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附骥(上)
“没有门路?哼!那庆余堂,那灯草胡同不是门?不是路吗?顾家不过想着借着夫人的力扶三少爷上位!借了这边,他准备给夫人什么?顾家那头老狐狸没那份气概!图谋这样大,却没有舍家弃族的横心,夫人是什么人,会让他平白借了这份力去?咱们没那么大的心思,不过借她些荫凉,往后能送一两个人到爷身边,就是大利了,她只有得没有失,凭什么不肯?”
张老太爷慢慢平静下来,冷静的说道,张大爷连连点着头,“父亲说得极是。”
第二天一早,老老太爷带着张太爷,各坐了一顶青布小轿,悄悄的往灯草胡同去了,小厮开了门,恭敬客气的答道:“两位爷,我们连爷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走前吩咐过,要很晚才能回来,若有人来,还请改日。”
张老太爷温和的笑着谢了小厮,转身坐到轿子上,脸色就阴了下来,怎么这么巧,还是……张老太爷心里有些焦急起来,用力踢了踢轿门,吩咐道:“走快些,去三爷府上。”
轿子出了胡同,一径往林三爷府上过去了。
十里庄,连庆和吴未俊下了马,木通早接了出来,给连庆见了礼,又转身笑着冲吴未俊点头示意,侧身引着连庆和吴未俊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道:“今天一早,逸梅庄那边就送了几十部新抄好的书过来,夫人这会儿正在琅嬛居看新送过来的书呢,吩咐带连爷和吴三爷去琅嬛居见她。”
连庆笑着点着头,“夫人的书,理了多少了?你记着和郑嬷嬷说,别让夫人太过劳累着了,那些书,没个一年两年的,哪里理得清楚的?慢慢理就是了,别太赶。”
木爱脚下顿了顿,躬身答应着,“是,小的记下了。”
吴未俊得体的微笑着,听着两人的闲话,微微低着头,目步斜视的跟在连庆后面,沿着曲折的青石小路,往琅嬛居进去了。
木通到了琅嬛居正屋门口,恭敬的躬下身子禀报道:“夫人,连爷和吴三爷到了。”
帘子从里面掀起,绿蒿站在门侧,曲膝福了福,“连爷,吴三爷,夫人有请。”
连庆含笑点了点头,吴未俊微微笑躬了躬身子谢了,跟在连庆身后小心的进了屋。
“夫人已经收拾出这么多的书了?”
连庆看着书架上堆得满满的书,惊讶的说道,吴未俊抬起头,满脸惊愕的看着这毫无隔断,宽阔异常的七间正屋,和屋子里一排排顶着屋脊的红木书架,书架满满垒着的全是书籍,吴未俊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一时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怪不得叫琅嬛居,这就是读书人心目中的琅嬛福地啊。
“吴三爷。”
连庆低低的叫了他一声,吴未俊恍过神来,急忙跟着连庆转过身去,南窗下的榻上,李青正裹着件银狐斗篷,端坐在上,笑盈盈的看着吴未俊,李青身边的几上,满满的垒着十几本新抄出来的书。
连庆上前就要跪命运,李青忙抬手止住,笑着说道:“快扶着庆叔,庆叔,不必行这样的大礼。”
木通忙满面笑容的上前扶住连庆,吴未俊跟在后面,跪在地上,磕头请了安。李青仔细的打量着他,笑着说道:“起来吧,不用这样多礼。”
吴未俊又磕了个头,才谢了李青,起身垂手站在了连庆身边,李青笑着示意道:“庆叔坐吧,吴公子也坐吧,我和芳菲情同姐妹,说起来,吴公子也算不得外人。”
连庆笑着点了点头,接过话头,“夫人和九小姐情分深厚,那天我在厚德居,看到九小姐,真是又惊又喜,赶着告诉夫人,夫人高兴得不行,也真是难得的缘分。”
“能得夫人青眼,是芳菲的福份,也是未俊的福份。”
吴未俊笑着回道,小丫头奉了茶水上来,连庆和吴未俊接过,欠身谢了。
连庆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仔细的看着李青,笑着说道:“这也不过几个月功夫,夫人就收拾出这么些书来,夫人也不有太过劳累着了,还是慢着些整理收拾的好。”
“也没怎么赶着收拾,这些都是很早前看的书,看着这些书总是想起以前在寺里的事,这屋里好多书,都是老和尚到处找人给我讨了来的。”
李青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连庆轻轻叹了口气,吴未俊微微动了动,看了看连庆,想了想,忍着没有说话,连庆又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大师也算是高寿了。”
“嗯,”李青意识到什么,忙敛了凄容,微笑着接着说道:“三爷找了十五个抄书匠给我,还有两个管事,竟都是极好的,我让人把他们安置在了逸梅庄,既然有了人手,不如干脆紧一紧,看看一两年里能不能把我带来的书每样都抄个几本出来。”
