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完成,天已全黑。
村里没电没网,所有人都已早早休息。
范安和小绰所在的大房间内只有两架床,却足足住下了七人。
这两架床自然被两只鬼所占据。
其余五人打地铺,地上搁一块凉席,再铺上薄薄的一层棉絮,简单应付。
如今已快入冬,又逢屋外大雨,水汽重,地面潮湿。
一躺下,只觉有丝丝缕缕的凉意浸入身体,透进骨髓。
再加上屋里有两个死人。
虽他们刻意收拢了阴气,但无意间溢散出的部分;
依旧让这个房间留不住丝毫暖意,冷得跟冰窖一样,阴寒沁骨。
不消片刻......
打地铺的五人都瑟瑟发抖地咳嗽起来。
灯没熄,大家各自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毫无睡意。
至于守夜......
因为范安和小绰占据床铺,其他五人提议让他俩去守,两鬼也没有拒绝。
而另一边。
黄有德家右侧屋子。
这里也住着七人,同样是两架床。
不过,这里没人睡在地上,六个人分三人一组挤在床上,如窝红薯一般。
至于剩下的那人,则在床下守夜。
他们约定,每一个半小时换个人。
这样七个人轮流一圈,刚好能撑到天亮,也无人占便宜,相当公平。
除了范安和小绰所在房间外,其他房间均是如此。
至于黄有德家的八人间,则是两个人守夜。
刁元亮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今天的事太过诡异,勾起了心里很多隐秘之事。
每每他一闭眼,脑里全是被他玩虐致死的女童们的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
“老头,你他妈的乱动什么?被子里的一点热气,全他妈被你嚯嚯走了!”
睡在刁元亮旁边的年轻人骂了一句。
“不......不好意思......”
刁元亮虽无人性,但其实是个懦弱老头,只敢把兽欲发泄在村里的留守儿童上。
对上这些青壮年,怂如老狗。
或是因为年纪大了尿频,或是因为心里有鬼,或是因为被斥骂了几声......
刁元亮忽然觉得一股尿意涌上心头。
人老尿多,这是憋不住的。
想到枕边人的嘴脸,他不敢继续赖在床上,要出去上厕所。
入住房屋时,他就打听过,厕所就在门外。
但主人家也曾提示,晚上上厕所动作要快,一定要关门,不能在厕所多待。
这几句话说得刁元亮云里雾里,心里发毛。
尤其是......看到这个村子里的诡异情况后。
哪有村子里的人,长得这么畸形的?
这莫不是以前建立的麻风村吧?
刁元亮的岁数和这里的村长黄有德差不多,是经历过苦难日子的人,知晓的很多。
麻风病是一种慢性传染病,直接或间接接触,都有可能被传染。
且一旦患上,就会变得开始畸形,状若恶鬼,这种病在多年前很难医治。
又因为,这种疾病是慢性病,短期内不会致人以死地。
所以为了遏制病情,谨防传染......
便将这些病人集中起来,在一些远离人烟的地方建立麻风村,将他们与世隔绝。
“一定好尽快离开这,去医院检查一下,这病在早期还能治!”刁元亮心中想道。
他起身的动作惊动了坐在一旁守夜的何伟。
“你干什么?”
何伟有些不解,因为暂时还未到轮换的时候。
“我尿急!”刁元亮小声道:“我去上个厕所,你记得别关门啊!”
“这大雨天的,不关门你想冻死我,回来再给你开门!”
何伟低声骂了一句:“艹,懒牛懒马屎尿多!”
刁元亮不敢还口,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外面雨还未停,淅沥沥的下着。
大山里的村子,夜晚阴森吓人,黑暗像极了一张巨口,准备吞噬一切。
刁元亮不敢多呆,赶紧步履匆匆地进了厕所,解开裤腰带,淅哗哗地开始放水。
忽的。
“哒!”
有脚步声在厕所门外响起。
刁元亮心里一个略噔。
“谁啊?”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有人吗?”
他仔细听了一会儿。
接着。
他眼睛猛然睁大,打了个哆嗦。
不......不对。
靠近厕所的脚步声怎么会只有一下?
就好像突开出现的样。
这脚步声真的是人吗?
人......能够瞬间从很远的地方一下跳到近前吗?
