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朗月高悬。
这是傅容第一次参加宫宴。
或许是因为多活了一辈子,这辈子也进过宫几次了,如今坐在亲婆母淑妃左后侧的席位上,听皇后与众妃嫔打趣,偶尔回上几句话,傅容竟觉得这宫宴跟普通家宴也没多大区别。
“浓浓吃菜啊,一会儿还要去赏灯,今晚有的熬呢,别饿着。”淑妃扭头关照儿媳妇。
傅容笑道:“已经用了很多了,再吃该叫人笑话我能吃了。”
淑妃看看她面前的几样菜盘,见傅容确实都用了些,放心转了过去。
傅容刚要收回视线,忽见一个宫女匆匆朝皇后那边走去。注意到那宫女的并非只有她一人,大家都疑惑地追随她身影,待那宫女弯腰朝皇后回话时,大殿内已经静了下来。
宫女还没说完,皇后便面露喜意,稍后对众人解释道:“康王妃要生了。”
众人齐齐道喜。
端妃声音最高:“娘娘真叫人羡慕,今儿个康王妃生,十月里太子那边也要添丁了,过年娘娘得准备两份大封红呢。”
皇后心情不错,笑着回道:“这往外掏钱的事你也羡慕,别急,明年就轮到你了。”
十月底成王与李华容正式大婚。
想到自己也快有儿媳妇了,还是娘家人,端妃也就没那么羡慕皇后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对太子妃傅容道:“你们两个也加把劲儿,争取明年过节时再给宫里添几个小家伙。”
太子妃勉强笑了笑。
皇后扫了端妃一眼,暗暗把火气压了下去。
对于太子妃,她是很心疼的,当年皇长孙活泼可爱,她也打心眼里喜欢,可惜被一场风寒夺了命。这两年端妃再三拿孩子说事,别说太子妃当亲娘的,就是她听了都戳心窝子,是以侧妃傅氏有孕,她没有多问,算是变相宽慰太子妃。
端妃扭头跟柔妃说话,仿佛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傅容刚成亲没几天,没有生孩子的压力,不过看着对面太子妃被端妃三阳两语弄得神色黯然,傅容瞅瞅淑妃,不由生出一丝害怕。万一,她一直没有孩子,婆母会不会怪她?上辈子徐晋不肯娶妻,后来跟她在一起的时日又短,淑妃只能忍着,如今她嫁给徐晋,一年无孕还好,三五年没有动静……
有孩子,怕将来自己保不住他,没孩子,又怕得罪婆母。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食难下咽。
快要散席时,又有宫女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康王妃难产了。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有人真正忧心,有人心里窃喜,也有无动于衷的。
傅容就没怎么担心,她不知道上辈子康王妃有没有难产,只记得她进京时康王妃活得好好的,下面一女一子。这辈子,康王妃应该还会顺利产女吧?
儿媳妇难产,皇后忧心忡忡,吩咐众人去赏灯,她领着人回了凤仪宫。
傅容扶着淑妃慢慢走,宫女丫鬟们跟在后头。
“浓浓别听旁人的,何时生子要讲究缘分,娘一点都不着急抱孙子,你跟景行也不用急。要我说啊,你年纪小,晚两年再生更好。我当初便是伺候你父皇两年多才有的身孕,生的时候景行也没怎么折腾我。”
柔和的灯光里,淑妃声音同样温柔。
看着婆母温柔的眉眼,傅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同样是不生,婆母为她着想希望她晚生,跟她自己选择不生,是不一样的。
傅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敢拿孩子赌,怕他将来出事,可她擅自避孕了,又真的辜负了婆母一番诚心相待,甚至是徐晋,哪怕他只是喜欢她的脸和身子,他肯为她撑腰,给她妻子应有的尊重……
跟徐晋坐车回府时,傅容心事重重。
徐晋察觉到了,收起心猿意马,扶正她脸看,“怎么这么不高兴?怕我?”
傅容摇摇头,将那些胡乱念头抛出脑海,打起精神应付他。白天他给了她那么好处,今晚是他盼了很久的,她于情于理都不该扫他的兴。
徐晋却最不喜欢她的敷衍,将傅容放到一旁坐榻上,皱眉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傅容怯怯看他一眼,嘴角心虚地抿了抿。
徐晋立即明白了,她这是想躲过今晚呢。
身体再次热了起来,徐晋重新将人捞到怀里,大手直接伸了进去,惩罚地咬她耳朵:“还想装模作样骗我,浓浓我告诉你,今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嘴唇被他含住,傅容挣了两下便抱住他脖子回应,任他误会她想让他误会的。
回到王府,徐晋直接抱着傅容走向内院。
那么远的路,他稳稳抱着她,好像她没有一点份量。就着月光,就着院子里挂满的一盏盏花灯,傅容仰头看头顶的男人。他是俊美的,像月下的仙人,他也是兴奋的,为两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被人放到床上,傅容撑着床而坐,看徐晋急切地脱她绣鞋,再站起身,扯他自己的衣裳。
眼看他露出结实胸膛,傅容终于闭上眼睛,转到里面侧躺。
徐晋低低地笑,爬到床上放下纱帐,伸手就将她转了过来:“浓浓,今晚我一定不会弄疼你。”
一边亲她,一边剥她的衣裙。
傅容突然想起徐晋的话。
他说她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他,他会为她做主。
她该信吗?
