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丘桃桃一个人回学校,庄穆不放心,他又要值夜班不能走人,所以丘桃桃留在值班室过夜。
休息室狭窄的单人床上。
邱桃桃窝在庄穆的怀里,打开视频软件要看《香蜜沉沉烬如霜》。
庄穆直皱眉,说:“最近新出了一个关于心脏的纪录片,非常好看,可以帮助普通人加深对心脏的理解,与此同时也有助于医学生梳理整个打开胸腔,然后一步步攻克心脏疾病的一系列发展过程。”
丘桃桃面不改色,和善地微笑着,摇摇头:“不行。”
庄穆垂死挣扎:“你确定吗?那部纪录片真的很好看!语言简洁明了,就算完全没有相关的医学知识,也可以听懂到底在讲什么,真的是难得的优质纪录片。”
丘桃桃还是面不改色:“谁没事儿要看纪录片,我要看邓伦,凤凰马上就要被杨紫杀死了。你不是说你要守护我的任性一辈子吗?我现在可是刚好在任性啊。”
庄穆所有准备说服的话,被丘桃桃这一句给憋在嘴里,最后只好叹一口气:“行吧。”
丘桃桃很开心。
她喜滋滋地点开,却发现这时候新的一集还没更新。
庄穆正要开口,丘桃桃立马说:“就算没更新我也不看你说的那个医学纪录片。”
她随手点开一个首页的电视剧,是个之前很火的韩剧。看了两分钟发现不是很烂,再加上男主很养眼,她就舒舒服服地看下去了。
但是,如果知道跟庄穆一起追剧是这种体验的话,丘桃桃在一开始,就绝对不会叫上庄穆跟自己一起看。
人家电视剧里演着男主角遇上车祸了,医生正在抢救呢,结果庄穆皱着眉,不停地动着,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怎么了?”丘桃桃问庄穆。
“电极片贴反了,输血器没打开—”庄穆揉揉太阳穴,根本不忍心看下去,“这都快死了也不吸个氧气,好吧,这下真的要死了。”
丘桃桃眨眨眼,转头继续看剧,看了五秒左右,回过头跟庄穆说:“但是他还活着。”
“所以为什么要看这种根本就违背常识的剧呢?”
“啧……”
丘桃桃转过头,瞪着庄穆。
庄穆很无辜:“怎么了?”
“你闭嘴。”
“为什么?”庄穆很不解,“这种藐视智力的电视剧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出来。”
“谁会真的看这些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呀?大家重点想要看的,是男女主角在这种危难的关头之下,你看,你看!男女主角还紧紧地相互拥在一起!”
庄穆说:“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地方。正在抢救呢,女主角还趴病人身上,还拥抱,还紧紧拥抱,是嫌男主角死得不够快吗?”
丘桃桃正要说话,门口有人敲门。
“庄医生,睡了吗?17床紧急呼叫。”
庄穆应了一声,立马下床,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丘桃桃本来一开始挺烦庄穆在一旁叽叽歪歪的,但是现在庄穆突然走了,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一下子觉得有点空。
不太习惯地动了动身子,丘桃桃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过了一会儿,庄穆回来了。
丘桃桃没等庄穆走近,就伸手要庄穆抱抱。
庄穆嘴角微微抿出一个笑,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丘桃桃抱进怀里,手在她背后摸了一下,突然说:“你第三腰椎有点横突。”
“啊?”丘桃桃没反应过来。
“第三腰椎横突综合征。”庄穆又摸了一下,按着后腰的一个地方,“疼不疼?”一边说一边用力按了一下。
丘桃桃“嗷”一声叫出来。
“就是第三腰椎横突综合征。”庄穆很肯定地说,“是不是经常觉得坐着坐着腰有点酸?”