冷汗很快从刁元亮脑门上冒出。
过了好一会儿。
他定了定神,狠狠地一咬嘴唇,咽了口唾沫,缓缓地俯下身子,趴在木门的缝隙上,往外望去。
木门是由几块木板连接而成,连接处并未焊死,有些不大的裂缝,足够看到一些门外的东西。
缝隙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没事......应该......可能是猫或者狗,又或者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
刁元亮长出一口气,安慰着自己,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
他放下了心,打开了厕所的门。
然而......
就在厕所的木门打开的刹那......
一张毫无人色的脸,已经贴到了他面前。
人脸的眼眶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惊人的恶意和怨毒。
刁元亮瞳孔骤然放大。
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只听得“咔嚓”一声,视线一转。
“咦......”
“为何,我能看到自己的后背......”
旋即。
刁元亮眼前一黑,最后的丁点儿意识散去,尸体轰然倒地。
他眼睛圆睁,瞳孔涣散,脑袋一百八十度扭转,诡异地看向自己的背后。
厕所的门被一吹,轻轻地关上了。
与此同时。
黄有德家左侧。
范安和小绰皆有所感,齐齐朝那里望过去。
“咱们要行动吗?”
范安问了一句。
小绰说道:“不管,这只是个小鬼,无关紧要,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来这村的目的,是为了抄底,抢了浊河娘娘给自己准备的开棺祭礼。”
“这个开棺祭礼怎么找?”范安问道:“总不可能我们躺在这,宝物就会自动门吧!”
“怎么不可能?”
小绰笑道:“那东西是活的,若我们贸然去抓,无疑会打草惊蛇,把它吓走,倒不如等它自投罗网......”
“活的?”范安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浊河娘娘在......‘养猪’。”
“这个村子就是养猪场,那些三缺五弊的人,就是猪饲料。”
“我们若是直接下场捉猪,猪可能会跑,所以要等猪上来吃饲料时,再捉了它?”
听完范安的话,小绰一怔,旋即赞叹道:
“话糙理不糙,那‘猪’,就是浊河娘娘为自己留下的补品,在她养煞成功,化作僵尸后享用,提升功力用的。”
范安环顾四周道:“不过,这个猪场就这么大,难道我们还会让那‘猪’逃了?”
“你别小看这个村!”
小绰说道:“这个村其实建立在一个浊河泉眼之上,连通了一处浊河大王陵墓。”
“我们只要一展露气机,那东西必然下潜进入陵墓中。”
“那时候就不好弄了,浊河大王生前都是地衹神,死后也不知道留有什么手段。”
“贸然在里面开战,掘了它的祖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范安恍然,蓦地想起那天走阴路时,遇到的那个白骨死人。
据泰山所言,那白骨死人可能就是地衹死后,一丝不其的执念所化作的阴神。
这种存在的坟墓,还是别贸然招惹为妙。
毕竟......
不能每次都拿“殷山身份证”去砸人。
与此同时。
原本闭合的厕所门,轻轻的被推开了。
先前倒下的刁元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面朝后,后脑勺朝前,如喝醉酒一样,垫着脚尖,一步一步挪着走,怪异非常。
在他的身后,贴这一团看不清的鬼影,双脚垫在底下。
黑影一动,刁元亮也跟着移动。
只是腿不能屈伸,只能一左一右的往前挪动,看着十分诡异。
且,刁元亮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污泥印迹。
房间内。
何伟冷地直跺脚,心里暗道:“那老不死别掉进旱厕里了吧?!”
村子里的厕所颇为原始。
就是挖出一个贮粪池,池子四周和顶上围起来,再在粪池上面放上几块木板。
这样......就是一个简陋的旱厕,在解决大便的时候,还能储蓄化肥。
何伟正咒骂着。
忽的。
门外里响起了沉闷的脚步。
那脚步就好像他们之前走烂泥路一样,沉重,粘稠。
每次踩下,就会发出“啪嗒”的水声,每次抬起,都有一种拉扯感。
“这老不死的摔倒了?”
何伟幸灾乐祸道:“叫你狗日的半夜撒尿,咋不摔死你?”
过来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后敲门声响起,并不清脆,反倒像有人将一坨又一坨的烂泥砸在门上。
“小伙子,开一下门!”
