“真没干什么,你不是不舒服吗,先去休息。”
时绾脸色并不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在外面动静很大,让我怎么睡。”
傅琮凛顿了两秒,颔首:“嗯,不会再吵你了。”
时绾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问:“你什么时候走?”
傅琮凛低应:“马上。”
时绾抿唇,最终点点头。
转身离开。
傅琮凛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回身看着一地狼藉,有些头疼的抬手揉了揉额头。
却不料时绾打了个回旋,趁他不注意突然窜出来。
傅琮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时绾从他身边钻进浴室,然后看着地面,愣愣的瞪大了眼睛。
时绾看着盆里泡着的衣物。
正是她换下来的那一条裙子,还有傅琮凛自己的衬衣。
“你……”
时绾张了张口,不可置信,有些难以启齿道:“你在帮我洗衣服?”
傅琮凛终究还是暴露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下眸,“嗯。”
时绾看了看一地的泡沫,又看看盆里的衣物,忍了忍,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拿我的脚盆泡衣服,其他盆你不能用吗?”
傅琮凛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轻眨眼:“它大。”
时绾无言以对。
其实她自己也没什么嫌弃的。
就是不知道傅琮凛作何感想。
那么洁癖的人,在她的脚盆里洗衣服估计得隔应几天几夜吧。
时绾蹲身,想要把自己的裙子从脚盆里拿出来。
“别动——”
已经晚了,时绾拎起她的裙子,在半空。
倏地,落下了半截,重新飘回脚盆里。
还溅起水花,时绾及时避开,凉凉的水意落在她的手臂。
她看着分成两半的裙子。
一半在她手里拎着,一半在盆里。
头顶传来傅琮凛低沉不自在又硬生硬气的声音,“你的裙子质量不太好。”
他还没用多大的力气,不过就搓了两下,就撕裂了。
时绾气得险些跳脚,“…你知不知道我这条裙子多贵!我穿了好几次洗都没洗坏,你一碰就坏,还怪它质量不好?!”
傅琮凛滚了滚喉咙,“这次要是你洗也得坏,裙子就是这样的,不经洗。”
他不过是碰了个恰巧罢了。
听着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话,时绾被气笑。
她一把丢下裙子,推着他。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傅琮凛回头:“裙子我会赔给你的。”
“出去,不要待在这里了!”
傅琮凛感受到她柔软的手不断碰上他的肩背,一步三回头,“抱歉,时绾,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出现意外很正常。”
“你闭嘴!”
傅琮凛仍然不甘心的替自己辩解,“时绾,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时绾拉开了门,狠狠一把将他推出去。
傅琮凛还在挣扎,“时——”
“嘭!”
门甩了个轰响。
无情的把傅琮凛和时绾隔开。
傅琮凛盯着紧紧关闭的门,抿了抿唇,浑身的气压很低。
走廊灯光明亮,也很安静。
不过片刻,电梯响了,有一对年轻情侣从里走出来,说说笑笑的往自己家走。
恍然看见一个赤着上身,西装裤半卷,鞋都没穿的男人略显狼狈的站在一扇门前。
像是被抛弃的淋湿了雨的大狗。
傅琮凛抬眸冷漠的看过去。
情侣一愣,随即尴尬对视一眼,忙不迭开门进去。
遥遥还能听见说笑声。
“看见没?下次你要是跟我吵架,我也要把你赶出去,连衣服都没得穿!”
“乖乖,我哪儿敢跟你吵架,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对我那么残忍好吗?”
“哼……”
傅琮凛:“……”
他抬手按了门铃。
时绾没反应。
迫不得已,傅琮凛摸出自己的手机。
低头给时绾发消息。
.
时绾把傅琮凛赶出去后,歇了会儿才去浴室收拾残局,衣服都扔垃圾桶了,简单洗漱完就事不关己的回卧室睡觉。
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响。
她伸手拿过来一看。
傅琮凛:时绾,我没衣服穿。
傅琮凛:冷:(
时绾清醒了两秒。
时绾:“滚。”
回完消息就开了静音放下手机接着睡。
没衣服穿?
呵呵,活该。
时绾蜷缩着身把自己往温暖的被窝里藏得深了些。
傅琮凛看着时绾回过来的那个“滚”字。
心口闷窒了一会儿。
转而给孟彰打了电话,“把我外套带上来,还有备用鞋。”
等孟彰马不停蹄的带着西装外套找上来时,看见傅琮凛赤着身,连衬衣都不见了,脚上更是光着。
连忙压下自己大惊失色的神情,毕恭毕敬的把外套递上去。
傅琮凛顶着生人勿近的一张脸穿上外套和鞋。
冷声吩咐:“今晚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向外透露。”
孟彰哪里敢。
就算傅琮凛叮嘱,他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是,先生。”
穿上衣服和鞋,男人又恢复到以往的骄矜淡漠。
坐回车里。
傅琮凛闭眼假寐。
心想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男人懂得挽回,女人才会死心塌地》这本书上说的,男人必须在心仪的女人面前,适当的表现出自己动手能力,尤其以家务这方面为重。
这样不仅能增强自身的亲和度,还能令女人刮目相看,对此产生信任和安全感。
傅琮凛和时绾分隔两地,没多少时间待在一起。
今晚好不容易有机会展示一下他的动手能力。
傅琮凛原本想的是,时绾知道他把她裙子洗干净了,不说信任和安全感,至少对他和气点,说话不要那么刺人,稍微软一点,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结果时绾不仅没和气,反而生气无情的把他赶了出去。
无异于弄巧成拙。
天骄之子傅三少何时亲手给一个女人洗衣服。
手法生疏到不行。
傅琮凛心里也憋着火。
不就是一条裙子,能贵到哪里去,有必要生那么大气吗。
傅琮凛磨了磨牙。
“孟彰。”
“是。”孟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把市面上的最新款高奢秋装全部都买下来,送到时绾这里。”
老板决策下令,下属自然没意见。
“好的先生。”
时间的确也已经不早了。
傅琮凛过了半晌,问:“医院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药呢?”
“在后座储物柜里。”
傅琮凛打开柜门,里面有几副中药包,他拿出其中一副在手里掂量了下,能嗅到那略微苦涩的药味。
是给时绾开的中药。
调理身子的。
“谭秘书那边通知了吗?”
他计划有变,要在饶上待一段时间,暂时不回江城,公事由谭谌代理着。
孟彰:“已经跟他说了。”
男人重新放好中药包,指尖还保留着药香味,捻了捻。
又拿出手机给时绾发消息:“晚上别踢被子,自己盖好。”
时绾睡觉有个毛病,她喜欢踢被子。
以前傅琮凛和她睡一张床,因为她踢被子还感冒了几次。
后来她渐渐改了这个习惯,只往他怀里钻,就算再热,都要抱得紧紧的。
好像他能跑掉似的。
【作者有话说】
:)开心。
:(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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