“是……”丘桃桃还沉浸在刚才庄穆按的那一下子,太疼了。
“说明你应该纠正你的坐姿了。平时不要老是弯腰驼背的,最后脊椎侧弯了很麻烦。”
丘桃桃:“……”
目瞪口呆。
两个人继续看剧,没看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庄医生,43床腹部插管纱布全湿了。”
庄穆又匆匆忙忙地走出去。
丘桃桃这一回没觉得像刚才那样空了。
她只是瘪瘪嘴,继续看自己的剧。
又过了一会儿,庄穆总算回来了。
两人又继续看电视剧。
这一次看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叫。
丘桃桃觉得这一晚上应该就安生了,正迷迷糊糊要睡了,门口又有人敲门。
“庄医生,17床该换药了。”
庄穆早就已经睡过去了,听见声响,又坐起来,拢了拢衣服,下床走了出去。
丘桃桃这下完全没脾气了。
她嘟囔一声,自己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庄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这一次是真的早上,天蒙蒙亮,庄穆还躺在她身边。
“我感觉医生值夜班好忙啊。”丘桃桃醒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庄穆早就醒了,这时候还躺着,纯粹是为了陪丘桃桃—怕她在一个陌生环境醒过来不习惯。
听见丘桃桃这话,他笑了一下,说:“一晚上只有两个病人出现了状况,而且没有手术,这已经是夜班之神在眷顾我了。”
“啊……”丘桃桃把头埋进庄穆的怀里,“怎么办,不想回学校,不想上课。”
庄穆严肃正经地思考了半秒:“允许你再睡五分钟。”
“就五分钟啊?”丘桃桃眼睛闭着,“再多来五分钟。”
“那就十分钟。”庄穆对赖床的丘桃桃一点脾气都没有,“但是只能十分钟,不能再多了。”
“……”
丘桃桃沉默了两秒,扑哧乐出来,她睁开眼,亮晶晶地看着庄穆:“我发现你对我的忍耐度越来越高了。”
“珍惜吧。”庄穆客观冷静,“热恋期才会这样。”
丘桃桃:“你也珍惜吧,上一秒,就在上一秒,我真的准备跟你决斗了。”
上午还有课,丘桃桃草草收拾完就准备回学校了,庄穆把她送到医院楼下。
有人打电话找庄穆,丘桃桃就自己去便利店买了早饭,出来的时候,庄穆刚好打完电话。
他问丘桃桃:“买牛奶没有?”
丘桃桃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买了。”
庄穆扫了一眼:“含乳饮料是零食,不是牛奶。”
“可是我一喝牛奶就会拉肚子。”丘桃桃给自己辩解。
庄穆说:“那可能是乳糖不耐受,喝牛奶之前吃点面包或者馒头就好了。”
丘桃桃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说:“你怎么这么执着于让我喝牛奶啊?”
庄穆推了推眼镜:“根据中国居民膳食指南,成年人每天推荐摄入八百毫克的钙。三百毫升牛奶,大约就可以提供三百一十二毫克的钙,占推荐摄入量的近百分之四十。芝麻酱和虾皮确实补钙,但是一个太油,一个太咸,都不能多吃。绿叶菜的钙含量也很丰富,但是就算吃到膳食宝塔推荐的最大量,也就摄入两百多毫克,而且其中的叶酸还会影响钙的吸收。豆制品的钙含量也行,但是跟绿叶菜一个道理,就算吃到膳食宝塔推荐的最大量了,也就摄入了一百多毫克,总体来说,都没有牛奶补钙吸收利用率高。”
丘桃桃倒吸一口凉气。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长一段反人类的话?”丘桃桃真实地震惊了,“从你上次算比我多学多少万的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神奇的物种了,没想到你的神奇不是昙花一现,而是一直神奇着。我真是—天啊,我跟你生活在一起,我会不会活到两百岁?”
庄穆弹了一下丘桃桃的额头:“那倒也不会。只是任何疾病,最好的治疗方法都是预防。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规律饮食和睡眠,定时运动—”
丘桃桃不耐烦地摆手:“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感觉自己身边随时带着一个老年养生大讲坛似的。”
庄穆:“你再说一遍?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家里有个医生随时给自己科普健康知识的吗?”
“那些人里面肯定没有我。”丘桃桃白眼狼似的,对庄穆做了个鬼脸,蹦上出租车回学校了。
回到学校宿舍之后。
丘桃桃惊讶地发现陈双念居然也在宿舍。
“你怎么没跟那个什么狐狸在一起?”
“什么狐狸。”陈双念瞪着丘桃桃,“人家有名字,叫仇野狐。”
“好,好,仇野狐—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陈双念伸手托住下巴,很深沉的样子:“总是在一起,也会有倦怠期的呀,得时不时地分开一下,然后再相聚的时候,就会小别胜新婚。”
丘桃桃想了想自己和庄穆的相处情况,不太赞同地说:“我跟庄穆平时其实也没怎么见面,但是一见面的时候,还是会互相觉得对方是脑子不太正常的傻缺。”
陈双念点点头,很理解:“那是因为你们俩脑子都不太正常。”
“我们俩都是提前考进大学的天才,你这凭借十年寒窗苦读,凭借高考进来的普通大学生居然还有脸说我们俩脑子不正常?”丘桃桃瞪大眼睛。
“是啊,我这普通大学生跟人约会可没有约在人民公园,还是吃野餐。这种亲子活动一样的约会,我这普通大学生,倒是真的没享受过。”陈双念反唇相讥,“原来提前考进大学的天才,喜欢的约会活动是这样的啊,啧啧啧,了不起。”
“啧,我有时候真是恨自己手边没有玄铁大刀,不然我现在一定砍死你。”丘桃桃说。
“感谢伟大的祖国,庇佑我健康平安成长。”陈双念双手合十。
玩笑归玩笑,丘桃桃倒确实对她和庄穆的第一次补充约会印象深刻。
那是好不容易等到庄穆休息的一天,她和庄穆约好了在人民公园见面。
去之前,庄穆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太无聊啊?”