门外传来刁元亮含糊不清的声音,嘴里像是裹着食物一样。
隔着一扇门,何伟还嗅到一股泥腥味。
他心中暗笑,这老东西果然摔烂泥坑里了。
何伟瞥了一眼床上,这老东西摔了一身泥,想必没人会让他再进被窝。
自己岂不是可以代替?
想到这,何伟心中一喜,立马开了门。
一个后脑勺印入了眼帘。
......
次日一早,众人起床,聚集在黄有德家里吃早饭。
黄有德准备的早餐很简单,就白米粥配红薯,再加上一些咸菜。
忽的。
司机惊疑道:“怎么只有二十二人,还有七人哪里去了?”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
导游当即说道:“报数,看看是哪个房间的七人不见了!”
一番合计后,目标放在了黄有德家右侧的房屋。
“会不会还没起床?”
黄有德皱着一张老脸说道:“毕竟你们城里人睡得晚。”
“走,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右侧而去。
......
天刚亮,山雨瓢泼一片苍茫。
雨势之下,村里浸起一层淡淡的山雾。
恍惚间,既有出尘之意,亦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黄有德家右侧农家大院。
厚实的大门阖锁严实,门锁泛着幽幽的冷光。
这里的雾气最为浓郁,昏暗的天空和雾霭调和成一片混沌,什么也瞧不真切。
“就是这家?”
一群人打量着周遭,有些疑惑,觉得雾气好似是从院子里面传出的。
司机和导游看向黄有德,想让他出面,免得引起矛盾。
黄有德点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
没有反应。
他使劲敲了敲。
还是没有反应。
“砰!砰!砰......”
黄有德有些不耐烦,干脆砸起门来。
依旧无人开门。
到此时......
所有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这院子里连主人家在内,一共住了十来人;
此刻却无丝毫动静,就是傻子也知道里面出事了。
“怎么办,村长?”
一群人看向黄有德,若要破门,肯定要村里人的工具才行。
“我来处理!”
黄有德三两步走回家里,叫来了三个儿子,黄得权,黄得力,黄得财。
三人带着大锤,斧头,三两下就破开了紧闭的大门。
较之外面,院中的雾气似乎更浓一些,其中的一些器具,乃至两侧院墙厢房,看起来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一群人鱼贯而入。
顿时溅了一身泥。
也不知为何,这院里积满了厚厚的泥浆,整个变作了烂泥塘。
“这里面怎么搞的?”司机大声抱怨道:“这是在家里种莲藕?”
黄有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垮着老脸,相当的难看,悄悄给其中一个儿子说了些什么。
随后,他的三儿子黄得力悄声离开了此地。
黄有德随意解释了一句:“也许是这几日雨水太多,院子里的排水堵塞了,所以才淤积了这么多的泥水!”
一群人躺着泥水,步入农家院子深处。
院子不大,纵然泥泞难行,十来步也到了正厅门前。
几人再次破门而入,又是溅了一身泥浆。
屋内静悄悄的,风雨灌入其中,扰动雾气,吹得人背心发寒。
屋内很暗,几位旅客打开手机电筒照过去。
惨淡的灯光下,一只煞白的手从泥浆内伸出,青筋暴突,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见到这一幕,众人大惊。
甚至有人惊声尖叫,惶惶不可安生,仓皇之下,一头栽进泥坑里。
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诡异性。
之前还能用排水孔被堵塞来解释,可这屋内,为何会出现三尺多厚的泥浆。
这莫不是撞邪了?遇鬼了?
“快把人刨出来!”
黄有德招呼着众人过去帮忙。
可话说完,却久久没有动静。
他回头看去,只见旅客们都从屋内走到了院子里,谁也不敢踏进去一步。
最终来了大批村民,挑了几个胆大的人,将埋在泥里的尸体都刨了出来。
男女老少,加起来一共有十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屋外。
大半个村的村民和旅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周围。
有的打着雨伞,有的穿着蓑衣。
好奇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你知道是什么鬼所为吗?”小绰饶有兴趣地问道。
“浊河水鬼?”
范安随口一说。
小绰扯了扯嘴角,瞥了眼范安,讥讽道:“你咋不说是地球水鬼呢?”
“......”范安也不与小绰争辩,仔细瞧了瞧尸体。
一堆尸体中,刁元亮的最为显眼,脖子被绞成了麻花状。
皮肤呈灰白之色,有些地方已凹陷下去。
瞳孔大放,呆滞浑浊,眼仁已涣散,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头发如野草枯搞,嘴里则塞满了泥土。
小绰一挑眉:“可瞧出些什么?”