李青顿了顿,笑盈盈的接着说道:“庆叔知道,我一直想着,在玉山脚下和平阳府各建一座书楼,集天下图书于楼,给天下的读书人看。”
李青声音里带着欢快,透出向往来,吴未俊正在心里暗暗计算着五十个誉写匠,两年里能抄出多少本书来,听了李青的话,微微有些动容,笑着说道:“若是这样,天下文气都要集于平阳府一处了。”
“若是因了这个,能带起韩地的文风文气来,自然是最好,即使不能,也无妨,这书就是要给人看的,有人肯来读书,也是书的福气不是,咱们这书楼,他来读也好,抄了走更好,等我再仔细想想,定了规矩出来,抄书的笔墨纸张,我也想送给他。”
李青笑着说道,吴未俊怔了怔,突然起身深深的躬下身子,“未俊先谢过夫人这片爱文爱书之心,能有夫人,是韩地的福份。”
李青笑着抬手示意他坐下,“我也算半个读书人,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说,这世间,哪里有与世隔绝的净土?天下清平了,咱们才能这样负暄而读,临窗清谈不是。”
吴未俊仔细的听着李青的话,面色郑重起来,又站了起来,掀着衣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直视着李青说道:“夫人,未俊自小读书,略有水上成,又在外游历十年,一心想为天下人,为天下读书人做些事,受家父差遣入韩,没想到未松的福份竟在这平阳府,在夫人这里,未俊愿意附骥夫人,为夫人心目中的这天下清平,尽一份力,若老了,未松还想求了夫人,到那书楼里做个守书人。"
连庆嘴角往上翘起,垂着眼帘端坐着,李青端坐在炕上,微笑着看着吴未俊,微微思量了下,慢慢说道:“我这里有份差使,正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这样,就交给你吧。”
吴未俊忙磕头答应着,李青抬手示意着:“起来,坐下说话吧。”
吴未俊谢了,起微重又坐回到椅子上,李青微笑看着他吩咐道:“双山城一带遭了雪灾,今年这雪灾早,受灾的地方大,要赈济的人就多,按理说,需要更多的银子,可咱们韩地财税本来就少,今年爷用银子的地方又多,户部能拨出的银子不多,可赈济又不能马糊了,这赈济的事,就交给你,既不有委屈了灾民,也不能再跟户部多要银子了。”
吴未俊眉头轻轻拧了起来,李青端起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吴未俊的神色,吴未俊仔细的思量了片刻,才谨慎的开口道:“户部能拨几成的银子?”
“最多四成,先给你三成,那一成,能不用尽量不用。”
李青慢慢的说道,吴未俊眉头拧得更紧了,又思量了片刻,才问道:“夫人可允我自己筹银?能允我几个路子?”
“募银募工可以,不过不能用官府的名义,也不能用王府和我的名义,更没有彩头,若是募工,庆余堂可以给你做保,这事你找庆叔就行。”
“双山城府尹?”
“这事我和爷说过了,赈济的事,你作主,知会他就行了,不过,只是赈济这件事。”
吴未俊重重的点了点头,“好,这差使我接了,有庆余堂做保,事情就好做得多了。”
“嗯,有什么想头没有?”
李青笑着问道,吴未俊笑着点了点头,“未俊在外游历期间,也见过几回赈济之事,这中间讲究极多,未俊也仔细思索过,若只一味施弱施银救困,最易作养懒人刁民,但若不施粥施银,极穷困之人又不得生活,这中间,如何施,就有些讲究,这赈济上,又最易滋生贪欲,不过,夫人放心,未俊不是那只读书不经世事的书生,这赈济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此为主,再辅以施粥施药救困之举,赈济之人规矩严格,再盯得紧引起,韩地官风本就清廉,许能成功。”
“不是许,是必要成功,这事关着万千的人命呢,我让丁二帮着你,有什么事,找庆叔,找我都行。”
李青笑盈盈的交待道,吴未俊忙起身恭敬的答应了。
第二百三十章附骥(中)
李青又笑盈盈的指着旁边炕几上堆着的书说道:“这是我让人新抄出来的几本书,你看看,有没有没看过的。”
绿蒿上前,分几次捧着书送到了吴未俊身边的高几上,吴未俊小心的拿起书,仔细的一本本翻看着,抽了三四本书出来,递给绿蒿,笑着说道:“真是惭愧,只这几本是看过的,这七本都没能读过,这本,《北地杂说》,很早就听我授业恩师盛赞过无数次,只是一直没有机缘看到过,没相到,今天能在夫人这里见到。”
“这本杂说,我也很喜欢,记述得很平实,说理简朴却极透彻,这本书原是庆国国子监祭酒张大人收着的,是广慈大师替我从他那里借了来,我就录了本留着了。还有那本《草堂随记》,也是张大人的收藏。”
李青笑盈盈的和吴未俊闲话般说着那些书的来历,吴未俊扬起了眉梢,惊喜的说道:“怪不得,张大人可是有名的藏书大家,我游历到京城时,也曾到他府上借过书,不过,夫人也知道,张大人爱书成痴,为人却最是小气,我托了无数的人,也没能从他那个书楼里借出一本半本来!”
