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住了,这是什么学院,不要好学生,只要坏学生?送到嘴边的钱都不要,为什么要这么高风亮节?
甚至有人家都开始想着要不要从刚出生的孩子们抓起,要不要先将他们宠成纨绔,然后再送到京城去接受改造?这想法当然只是在心底转一转,好好的孩子真教成纨绔,只怕到时候就纠正不过来了。
邵瑜倒不是非要弄得这么奇葩,只是他的本意也不是将所有人都培养为科举人才,他也不想继续宦海沉浮,想来想去,也就办学能让自己轻松一点,古代纨绔的杀伤力远超现代,若是能用正规手段引导这些纨绔,也算是造福一方了,且邵瑜对于纨绔招收也是有门槛的,他要的都是有些小毛病,但却心思纯良,只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们,对于那些杀人放火的纨绔坚决不要,甚至有心检举一番,让他们吃一吃牢狱之苦。
有不少人家愿意出重金将孩子送进去,但学院那边态度却十分坚决,任凭多少银钱也不为所动,苏州本地望族们私底下互相打听,得知大家都没有将孩子送进去,表面上夸这学院“富贵不能淫”,但私底下却只能骂人家不知变通连钱都不要。
但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脑子动得很快,既然重金贿赂不行,那便找旁的路子,通过那些纨绔的家长们向学院推荐,毕竟郑云就是这么进去的,这般下来,还真有两个真纨绔被送了进去。
其他家长看着那两个纨绔的家长满是羡慕,一时也不知该欣喜自家孩子往日太乖巧了,还是该后悔自己孩子错过这样的机会。
是的,如今在苏州,进入思齐学院读书已经是一次天大的好机会了,既能纠正孩子的坏习惯,又能让孩子科举进身,最妙的是,还能顺势搭上侯府和国舅。
据那十三个少年反馈,侯府公子、国舅儿子和他们同吃同住,有这样的机会,别说两百两束脩,两千两他们都愿意啊。
任凭这些望族再如何折腾,学院那边却咬死了只收纨绔,不过话也没说全,他们预备开一家分院,专门教授那些正常的孩子,束脩依旧是两百两,与思齐学院共享师资力量,苏州倒是有几户人家半信半疑的将孩子送了过去。
邵瑜和曹润之肯定要继续考下去,那考中童生的六个人留在家里继续备考,其他落榜的回京继续读书。
这六人本来对于院试十分紧张,但邵瑜却写了一封信给他们,如信中所言,有很多人考了十年都没有考上童生,而他们不过半年苦读,就已经成为童生,显然未来可期,今次院试考不中也不必气馁,他们已经通过前两场考试证明自己,此次就算落榜,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只当是积累经验。
学非一日之功,六人这样想着,心下便轻松许多,对于院试虽然依旧看重,但是对待结果已经比较佛系了,这般心态,最终竟有三人通过院试成为秀才。
先前只是通过县试、考上童生就已经让苏州望族大吃一惊,如今还考上了三个秀才,秀才是什么?普通人里的万里挑一,读书人里也是百中取一。
科举一途越往上越艰难,读书既看天分,也看勤奋,一个天赋平平的人若保持勤奋,约莫十年苦读才能考上童生,但若是天资聪颖之人,也许十年就足够完成普通人到进士的转变。
但是这三个纨绔算什么?赵老爷家那个孩子,冯知府家的长子,路通判家的小孙子,这三个全都是苏州城有名的纨绔,虽然这次三人全是吊车尾考中秀才,但也是实打实的秀才,若是在进一步,那就是举人了,真考上举人活动一下就可以当官了。
冯晏考上童生对于冯知府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如今小儿子院试落榜,读了半年书的长子却考上了,虽然是最后一名取中,但冯家也不需要冯晏考前十挣廪生银,考中了就足够让人惊喜,这般想着,冯知府越发觉得这个长子是个可造之材,对于耽误长子多年的继妻,就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冯知府为一地长官,长子考中的消息传回苏州,倒没有人怀疑冯知府舞弊,毕竟冯晏回原籍科考,冯知府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且读书多年的幼子落榜,而学习半年的长子考上了,就算偏心眼也不是这般行事,显然是长子聪颖,又有名师引导,才会有如此结果,苏州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家,立马将孩子送进了京中那家分院读书,生怕迟了一步,就耽误了儿子科考。
院试过后,距离明年的乡试还有一年,三人考完,立马回京读书,虽然耽误了大半年的功夫,但经了这一遭,所有人的心态都变了,通过考试证明了自己,他们也算彻底摆脱了纨绔这个身份。