“瞳孔涣散,脸无血色,体内血肉大半化作了淤泥,应该被妖物像蜘蛛进食一般,在体内注入了泥浆,然后吞噬了一身精华!”
范安沉吟道:“若是魑魅,想要吸收精气,直接就能将其吸成人干,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所以这八成是个妖物,而且是那种诞生或者栖息在淤泥中的妖怪,类似于泥鳅、蚯蚓......”
范安思付片刻,回忆最近看过的一些古籍。
“这妖怪吸收精气如此麻烦,还有驱动泥土的能力,能扭人脖子,带着腐烂腥味......”
他又看了看村外:“田里庄稼如打了激素一般......”
“我晓得了!”
范安对小绰说道:“《太平广记》中曾有记载,这是俎鬼!”
小绰抿嘴一笑:“真聪明!”
“难怪这个村子里的庄稼跟太空来的样,原来是供奉了俎鬼!”范安心中若有所思。
俎鬼。
名字虽然带一个“鬼”字,但实则不是鬼类,而是一种鱼类成精的妖怪。
《太平广记》卷四六七引五代●杜光庭《录异记》中记载:
豫章郡中,有种特殊的鱼,长得像乌鱼,花纹呈赤斑状,常年栖息在污泥池中。
若是不加清理,鱼群渐渐滋长,到了成百上千之数,就有可能融合,诞生一种名为‘俎鬼’的妖怪。
俎鬼能制造幻觉,兴妖作怪,也能迷惑人,还能让污泥池周围的田土倍加肥沃。
这种地方被视为俎鬼的领地,任何人不能侵犯,不然就会遭到报复。
若想耕种,必须告诉俎鬼自己的名字,并给俎鬼上供,每三年一次。
但俎鬼贪婪,索要的供品会一次比一次多,直到田地产出不及供品丰厚的程度。
若弃地而去,甚至一开始不告而耕,都会悄无声息死于家中。
俎鬼害人时,能扭转人的面目或手脚。
它们白天在淤泥塘中,晚上能在陆地行走,所走过的地方,有污泥的印迹,且能听见‘嗾嗾’的叫声。
对于浊河娘娘拥有俎鬼做手下......
范安倒没有意外。
他问小绰:“难道说......浊河娘娘的开棺祭礼就是一条鱼?”
小绰不屑一顾道:“这种臭鱼可不能吃。”
范安恍然:“那这俎鬼就是这个村的‘一横死’对吧,但凡出去,就会被俎鬼追杀!”
“这么说也没错!”小绰点头。
“俎鬼贪婪,祭品会越要越多,这些村民会负担的起?”范安说道。
“负担不起才被灭门的哇,这个村子很快就会被俎鬼灭掉哒!”
小绰抿嘴一笑道:“那女人算得很准呢,村子灭亡的时候,她估计正好出世哩!”
“可惜......”小绰砸吧着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山还有一山高,遇上了我,算她到了八辈子血霉!”
“浊河娘娘和这个村长什么仇?”范安随意一说:“不会她就是被这些村民抓去做活人祭的吧。”
“优秀咻!~”
小绰很高兴,说起话来,后面都带着欢快的语气词。
“......”看着一脸得瑟,嘴角越开越大的小绰,范安默默地提醒了一句:“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哩!”
“......”小绰脸一黑,神色不善的看着范安,“你管我哟!”
两鬼在人群中对话,众人却充耳不闻,全然不曾注意。
黄有德阴沉着脸,被情绪激烈的人群层层围住。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让他不得不摆了摆双手,让大家一个接一个说话。
范安听了一下,村民说话声很小,用的是口音极重的方言。内容零零散散:
“为何那六子还没带货进来?”
“那东西要的祭品越来越多,以往每户三年才需要献祭一个人,现在三年要三个,自家生孩子的进度,都比不上它们吃的速度了。”
“必须去村外买人来做补贴,不然再这么吃下去,村里就要绝户了。”
“这群旅客不能走,把他们献祭上去,能解一年的燃眉之急。”
“对对对,外面调查进来又能怎样,大雨能冲去一切痕迹,我们直接说不知道就行了。”
“最好让六子再多带些女人进来,以后来的那些漂亮不畸形的女人,不能再玩死了献祭,得让她们生孩子。”
“对对对,一直生,每年一个......”