她不明所以:“你居然还会有这种疑问?”
“虽然我自己认为我的生活被安排得很好,但是总有人跟我说我的生活很无聊,一般人接受不了。”庄穆说,“我希望你不要迁就我。”
“迁就你不好吗?”她反问。
“看起来是迁就,但其实说不定心里骂死我了。”庄穆心有余悸,“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她嘿嘿乐半天:“没这么严重,我心甘情愿的话,什么都不是问题。再说了,我真觉得公园挺好的,散散步,吹吹风,看看云,特好。”
两人达成共识。
一开始进展良好,散完步之后,铺开野餐的垫子,往上面摆好零食和面包,本来她是想做一点高难度的食物,比如带上锅啊什么的,到时候现场煎个鸡蛋或者摊个煎饼,感觉一看就和别人的野餐不一样。
庄穆成功阻止了她的这个想法。
他说一听就很麻烦。她一想,也是,到时候弄完了还得洗锅,公园里没地方洗锅,他们只能拎着油腻腻的锅回来。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庄穆应该挺有所谓的—尤其他现在做了医生之后,洁癖真的是越来越严重。
面包上裹上果酱,再喝了一点带来的酸奶,她抱着腿,乖乖听庄穆给她说真正的酸奶蛋白质含量一定是大于百分之二点三的。她看了一下自己买的酸奶,认认真真地举手:“我买的这个酸奶是真的酸奶。”
庄穆推了推眼镜,竖起大拇指:“真棒。”
她哈哈大笑:“我俩真是越看越像两个精神病,智力不太好的样子。”
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
小孩儿玩闹的笑声,不算安静,但是总觉得静谧,估计是心理原因,空气里像是淌着美好悠扬的旋律。
这是清透的、干净的秋日午后。
庄穆躺在她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就是在这样一个惬意的场景里,她知道了自己写的小说,被出版公司看中了,可以出版。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她鲤鱼打挺坐起来,“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瞎了,是不是幻视了!”
庄穆本来都要睡着了,被她猛地惊醒,差点儿昏厥。
“什么?”
“你快看看!我手机上的内容,你看!我收到的邮件是不是真的?还是有人在冒充出版社骗我?你快看看!”
庄穆拿起被过于激动的她扔在草坪上的手机。
“是真的。”庄穆笑着,拉过她,重复了一遍,“是真的。”
本来只是在网上连载,随便写的东西,居然真的有变成纸质书的机会。她很开心也很激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我—怎么办,我好高兴—但是,我天啊……”
庄穆十分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看她这么激动开心,他也跟着激动开心,然后一把抱起她转圈,一边转,一边问:“你说你会不会很快就开签售会,然后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作家了?”
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应该不会这么快吧,”她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觉得快了。”庄穆认真地说,“毕竟你写得那么好。”
“你就看过几页啊,就说我写得好。”
她这么说着,但是眼睛里一直装着笑意,庄穆眼睛里也装着笑意。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含情脉脉,另一个脉脉含情。
深情对望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在做野餐的时候,因为想着要依山傍水,所以选择的地点是在人工湖边,两人这么一激动,一深情对视,一转圈—
“扑通—”
“扑通—”
随着两个几乎同时响起的落水声,她和庄穆同时转圈转进湖里。
庄穆从水里冒出头:“……”
她也从水里冒出头:“……”
当场头脑空白。
庄穆看了丘桃桃一眼:“能走吗?”