“那个书楼,听说一向是张大人自己打扫整理的,别说仆妇丫头,就连自家儿子,也是连门都不让进的,说是怕他们粗手粗脚,弄坏了他的书,要不是大师,我也借不出这些书来,唉,说起来,也亏得我把他的藏书几乎抄了个遍,不然,岂不可惜死!”
李青感叹道,吴未俊也重重的叹了口气,感慨道:“这是这些书的福份了,谁知道张大人仙逝后,他那些儿孙竟如此混帐,那些书,如今也不知都散落到何方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连庆端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凝神听着两人聊着那些书,李青脸上微微露出些疲倦来,吴未俊机灵的收了话头,小心的看着连庆,连庆满眼笑意的看了看他,转头看着李青说道:“夫人身子弱,双劳累了这半天了,还是回去歇着些才好。”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嗯,也好,庆叔先留一留,我还有些事要交待给你,吴公了,我就不虚留你了,代我问芳菲好。”
吴未俊忙起身谢了,恭敬的告了退,跟着木通出去了。
看着吴未俊出了琅嬛居,李青直起身,下了炕,笑着说道:“庆叔,咱们还是回竹园居说话吧,这里太冷了些。”
连庆笑着庆了,绿蒿忙上前小心的取下李青身上的斗篷,给李青换了件长长的紫貂斗篷,双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手炉递给李青,李青接过手炉,微微拢了拢斗篷,转身出了门,往竹园居走去。
李青回到竹园居,直接进了书房,去了外面的斗篷,舒服的叹了口气:“还是暖和些舒服啊。”
连庆跟在后面,满脸笑意、眼睛里闪着骄傲,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李青,李青回头看了看连庆,笑了起来,摊了摊手说道:“哪,庆叔,我长大了,是不是?”
连庆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夫人长大了,还这样好!要是!”
连庆猛然顿住,“庆叔接到我那天,我母亲就知道她能安心走了。”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连庆,接过了话头,连庆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忙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夫人……”
“好了,不说这个了,庆叔,你先坐。”
李青笑盈盈的打断了连庆的话,轻盈的转了个身,看着绿蒿吩咐道:“让厨房送些点心来,庆叔一早赶过来,也该饿了,我也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
绿蒿忙笑着应了,李青转身坐到炕上,打开炕几上的紫檀木匣子,取了几张纸出来递给连庆:“庆叔,你看看这个,这是我让那些小丫头算出来的总数,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
连庆接过纸,仔细的看了起来,不大会儿,绿蒿带着两个婆子拎着食盒,送了几样点心和两碗紫米羹进来,小丫头跟在后面,送了热水过来,李青和连庆净了手,吃了点心,李青打发了丫头退了下去,连庆已经看完了手里的几张纸,把纸递给李青,笑着说道:“账都极明白清楚,看不出什么不对来,这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爷盯得紧,爷脾气又那样,只怕也没人敢在这上头动手脚。”
李青接过纸张,又放到了匣子里,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着,这里头,最多有些个不划算,若说别的,象庆叔说的,只怕也没人敢,若是这样,就好办了,这个吴未俊,我想着,暂时也别让他在户部挂职,就给他个钦差的关防,让他一直做双山城赈济的事,庆叔看,是不是妥当?”
“夫人这样安排,自然妥当。”
连庆笑着应道,稍稍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那户部?”
“户部那边,这些账,我还是要一一盘过,一来,查过了总是要放心些,二来,正好让我那些小丫头们有个练习的机会。”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至于人,我想把扬元嶂先放进去先做个六品主事,接管双山城司务,庆叔看呢?”