“把这些人关进‘猪圈’里,特别是其中几个女的,不怕她们不乖乖就范......”
“......”
......
范安和小绰相视一眼,皆感觉一阵恶寒。
果然......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
村里人的话,乡音极重,旅客们也听不懂,也没加入对话。
他们正交头接耳,商量对策。
这事件太过诡异,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而且才住一晚上,二十九人就死了足足七人,再待下去,还不得被团灭?
对于这些旅客而言。
这些人怎么死的,并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尽早离开这里,哪怕冒着大雨也得出去。
只要走出这大山,进入国道上,不愁搭不到便车。
面沉如水的司机和导游,来到黄有德身前。
见旅客们靠近,村里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盯的旅客们心里发毛。
司机和导游没去询问缘由,而是跟黄有德商量。
打算花钱在村里买些蓑衣,筒靴,方便下山去。
“现在还在下雨,又出了这档子事,你们说走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听到旅客们想走,黄有德的儿子,生得一张猪腰子脸的黄得权第一个叫嚣起来。
“就是,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
“一个也不准走,我怀疑黄刚一家,就是你们害的!”
“不准走,全部扣押下来!”
......
一群歪瓜裂枣的村民怒目而视,一边附和着,一边将二十二个旅客全靠围起来。
旅客们慌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你们想干什么?”
司机嘶吼着,满脸横肉抖动,倒有三分亡命之徒模样。
却不曾想,这群长相诡导的村民丝毫不惧,皆面露诡异笑容,黄牙黑眸,带着森然恶意。
“你们想干什么?”
抱着吉娃娃的女人,死死地搂住自己的狗,声音有些颤抖道。
她怀里的小狗也怂了,甚至不敢犬吠一声,已然成为发抖的小喵喵。
见到这一幕,导游也觉得心里发寒,声色俱厉道: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们想好了......”
话还没说完。
就见村里三个半大的孩子对视一眼,忽的咧嘴一笑,齐齐从背后扯出镰刀,挥砍过去。
导游一时不察,转瞬之际,便已身中数刀,汨汨血水落下。
在导游凄厉的哀嚎和惨叫声中,一个小孩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要开刀放血时,村长黄有德阻止了他,说要留着抓活的。
小孩闻言,刀没有砍下去,架在导游的脖子上,微微一摁,就能割断他的大动脉。
恶人还需恶人磨,导游吓得状若鹌鹑,不断求饶着,不敢有丝毫妄动。
范安和小绰如没事人一样,抱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一幕。
刚动手的三个小孩大概十二三岁,若在外界,大概就是个初中生。
他们长得很丑,五官位置扭曲歪斜,脑袋好似那窝瓜一样。
但眼睛却很亮,不是纯真的明亮。
不......也许那也是一种纯真。
只不过......他们有的不是纯真的善良。
而是......纯真的恶。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见到这一幕,旅客们都吓傻了。
他们确实十恶不赦,是小绰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该死之人。
但他们大多是心机重、城府深、手段残忍。
若真要他们来个百人械斗,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没有器械。
看到这,司机把心一横,猛地一冲,扒开人群就要往外跑。
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已清楚,再留下去,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群队友靠不住,指望他们和上百村民斗殴,那是妄想。
倒不如让这些旅客拖延一下,方便自己逃走。
见司机冲来......
村民们齐齐让出一条通路,没有丝亳阻拦的意思,丑陋的脸上满是诡谲的笑意。
司机心里一个咯噔。
不妙......
猛地一抬头,就见人群后面,站着十几条手持柴刀斧头的丑恶大汉,正掂量着手中的武器,狞笑着看着他。
司机立马停住,不敢再冲动,刚刚导游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气氛沉重如水,一些旅客还在试图用法律来保护自己,颤抖着给村民普法。
但......村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讥笑,如看着一帮即将待宰的畜生。
这时。
村长黄有德走出来,一双老眼带着深然的恶意,声音沙哑的像石子摩擦铁片一样。
“把他们全部关进‘猪圈’里去。”
闻言,众人惊慌失措,但柴刀在颈,无人敢反抗,只得被押着朝那“猪圈”而去。
范安和小绰存在感虽低,但此刻却还是被随大流的押了起来。
范安要杀人,小绰却传音道:“去看看那老头说的‘猪圈’是什么?”