“能……”
“走吧。”
最后两人手拉着手,狼狈地从湖里爬回岸上。
“人在高兴的时候是需要一个人泼凉水的,但是我也没料到你能直接给我泼到湖里去。”丘桃桃回到岸上之后,喃喃自语。
庄穆很委屈:“我不会做出这种把人往湖里丢的危害生命安全的行为。”
“倒也是,好歹还有良知。”她点点头。
“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最后一样是往仁和医院送,我何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庄穆很冷静。
回忆到这里,丘桃桃笑了一下。
说起来,她和庄穆就跟对“约会”这两个字儿过敏一样,第一次约会,她被拉去石永康教授的讲座了;补了一次约会,两个人又齐刷刷掉进了湖里。
真是无奈。
丘桃桃又无奈地笑了笑。
台上的现当代文学课教授本来正在激情讲课呢,看见台下的丘桃桃笑得像朵缺心眼儿的向日葵似的,咳了咳。唤回丘桃桃的注意力之后,他隔空指了一下丘桃桃。丘桃桃连忙双手合十做讨饶状,用口型说道:“我错了,错了,错了……”
讲到了林徽因和梁思成,当然不可避免地也提到了金岳霖。
三个人的爱恨向来是最佳小说范本,老师讲得开心,学生们也听得尽兴。
“钱钟书,你看他写的《围城》就可以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刻薄寡情的人,讽刺挖苦人来一点不留面子,林徽因这个才貌双全的佳人,碰上了钱钟书,也会被他嘲讽一句去日本割了双眼皮。”
丘桃桃手托着下巴,听得入迷。
“但是,抛开这一切所谓的爱恨,单就成就而言,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为中国的建筑史是做了很大的贡献的。‘建筑其实是凝固的艺术’,林徽因和梁思成愿意为建筑奉献自己的一生肯定是有理由的。大家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们学校的建筑学院里的模型教室看看,近距离感受建筑之美,便也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为什么到最后林徽因选择梁思成,而不是金岳霖。”
丘桃桃挑眉。
有点意思。
欸,说起来,丸子姐姐就是建筑系的。
丘桃桃手指甲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着。
管他呢,能不能遇见还另说呢。就算遇见了也没什么,她信自己和丸子姐姐不会掉进可笑的“姐妹变情敌”这种俗套关系里。
她想起上次在出租车里,丸子姐姐说的那句“好想回到小时候”……
她抿了抿嘴。
“好想”的事情,不去做的话,怎么能实现呢?
思量之下,丘桃桃下了课找了时间就去了建筑学院的模型教室。
模型教室里有很多的建筑模型,做得都非常精致,有的甚至连门廊栏杆上的花纹都做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模型,就跟小雕像似的,太精致太好看了。
丘桃桃一个一个看过去,从那些弯曲的花纹、巧妙的楼梯转角,看到门与门、窗与窗之间恰到好处的间隔。设计好的小灯,光从右上角打过来,能正好从窗户穿进去,落到卧室的地板墙壁上,刚巧照亮卧室的1/3处。
难怪被叫作“凝固的艺术”。
也难怪让林徽因那么着迷。
每一个模型下面都标了年级专业姓名的名牌。丘桃桃看完之后总会留意一下名字,心想得是怎样厉害的人才能做出这么美轮美奂的作品。
她这边正一个一个看过去呢,在不远处的前方,却传来一个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丘桃桃抬眼一看—是一个模型掉到地上了。
天啊,自己不是建筑专业的,也没做过建筑模型,但就算是外行看热闹也是知道这得付出多少心血。
做那模型的人该有多难过。
丘桃桃微微皱着眉,因为那模型不是自己掉到地上去的,是有人撞的。
丘桃桃走过去,却发现撞倒模型的那个人一点都没有歉意,嘴角甚至挂着一抹笑。
故意的吗?
丘桃桃看向地上的模型,毫无疑问已经坏了,一半都坍塌了,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撞倒模型的人压低声音,恐吓丘桃桃。
“我连我自己的事儿都管不好,谁要管你为什么这么做。”
丘桃桃看了一眼对方,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长波浪鬈发,发尾染着一抹紫色,宽大的运动帽衫,下面是一条紧身裤和老爹鞋。
丘桃桃把那个模型小心翼翼地端起来,把碎渣和坏掉的部分也小心地放到了上面的展台上。
她自然是不会修复这些的,但力所能及地把这些残骸收集起来,也许会有利于创作者的修复吧—对了,创作者是谁?