“六品主事?是不是高了些?”
连庆怔了怀,皱着眉头仔细思量着,“高是高了些,不过,咱们不正要这样嘛?一来,依着杨元嶂的才能,这差使做起来绰绰有余,二来,若不做了这双山城司务主事,放进去也就没半点用处了,第三,庆叔不是说过,要树咱们自己的威风嘛,这既然要树,总树个样子出来吧,让大家都能看到不是。”
李青笑盈盈的说着,连庆窒了窒,失笑起来,“夫人说得有道理,杨元嶂这样入户部,就能分去些吴未俊的风头,吴未俊那边的差使也许就能少些牵绊。”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连庆顿了顿,接着说道:“最近要操心的地方多,夫人也别太劳累着了,如今虽说病根去了,可毕竟底子弱。”
“我知道,庆叔放心,庆叔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边说边下了炕,走到桌子边,拉开抽屉,取了只黑漆匣子出来,转身递给连庆,连庆接过匣子打开来,取出里面的账册子,李青又坐到炕上,微笑着低声说了这账册子的来历。
连庆心里一时五味俱全,合上册子抬头看着李青,感慨的说道:“夫人的福份,真是……”
连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笑着看着李青,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都说夫人是木莲传人,其实原本我并不太信这传人不传人的话,这世上若有神,李云生那样的人,怎么示见报应?”
连庆声音哽了起来,有些说不下去了,转过了头,李青默默坐在炕上,微微有些怜悯的看着连庆,连庆慢慢平息了下来,转头看着李青,脸上露出笑容来,“如今想想,神明自有神明的道理,木莲大师留在这世间的东西,如今一点点的竟都交到了夫人手里,还有那个匣子,竟跟木莲大师特意留给夫人的一样。”
连庆低声感慨着,李青眼光微微有些闪烁,轻轻笑着说道:“庆叔先不要感慨这神明不神明的事。”
李青边说着,边取了印章出来递给连庆,“这是印章,庆叔拿着,我想着,这银子,死放着也没意思,你安排安排,稳着些,慢慢的把这些银子一点点取出来这,这些银子,我想开个钱庄,给寺里留个活水源。”
连庆接过印章,迟疑了下,低声问道:“这事,爷知道吗?”
“知道,当天我就和他说了,就是不说,这事必定也是瞒不过他的,爷倒不是那目光短浅,没有见识的人,庆叔放心。”
连庆舒了口气,仔细翻着册子,李青看着他手里的册子,笑着说道:“我算过了,一共一千万两不到一点,开钱庄是足够了,咱们这钱庄的章程,要和其它的钱庄有些不同才行,我这几天再理一理,回头拿给庆叔看看,我鹿得连家老早也是开钱庄的,就是这主持钱庄和管事的人,庆叔要仔细物色物色。”
连庆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夫人这记性真是好,连家的钱庄,老早以前,在河北道还是小有名气的,后来,老太爷酷爱读书,不喜欢这生意上的事,才盘给了人家,我小时候,在钱庄里也做过几年学徒,说起来,夫人这秉性脾气,倒更像连庆人,连家人可都是极擅长做生意的,就连老太爷那样不喜生意的,做起生意来,也是做一样成一样的。”
李青笑吟吟的听着连庆絮絮叨叨的怀着旧,看来庆叔今天这心情极好,庆叔只有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起连家的旧事。连庆声音有些游离的接着说道:“夫人的母亲,做生意眼光更好,十来岁就接了家里原生意,倒比老太爷做得更好,老太爷那心思根本就不在生意上头,小姐就带着我去铺子里看生意——如今夫人做生意这灵性,和连家真真是一脉相承!”
“我本来就是连家人啊。”
李青笑盈盈的接着,连庆笑了起来,“夫人说得极是,连家如今也就剩夫人这一根独苗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附骥(下)
连庆抬头仔细的看着李青,又叹了口气,“夫人这眉目,不象你母亲,倒和你外祖母有六七分象呢。”
李青只笑盈盈的看着连庆感慨着怀旧着,连庆也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膝头,“我年纪大了,话也多起来了,不说这些了,夫人说的钱庄主事,倒也不用从外面找,半夏就行。”
李青微微扬了扬眉梢,询问般看着连庆,连庆接说道:“半夏账务上极有天份,虽然话少,面上木讷,可心里头极为有数,夫人也知道的,从小的时候,木通、半夏、苏叶和桑枝四个,木通是个鬼灵精,最爱捉弄人,苏叶和桑枝在他手里大亏小亏吃了无数,可他却在半夏手里吃了无数的亏。”
李青知着点了头,“我知道,就是现在,木通也不敢在半夏面前做手脚,我倒不是担心半夏的心计才能,只是因为这个钱庄,我不想让人猜出东家是谁,如果半夏出面,会不会?”