小绰声音很冷洌。
范安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村里人都穿粗布麻衣,配上刀斧,再加上丑脸凶神恶煞,活脱脱一帮凶恶土匪。
“你们想知道接下来去什么地方吗?”
途中,黄有德的儿子,长着一张猪腰子脸的黄得权冷不丁开口。
柴刀加身,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发言,生怕惹了他,平白挨几刀子。
见无人敢说话,黄得权只是冷笑,淫邪的目光直往旅客中的八个女人身上瞟。
不只是他,村里其他人皆是如此。
这个村里的人,无论男女,出生时皆是三缺五弊,长相奇丑无比。
所以他们对村外那些皮肤白净,长相正常的女人,自是垂涎欲滴。
不多时,众人被押到村子的后山。
范安和小绰默不做声,只是打量周遭。
山村后山是一片石质荒山,有栋建筑依山而建。
一股恶臭从中飘散而出。
这气味......范安清楚,小绰也知晓。
这是猪屎味。
前面真是一处养猪场。
范安一怔,黄有德口中所言的“猪圈”,难道真的就是猪圈。
自古以来,住牛棚的不少。
但鲜有去睡猪圈的。
因为牛棚干燥,还有茅草可暖和身子,味也不大,但猪圈腥臊潮湿,住不得人。
“走进去!”
后面,猪腰子脸呵斥怒骂,连踢带踹,把一群人往猪圈里赶。
背后是十几把明晃晃的柴刀,一群人不敢反抗,只得被人像吆牲口一般,赶了进去。
建筑里面确实有猪,不过猪不多,大多是些小猪,看起来才捉来不久。
二十个旅客一路被推搡着,押入了猪圈最深处。
猪圈的最深处是一面宽大的石壁。
石壁上有很多一米见方的格子间,并配有厚实的实心铁门,门上依次标着序号。
这些格子间有些开着,有些盖得严实,只留下一些细小的通风口。
见此,范安赫然明白,所谓“猪圈”,不是真要关进猪圈,而是猪圈背后的小黑屋。
黄有德挥了挥手,指挥着村民把所有旅客都关进这些格子间里。
范安数了数,这里有三十个格子间,关下所有旅客,绰绰有余。
旅客们哭爹喊娘,不断求饶着,不想被关进去。
他们又不是傻子,自是明白,被关这种地方,哪会有好果子吃?
被关小黑屋,绝对是最恐怖的酷刑。
它的痛苦不在于身体之外,而是对内心的摧残。
“老实点!”
“滚进去!”
一队村民蛮横粗暴的将旅客们全部赶进格子间,然后骂骂咧咧把铁门一扣,挂上门栓。
格子间里极其狭窄,和课桌下的那点空间相当。
人待进去,站不起来,也躺不下去,就连伸直手脚都办不到,只能低头抱膝蜷缩着。
外界的一切声响和光源都被铁门和外面的猪棚所隔绝。
只有贴着铁门,才能听到一丁点猪叫的声音。
死寂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闻到里面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格子间内不止关押过一个人,地面上的各种排泄物已堆积了厚厚一层。
而且蜷缩的身子会感到极度僵硬和痛苦,但想要转换姿势,却极其艰难。
范安和小绰自然没有进去,他们已用了鬼遮眼,迷惑了周围的人感官。
“这些狗东西,手段倒是凶得很呐!”
范安随口一说。
“正常,那些黑砖窑,黑煤矿,贩卖人口到深山老村......多的是手段,这种毛雨啦!”小绰见怪不怪地说道。
外面。
黄有德听到里面哭爹喊娘的求饶、呼救、谩骂......脸上似笑非笑。宛若核桃表面般的脸皮都舒展不少。
这些格子间的铁门上有一个闭合的投食口,只能从外面打开。
黄有德让村民们将其打开,他要好好听听这些人发出的令人愉悦的声音。
投食口被打开,光亮照进格子间。
一双双艰睛出现在口上,好话歹话说尽,祈求或威胁黄有德放他们出去。
“我知道你们之前嘲笑我们的长相,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吗?”