丘桃桃往下面的名牌一看。
陈丸。
居然是丸子姐姐。
丘桃桃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你不是不管吗?”撞倒模型的紫色头发女生问丘桃桃,“你还帮她捡。”
“不管你为什么做这事儿,和帮人把作品拾起来,是两回事儿。”丘桃桃叹一口气。
活着太难了,人和人之间怎么有这么多矛盾。
紫头发女生瞟了丘桃桃一眼,不屑地“嘁”了一声:“假惺惺。”
丘桃桃无奈极了:“真实,您最真实,全世界您就是真实代言人。”
她又叹一口气,面前这个紫头发女生怎么就不明白,与其去讨厌一个人,去拉拢周围的人都讨厌那个人,不如自己变强大,战胜那个人。
丘桃桃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不二家的棒棒糖,递给紫头发女生:“吃点糖吧,开心放松一下。”
“神经病。”紫头发女生白了她一眼,然后别别扭扭地接过糖,走了。
丘桃桃扑哧一笑,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吃完饭回到模型教室打算继续完善自己模型作业的丸子姐姐,却在模型教室里看到了丘桃桃。
丘桃桃正好站在自己的作品旁边,手里拿着类似木棍的东西,好像在组装什么。
“嗨……”丸子姐姐愣了一下,打招呼。
丘桃桃看看丸子姐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木棍—欸,我这是什么狗屁运气啊。
“我知道—现在这个场面看起来很像是我在破坏你的模型,”丘桃桃艰难地说,“但是,你可能不信,我在做与之相反的事情。只是,太难了,我拼不起来。”
丸子姐姐笑了。
她走过去,接过丘桃桃手里的小木棍,笑着对丘桃桃说:“我怎么可能怀疑是你,笨。”
一时半会儿,这个模型是修复不好了,丸子姐姐长舒一口气:“算了,我还是重新搭一个吧,说不定还快点儿。”说完这话,她转头看着丘桃桃,“走吧,我饿了,出去吃个饭。”
丘桃桃愣了愣:“欸,我以为你刚吃完饭回来。”
丸子姐姐扶额:“我这陡然看见你,心慌意乱的,都蒙了。走吧,请我喝杯奶茶。”
丘桃桃瞪大眼睛:“我请你?为什么?我好穷!”
丸子姐姐哈哈大笑,心里那点龃龉,被这句话全洗清了。她捏了一下丘桃桃的脸,跟小时候一样,软乎乎的:“小屁孩,走!姐姐请你喝奶茶!”
“我好想喝茶颜悦色啊,但是它只在长沙才有。”丘桃桃瘪嘴,“我现在好希望我能在长沙。”
“茶颜悦色很好喝吗?”丸子姐姐一脸茫然,“感觉好火的样子。”
“网上都说好喝,你也知道,这么一说,就让人很想去真的尝尝到底有多好喝。”丘桃桃挽着丸子姐姐的手,两个人往学校外的步行街走去。
最后两个人进了果呀呀,因为果呀呀新店开业,在搞活动,买一杯送一杯杧果雪乐。
丸子姐姐一进去,就指着“Q波波桃桃”,转过头对丘桃桃说:“欸,你的名字。”
丘桃桃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和果呀呀还有这缘分,她大手一挥:“行,就要这个了。”
神不能时时都在场,所以创造了妈妈;人不能时时都好心情,所以创造了奶茶等垃圾食品。
丘桃桃和丸子姐姐一路喝着高糖分高热量的饮料,手挽手说着话。丘桃桃问丸子姐姐那个紫头发女生是怎么回事,丸子姐姐说奖学金自己拿到了,紫头发女生没拿到,没事,只是不重要的人,终归也都是小孩子把戏,没有造成完全补救不了的损失……两个人东拉西扯聊了一堆,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曾经熟络亲密的样子。
“我其实一直觉得挺尴尬的。”丸子姐姐坦白,“上次在串串店,喝了一些酒,然后情绪上头,说了很多事后想起来恨不得把头埋沙子里的话。倒也不是没想过要做什么,但总是迈不出第一步,结果就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上次你妈妈打电话来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羞愧难当,含含糊糊地说你过得挺好的,然后就挂了电话。幸亏啊,你今天来找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多久我们才能把尴尬期度过去。”
丘桃桃笑了笑,说要不是今天上课老师讲到了林徽因,讲到了建筑,讲到了可以来建筑学院看看,她还真的没有借口来。
“总之吧,回去给你妈妈回个电话,阿姨总是从别人那儿打听你过得怎么样,你也该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和她沟通太少了。”临走前,丸子姐姐叮嘱丘桃桃。
丘桃桃愣了愣。
她经常疑惑为什么妈妈总是迂回地关心自己,上次拜托廖阿姨来学校看她也是,老是拐着弯儿地问她近况,此刻却被丸子姐姐一语点醒—还不是因为沟通交流太少。就算打电话了,妈妈也只是得到她的笼统一句话总结“都挺好的”,然后就匆忙挂了电话。这种简单总结当然不能让妈妈放心,所以才从别人那儿确认答案。
丘桃桃恍然大悟,幸好不是太晚。
她点头,回答丸子姐姐:“嗯!”