少年们回到学院的时候,就见学院外面已经张贴了大红纸,只见上面写着偌大一个“贺”字。
再细细读下去,只见一行一行的小字写着他们的名字,
而放在第一行字的赫然是“京城邵瑜本院就读五月高中院试第一名”,第二行字是“京城曹润之本院就读四月高中院试第九名”,再往后便是“苏州赵华本院就读半年高中院试第二百九十一名”“兖州冯晏本院就读半年高中院试第三百名”……
就连考过县试都写了一笔,十五个学生十四个都挂在榜上,少年们一时觉得羞赧,一时又觉得十分自豪,等到开始上课后便发现,学院里如今人多了一倍,这些新人全是京城和苏州的纨绔,只是老生们也无心关注新生,有了邵瑜等人的榜样力量,老生们也读出自信来,为了争取早日上院外红榜,读书更加努力。
邵瑜也跟学院的先生商量了一番,对于一些学生的安排进行调整,比如顾江流这种,与学生谈话之后,学院又写了一封信给顾家家主,信中建议顾江流主攻武举。
顾家主对顾江流本来就没什么期望,被学院教导半年就能通过县试,但也知道儿子这情况,跟冯晏赵华等人还是有些不同,而学院信中细数利弊,显然平日里对自家儿子十分尽心,这般安排,顾家主自然不会反对。
而侯府这边,却突然收到了燕王府一马车的礼物,萧氏原本还颇觉奇异,邵侯爷听了之后,这才想起应当是因为曹润之的缘故。
曹家情形复杂,曹润之跟一般的纨绔不一样,曹国舅的原配夫人,在这个时代完全是一个惊世骇俗的人物。
曹夫人是燕王府长女,封安康郡主,自幼得父母宠爱,与曹国舅成婚,宗室配外戚,也算是皇亲国戚的强强联合,两人成婚后夫妻恩爱十数载,育有两子,长子过继燕王府,次子便是曹润之。
安康郡主性子暴烈,不许曹国舅纳妾,七年前曹国舅酒后睡了个丫头,直接命人拉着嫁妆回了燕王府,任凭事后曹国舅如何道歉挽留,全都无用,一纸和离书写下,夫妻情绝。
夫妻分离,最终却导致了曹润之的彻底叛逆,书也不读了,整日里阴沉着一张脸,四处惹事,弄得曹国舅头痛不已,为了管束儿子,曹国舅哪怕外放做官也要带着曹润之,在外省一待就是数年,只是收效甚微。
天下没有不希望孩子好的父母,如今曹润之虽然依旧不爱搭理曹国舅和安康郡主这对不称职的父母,但他在学院的引导下,已经愿意努力读书科举,那对于曹国舅和安康郡主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因而安康郡主才会突然送了重礼答谢侯府。
一年后,经过一轮扩招的思齐学院参加县试的学生全部通过,参加府试也有一半人考上童生,而分院那边八成学生全都考上了童生,只是院试三年一次,要想考秀才,还需得再等两年。
八月中旬邵瑜参加乡试,九月初喜报送到侯府,邵瑜高中乡试第一。
接到乡试喜报,侯府上下全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邵侯爷更是拿着那纸喜报反复看了又看,萧氏更是直接打赏了那送喜人十两金子。
先前邵瑜院试第一他们还觉得这是侥幸,如今乡试第一,如今没人再怀疑邵瑜,甚至已经开始叫嚣着要连中六元。
就连邵侯爷,也只觉自己生了一个天资惊人的儿子,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悄摸摸从床上爬起来溜进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拜了又拜。
而萧氏,如今长子已经升任兵部侍郎,次子是乡试解元,两个儿子都这般成器,自然腰杆子直了又直,只是她心下依旧觉得颇为不平,生了两个儿子,却偏偏两个儿媳妇都不如她心意,若是邵瑜没有定下亲事,此时满京城的姑娘还不是任她挑选。
沈家母女得知邵瑜高中,在家中也是朝着神佛拜了又拜,只是如今邵瑜越发出息,沈夫人心底倒更加担忧,出身侯府,又科举有望,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这般沈夫人就更加害怕侯府变卦。
邵瑜乡试放榜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先来了沈家拜访。
沈夫人见他来得这么快,心下难免觉得忐忑,只是待见到了人,却放下心来。
邵瑜依旧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举止之间全然不疾不徐,开口道:“听闻沈家妹妹近日有些咳疾,若用汤药未免太苦,刚好家父的副将自蜀地过来,送了一些上好的川贝,不如做成药膳给妹妹吃了。”
沈夫人看到那些药材,心下微安。
邵瑜话头一转,接着朝沈夫人说道:“还有一事,原不该由我来说。”
沈夫人心又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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