黄有德走进一处格子间,伸出两根指头,速度飞快地戳在投食口的一双眼睛上,再狠狠一剜。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这个格子间里关着司机,刚刚他一直在谩骂。
黄有德将手中两颗带血的眼珠子,扔进旁边的猪槽中。
几头小猪立马过来抢食,三两口就吃干抹净,连血水都不留分毫。
见到这一幕,旅客们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不敢再出声。
一片静默。
黄有德似乎很满意这种氛围。
他在身上擦了擦血水,沙哑道:“知道为什么叫‘猪圈’吗?”
“因为被关进去的人,最后出来连猪都不如。”
“里面一丝光线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恶臭的屎尿相伴。”
“到时候,我会每天喂你们吃一顿猪食,定时来‘吆猪’,查看你们的状况。”
“你们知道什么叫‘吆猪’吗?”
旅客们瑟瑟发抖,不敢回答,有些甚至裤腿流着水渍,他们被吓尿了裤子。
见无人搭话,黄有德自顾自的说着:
“‘吆猪’倒是不用吆,只用把手电筒往投食口一照就行。”
“因为被关在里面的人,被黑暗折磨得快发疯了,对外界的任何一点刺激都敏感得很及。”
“只要一点光亮,都会激动得疯狂大叫,不停地撞击铁门,所以这就叫‘吆猪’。”
说到这,黄有德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似乎极度兴奋,颤抖着地说道:
“我会根据‘吆猪’时的反应,来判别里面的猪是不是养好了?”
“若里面传来骂声,那就是这‘猪’性子野,还需要再关关。”
“若里传出求饶声,哭诉声,那就是这‘猪’快养好了,但还差些火候。”
“若里面没了人声,说话疯疯癫癫,只会乌拉乱叫。那就是养‘猪’成功,可以放出来了。”
......
荒村。猪圈处。
黄有德听着司机撕心裂肺的惨叫,看着格子间内的旅客们,露出诡谲的笑容,缓缓道:
“你们知道为何我们要建这个‘猪圈’吗?”
众人不敢作答,表情越发惊恐,生怕惹了这恐怖老头,导致被挖眼睛。
只是不断的求饶,说着好话,祈求放过。
但不管怎么说,黄有德和周遭村民,都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范安和小绰漠然以对,一脸淡然地看着黄有德,听他继续说下去。
毕竟这是小绰的目的。
用恶人来磨恶人,
面对旅客们的言语,黄有德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诉说着。
原来,在数百年以前,他们这个村着落在浊河旁。
有一年,大雨不止。
水患连天,浊河屡次决堤,民不聊生。
村里一连献祭了多对童男童女和浊河娘娘,却也依旧无济于事。
正值死尸盈野,尸骸遍地,家家有号泣之哀时......
一道人到此,怜惜百姓,聚拢生民,在大山中按风水堪舆之理建立村落。
并传下阵法和仪式,可隔绝水患和妖邪,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唯一的问题在于,挨家挨户每隔三年,需要举行一次供奉河神的仪式。
供奉的物品不多,仅仅只需要一些五谷杂粮即可。
相当容易满足,甚至比不得给官差们的纳粮。
村民们照做了,随后村落风调雨顺,年丰岁稔,村民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好似世外桃源......
但好景不长。
渐渐地,不详的事情发生了。
村里人想要外出,却发现会迷失在山林里,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个村。
只有往回,才能走回村子,且若一直试图出村,还会遭遇不详,莫名横死。
久而久之,村民们也认命了,不挣扎了。
村子里收成喜人,安居乐业,留下也好。
但又过不久,怪事再出,村里人越来越丑,生出的孩子更是丑的惨绝人寰。
然后就是......河神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要的贡品逐年增加。
从最初的五谷杂粮,一步步变成了活人祭。
后又从每户三年活祭一人,变成了三年活祭三人。
最初的好年代,村子鼎盛时期,曾达到过数千人的规模。
但到了现在,已不足两百人。
而到了现代,因为出不去,再加上位置又隐秘,经常好多年不会有人光顾。
河神越发恐怖,村里人本来都已绝望。
但在十多年前,几个贩大烟的人,被官方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头撞进了村子里。
村民们抓了他们,要将他们活人祭的时候。
几人却与村民达成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村民帮他们种大烟。
他们每年会以出国打工挣钱的名义,去哄骗拐卖三五十个妇女或儿童来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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