小时候,丘桃桃和丸子姐姐感受时间的方式是桂花香。
桂花香一次,一年就过去了。
冬天的脚步逐渐逼近,桂花香慢慢地淡了。
一年又过去了。
庄穆成了正式的心脏外科医生,更加忙,洁癖更加严重。
丘桃桃还是在学校里慢吞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上课,写小说,看书,偶尔庄穆值夜班的时候,她做好饭去陪庄穆。
又是两次桂花香。
丘桃桃在阴雨沉沉的六月,迎来了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
“你下周三一定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然后还要捧着一束超级大的黄水仙,不要很随意地就给我,一定要隆重,要众目睽睽,我要顶着所有人艳羡的目光,接下你的花。你还要对我笑,不准顶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你得笑,得对我深情款款地说:我的小孩儿终于毕业了。然后,嗯—”
庄穆苦着一张脸:“还有啊?”
“还有!你得穿西装,得正式,得隆重,头发也得梳起来,”丘桃桃掰着手指数,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搭在下巴下,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天花板,“到时候你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西装,皮鞋特别亮特别干净,高大昂扬,帅气英俊,穿越人海,捧着一大束金黄色的黄水仙,走到我面前,声音低沉地说—啊啊啊啊啊!不行,我光想想都要激动得晕过去了!这种庸俗老套的快乐真是该死的迷人!”
庄穆叹一口气。
女朋友太有少女心了也是很难。
“我没有西装。”庄穆举手。
“买!”丘桃桃大手一挥,“现在就买!我给你买!总之,毕业那天,你必须穿着西装来见我!”
两个人去商场买西装,丘桃桃凭借自己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一眼挑中店里最低调奢华的西装。她努力调整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吊牌价格,大义凛然地递给庄穆:“这套!来!试!”
庄穆接过西装,看了一眼价格,眼睛漫上笑意,故意说:“好贵啊。”
丘桃桃果然把头凑过来:“是吗?多贵?我看看?”
把小数点去掉之后还有那么多位数,丘桃桃眼前一黑,再一看不远处的售货员,她咬咬牙:“没事!我最近拿到稿费了!有钱!给你买!”
庄穆挑挑眉。
“好。谢谢富婆。”庄穆推了推眼镜。
丘桃桃等庄穆进了试衣间了,才开始悲壮地挠墙。
好贵啊。
真的好贵啊。
不就一外套和裤子吗,怎么这么贵。
我怎么这么穷。
不对,庄穆都出来当医生这么久了,怎么能没有西装呢?
好吧,还真的有可能,他上班是穿白大褂。
呜呜呜呜,我也太苦了,我怎么这么穷。
丘桃桃在这边悲伤地碎碎念的时候,试衣间的门打开了。
庄穆出来了。
丘桃桃瞳孔放大。
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太帅了吧!”丘桃桃有些后悔了,“其实我毕业那天,你不穿西装来也可以。这么好看,万一大家都喜欢上你怎么办。”
庄穆笑着要捏丘桃桃的脸,丘桃桃连忙躲开,庄穆手还伸在半空,挑眉,看着丘桃桃。
“行吧。”丘桃桃不情不愿地把脸塞进庄穆的手里,“你轻点啊。”
庄穆重重地捏了丘桃桃一下。
“嗷!好痛!”丘桃桃捂着脸,瞪庄穆,“超级痛!肉都被你捏酸了!”
“谁让你一会儿一个主意,变来变去的,也没个最终结果。”庄穆慢条斯理地说。
最终还是决定买下这套西装,付款的时候,庄穆递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丘桃桃转头看他。
庄穆食指抵了一下丘桃桃的额头:“放心,我还是有点钱的。”
回家的路上,丘桃桃就一直星星眼,说庄穆刚才伸银行卡的样子帅炸了,那手臂流畅度,那自信的下颌角,那嘴角神秘的微笑,那头发飞扬的角度,那夹着银行卡光滑优美的指缝—
庄穆哭笑不得,只听丘桃桃还在那儿歌颂:“真是没办法!我本来想付钱的,没想到被你给抢先了,哎呀!我这手!就是没有拿手术刀的敏捷!我真是后悔!”
庄穆忍着笑:“其实也不用这么后悔。”
“嗯!我知道!这都是你自愿的—”
丘桃桃话没说完,庄穆推了推眼镜:“虽然这次你没付到钱,但是你可以分期还给我。这样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后悔了。”
“嗯?”丘桃桃眨眨眼,看着庄穆手插着口袋慢悠悠越过自己的身影,“嗯?我没听错吧?庄穆!你等等我!”