不告诉徐晋,自己偷偷避孕,傅容怕时间长了被徐晋察觉,或是他没察觉,却嫌弃她不能生,渐渐冷了她,以后也不会听她的劝规避危险。但是告诉徐晋说她暂且不想生孩子,就得找个合适的理由,重生太离奇,连父母都当她中了邪,徐晋更不可能信她,傅容也没信任徐晋到跟他交底的地步。
那除了如实相告,还有什么理由?
宴席上的情景,上辈子的噩耗忽的浮上心头,傅容灵机一动,急着喊道:“王爷!”
徐晋正在往下脱她中裤,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了?”
傅容喊完才察觉上面已经一干二净了,羞得去抓被徐晋扔在一旁的衣服,徐晋不许,顺势将手里的裤子一并扯下扔出纱帐,撑到傅容身上,目光从下往上移,最后看着傅容眼睛道:“我说了,现在你说什么都不管用。”
低头就要亲。
傅容连忙撑住他肩膀,这次不用装,为着心里那些沉重的又不能对人说的忐忑不安,眼泪真的落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他:“王爷,我怕,晚上康王府来报信儿,说是康王妃难产了,直到咱们回来,那边也没有好消息。”
徐晋皱眉:“她难产不难产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傅容自己擦掉眼泪,认真问他:“王爷还记得那晚你去我屋里找我,说我做噩梦哭了的事吗?”
徐晋沉默片刻,“怎么了?”到底见不得她哭,低头亲了亲她泪珠,人也倒在她一侧,将她搂到怀里,方便说话。单提康王妃,他以为她又想找借口拒绝,可提到那晚关于她姐姐的噩梦,徐晋总觉得她是真有话说。
他愿意听,傅容便靠到他怀里,小声道:“那晚,我其实梦到我姐姐了,梦到她,难产,还,还……我说不出口,反正梦里我哭了很久,醒来时觉得那梦太不吉利,就没跟王爷说。今日听到康王妃难产的消息,再想到姐姐也有身孕,想到那个梦,我就害怕。”
她眼泪汹涌,徐晋将人抬高了些,亲手帮她擦泪:“怕你姐姐也出事?”
傅容点点头,看着他眼睛:“怕姐姐,也怕……王爷,我怕生孩子,咱们先不生行吗?婆母也说我现在年纪小,晚两年再生更稳妥。”
她想知道徐晋对此的态度,也想试探试探他下午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徐晋盯着怀里美眸含泪的姑娘,半晌都没有言语。
傅容也没开口,静静地等他回答,像他白日说完那番话后等她回答一样。
如果他愿意帮她解决这个烦恼,她也愿意尝试全心信任他。
她含泪的眼睛太美太动人,徐晋怕被她骗了,闭上眼睛沉思。
上辈子傅宛难产而死,他知道傅容是真的忌惮难产二字,但他不确定傅容现在不想生孩子的真正原因,是怕自己难产,还是单纯地不想给他生?
他无意识摩挲她的脊背,“那浓浓希望什么时候生?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生了。”
傅容最希望在他躲过那场谋害后生,但时间太久,她怕说出来立即遭到反对,小心斟酌着措辞道:“我不知道,再说生不生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那些汤药都有毒,我不想喝……”
徐晋睁开眼睛,皱眉问:“你是说,希望我暂且别碰你?”
虽然还在期待他回答,听他说这种傻话,傅容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个意思,我就是突然怕了,想跟王爷商量商量,是王爷让我有什么烦恼都跟你说的……算了算了,说了也没用,咱们睡吧。”
主动埋到了徐晋怀里。
徐晋却没那个心思,仔细回想傅容的话。
归根结底,她就是因为姐姐的事有了心结,是不是这辈子傅宛平安度过生子那一关,她就不怕了?况且她十五,如母亲对她说的,晚点生可能更合适。
“浓浓,既然你怕,咱们先避着点,等明年你姐姐生完,你安了心,咱们再生。”
他将人抬了起来,温柔地看她。
傅容震惊极了,“王爷愿意为了我拖延?”
徐晋眼里温柔淡了两分,抚摸她脸庞道:“只拖延到明年开春,之后你都得听我的。”
隐含威胁。
他肯好言好语跟她商量,肯为了她的害怕答应拖延,暂且解了她燃眉之急,傅容已经很满足了,不知道该如何谢他,她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徐晋呼吸一变,迅速扯过被子将她裹上:“你别勾我,我怕我忍不住。”
这次轮到傅容结巴了,“王爷,王爷打算明年开春之前都不碰我?”不能吧,他忍得住?
她傻乎乎的,徐晋心情大好,亲亲她嘴唇道:“怎么可能,明早我就去找人讨药,等他配出既能帮你避孕又不会伤了你身子的药,我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傅容闻言,想到了徐晋的安魂香,解毒丸。
或许,徐晋手底下真有那种奇人?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报答徐晋这份心意。他给了她意料之外的体贴,她也不能冷了他心。
看着凤眼里分明还残留渴望的男人,傅容又探头亲了他一口:“王爷对我好,我很欢喜。”
徐晋呼吸一紧,盯着傅容红润的嘴唇。
傅容脸慢慢红了,闭了眼睛,口渴般舔了舔嘴唇。
看着那丁香小舌一闪而过,徐晋再也忍不住,扯开她被子扑了上去,“你故意的是不是?”
傅容扭头:“王爷在说什么?我不懂。”
手却抱住了他窄腰。
没有什么比这更鼓舞人的,徐晋心里最后一丝怀疑彻底消除,难以言喻的欢喜化成如火热情,全都付诸于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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