下周三很快就到了。
文学院的毕业照排在早上八点,院里知道学生们集合有多磨叽,所以通知六点就到行知楼前会合,整理队伍。
早上五点,陈双念的闹钟就响了。
丘桃桃和陈双念这次默契地都没有赖床,大学四年来,有史以来第一次,闹钟一响就起床了。
两个人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并排站在一起洗漱。
稍微清醒一点之后,陈双念推开宿舍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哀号:“天啊,感觉今天要下雨。”
丘桃桃说:“不会吧?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降雨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啊。”
“对啊,刚好我们就是那百分之三十。”
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耗尽毕生所学,化了一个目前为止最精致完美的妆。
丘桃桃左看右看:“我怎么觉得我眉毛还是像毛毛虫?”
“你是被庄穆搞出生理阴影了,”陈双念说,“所以现在看什么眉毛都像毛毛虫。其实你今天这眉毛挺成功的啊。”
“那就好。”丘桃桃松一口气。
学士服很早就被两人仔细地挂在了窗台边,这次真穿上了,丘桃桃和陈双念互相看了一眼。
“这才有毕业的感觉。”两个人异口同声。
为了穿学士服好看,尽管看天色感觉今天很有可能要下雨,但是丘桃桃和陈双念还是固执地选择了光腿,穿上好难得才穿一回的黑带细高跟。丘桃桃问陈双念:“有没有觉得,我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
陈双念头都没回,看也没看丘桃桃:“嗯,成熟极了,隐约还有点妩媚。”
丘桃桃对着镜子抛一个媚眼:“今天就等着庄穆对我一见倾心了。”
两个人走出公寓大楼,没走三步路,又灰溜溜地回到宿舍。
“算了,太冷了,我们还是穿上裤子吧。为了拍个毕业照,冻成老寒腿,实在有些划不来。”
还是陈双念聪明,说可以穿紧身黑色牛仔裤,拍照的时候把裤脚挽上去就好了,就算不拍照,把裤腿放下来,也跟黑色的学士服不冲突。
“有道理!”丘桃桃对此表示高度赞扬。
两个人到了集合场地,果然看见大家都是花枝招展的样子。
丘桃桃看了一下,拍照地点的路边站了好些“家属”,在举着手机给自己孩子或者朋友拍照、合影,她没看见庄穆。
应该是太早了。
一会儿估计会来。
丘桃桃点点头,转头一看,仇野狐蹲在地上给陈双念拍照,一边拍一边无奈地说:“我真的尽力了,你的腿就这么长,我都要陷进地底了。”
“臭狐狸你说什么呢,我的腿怎么了?”陈双念成功被仇野狐这句完全没有求生欲的话给惹怒,扑过去打仇野狐。仇野狐笑得懒洋洋的,手脚却异常灵活利索地躲开陈双念所有攻击。
真好。
丘桃桃瘪瘪嘴。
庄穆怎么还不来。
提前一周就说了,一定要来的。
该不会是给自己惊喜吧?不对—庄穆根本不像是会制造惊喜的人……但是谁又知道呢?万一呢?
总共望了家属区三十二次,盯着校门口盯了五十七次。
队伍都整理好了,摄影师气氛也活跃好了,丘桃桃的学士帽被自己高高地抛起来,然后又接住学士帽。她去和老师们合影,和陈双念在学校各个地点穿着学士服打卡拍照,可庄穆就是没有出现。
丘桃桃和陈双念都回宿舍了,准备一会儿去会堂被院长拨穗了,庄穆还是没消息。
可能是庄穆想着在会堂等她?
丘桃桃催陈双念快点儿,她想赶紧去会堂看庄穆在不在。
仇野狐看起来不着调,却在人声鼎沸的会堂里,送给了陈双念一束很大的满天星,茂盛的花束里还有很多别的花,丘桃桃除了向日葵也不认识别的了。她听见仇野狐十分无奈地说:“你真的是麻烦死了,花这种东西摘了就谢了,我说给你买一束假花,你还骂我……”
真好。
丘桃桃又瘪嘴。
她看着自己和庄穆的聊天界面,全是自己在发消息,问庄穆在哪儿,问他什么时候到,提醒他再不来就赶不上了。
庄穆一个字没回,直到最后各种老师领导导师讲完话了,分批拨穗完了,会堂里人都走光了,庄穆还是没有来。
她很生气。
特别生气。
她知道医生很忙,所以才提前一周就说了啊,提前一周就说了的事情,怎么可以临时不来,而且说都不说一声。
丘桃桃烦死老是看手机的自己了,索性直接关机。
等一切都结束了,丘桃桃连学士服也没来得及换一下,直接打车去了庄穆的医院,却没有在诊室里看到他,问了同事,才知道他们主任突然晕倒了,庄穆被抓壮丁,临时加了两台手术,其中一台,更是连做了十二个小时。别说来参加丘桃桃的毕业典礼了,他连手机都没打开过,上厕所都争分夺秒只上了两次。
“现在估计还在手术室呢。”同事说。
丘桃桃一路问人找路,到了手术室,看庄穆直接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
总是整洁有条理的庄穆,会就地这么睡过去—可见是真的累了。
丘桃桃满腔怒火,现在全被心疼给盖掉了。
她蹲下身子。
“今天我们拍毕业照,院长拨穗,礼堂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特别大的雨,地面上都打起泡泡的那种大暴雨,我站那儿等好久,你也没来,我就淋着雨回的宿舍。”丘桃桃小声地说,把庄穆睡歪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本来决定要跟你生气的,结果一来你累成这样了,我还怎么生气啊。”
庄穆迷迷糊糊地觉得身边有人靠近,他其实就是太累了,真要睡也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丘桃桃这一串抱怨,笑了。
他睁开眼,疲惫地揉揉眼睛。
“抱歉。”庄穆认真道歉,“今天没能去陪你。”
“没事,你也没料到会被临时加手术嘛—对了,手术怎么样,成功了没?”
庄穆摇摇头:“没有。”
他叹一口气:“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了,身体基础好一点,今天手术结果可能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丘桃桃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了呀?”
“死了。”庄穆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是眉头皱着,能看出来内心并没有外表表现得这么冷静。
“算了,不说这些了。”庄穆揉了揉眉头,坐直身子,“毕业快乐。”他伸食指捞起她学术帽的穗,捻了捻,“丘桃桃同学,恭喜你长大了。”说着发现她的穗还在右边,“不是拨穗了吗?”
“你都没看见,”丘桃桃瘪着嘴,很是不满,“我还被安排在C位,观众席坐着的人一眼就能看见我,但是你失去这个机会了。”
“但是你就算没有在C位,不管在哪儿,我都会看见你呀。”庄穆说。
“你现在就算说这种话,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丘桃桃铁面无私,觉得这次一定不能轻易原谅庄穆,“我让你穿西装,我让你给我送花,我让你穿越人群走过来跟我说话,你一样都没做到,最后还是我来找的你,你知道我穿着学士服过来,一路经历了多少异样的眼光吗?”
庄穆被她话里的画面感逗笑了,一向迟钝的脑子像突然开了光。
“那我给你补一个。”
他笑着凑近丘桃桃,修长瘦削的、总是拿手术刀的、给病人开药的手指,此时此刻却凑到丘桃桃的面前,白大褂的袖口,在手术室外惨白的灯光下好像描着白边,他把她头上的穗从右边拨到了左边。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丘桃桃的心跳声。
悠长寂寥的医院走廊,脱离下面门诊部的各种喧嚣嘈杂,这里安静、冰冷,消毒水的味道蔓延,丘桃桃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弯了一下,她想自己现在需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但是鬼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身体像是被困在了某个透明的套子里,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穆靠近自己,带笑的嘴角,带笑的眼睛,眼睛底下微微泛着青,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就是这样不够完美的,没有穿西装,头发没有梳上去,手里没有捧着花的庄穆,成功让她的心跳飙到了137。
“哇,你知道我刚才心跳有多快吗?”丘桃桃愣愣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庄穆想,那行吧,我就给你心跳加速一把。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乳胶手套,然后把乳胶手套吹得鼓鼓的,收口收紧,一捏—再递到丘桃桃面前:“看,小鸡。”
万籁俱寂。
庄穆看丘桃桃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怀疑自己,他把那只“鸡”伸到自己面前,看了看。
“这个角度对的呀,看起来是像一只鸡呀。”
丘桃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庄穆的表情,实在太严肃认真。
算了。
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她叹了一口气,扬起笑脸,艰难地捧场:“哇哦!真的好像一只鸡哦!”
庄穆跟没听出丘桃桃语气里的敷衍和无语似的,他径直把“鸡”伸到丘桃桃面前,左右晃了晃,然后另一只手猛地拍上去。
“啪—”
乳胶手套捏成的“鸡”被拍爆了。
声音不大,但因为根本没料到,丘桃桃被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庄穆这时候笑呵呵地凑到她面前,很开心地说:“怎么样,这下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了吧?”
“……”
—岂止是心跳加速啊,我差点当场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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