“不会,这个上面,夫人倒不用担心,半夏一直管着咱们的账,他性子又那样,出头露面的时候极少,纵有一两个见过他,也无妨,以后管了钱庄,也不是要出头露面的差使,他那性子,正合着这么神秘着。”
连庆温和的解释道,李青笑着点了头,“好,庆叔回去交待给他吧,钱庄总号放到金川府去,这事不必急,一步步稳着些做,账册上的银子一点点收,全部收回来,放到钱庄里做本钱和流水。”
“以前连家的钱庄,叫聚海钱庄,咱们这个钱庄,夫人取了名字没有?”
“没有,庆叔给取个名字吧。”
李青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连庆眼睛里闪出亮光来,脸上微微带出些兴奋来,“海字犯了爷的讳,要不,咱们这钱庄,就叫聚源钱庄,夫人看,妥不妥当?”
“聚源,好,这名字最好,就用这个吧。”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这钱庄的招牌,也不用找谁题去,庆叔手里若还有外祖父或是母亲手迹,看看能不看凑出这几个字来,就用这个吧。”
连庆忙点头答应着,长长舒了口气,又舒了口气,满足的微笑起来,李青只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连庆才敛了笑容,低声说道:“钱庄的事,我回去和半夏商量着办,有什么事再过来请夫人的示下,沈家的事,最近有了点眉目。”
“噢,”李青面色郑重起来,连庆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沈家的生意,布得极广,夫人也知道,沈家最大的依持,是东海盐场,我让人仔细打听了,现如今管着东海盐场的是沈尚书的弟弟沈志远沈东爷,沈尚书这一房兄弟四个,沈尚书是嫡长子,老二沈志远和老三沈志强是庶出,生母原是沈老太爷的贴身丫头,听说从小侍候沈老太爷,沈老太爷对她一直另眼相待,感情极好,沈志远九岁那年,生母染病过世了,没多久,老三沈志强也染病没了,老四沈志宏也是庶出子,生母原是嫡母的侍婢。
听说沈志远自小聪颖异常,只是脾气有些个古怪,沈尚书恩荫入仕后,沈志远就接手了沈家盐场,这些年,和沈尚书两个兄弟齐心联手,沈家这些年倒是越来越兴盛了。”
李青仔细的听着,皱起眉头,连庆看了看李青,顿了顿,接着说道:“沈志远夫妻情深,没有妾侍,也没有通房丫头,生了三子两女,长子今年十七岁,去年年底刚成的亲,娶的是安泗城守卫马家嫡垂女,长女今年十五岁,还没定亲,次女今年十四岁,三子今年十岁,最小的是个女儿,今年八岁了。”
李青拧眉听着,思量了片刻,低声问道:“安泗城守卫马家,这门亲事,是沈青叶的主意吧?”
“看起来倒象是,我让人打听了,倒没打听出什么来,沈志远因为要管着盐场,平时不住在京城老宅,一家人一直住在北海边上的广平城里,上个月,沈志远妻子周氏带着孩子回了京城老宅,听说是为了次子进学,三子拜师的事,不过,只怕想给长女找个合适的人家才是真的。”
李青慢慢点了点头,低头思量了半晌,抬头看着连庆,微微有些怅恍然的说道:“庆叔,我一直不愿意跟谁去争去斗,就是不愿意狠下心来,对无辜单纯的孩子动手,可破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青慢慢抬起手,看着莹白得仿佛透明的十指,半晌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的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得想法子让四皇子去沈家求亲去。他们两个年纪倒也般配,沈青叶必定愿意让这个堂妹嫁给四皇子,京城里争到这上,三皇子一系早就败落了,不过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罢了,沈青叶必定想着拉着三皇子、四皇子过来,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也要拉一拉,若能和四皇子结亲,至少不是坏事。”
连庆怔了怔,脸上闪过丝迷惑来,李青看了看连庆,垂着眼帘解释道:“我不过在赌,赌沈志远夫妇是真心疼爱孩子,沈志远夫妻情深,家里肯定是极和睦的,这样的人家,必是极疼爱孩子的,极少有肯舍了孩子求什么利益的,若沈志远夫妻真是这样,沈青叶的脾气,又是从来不肯替别人想的,这事,就有机会。”
连庆凝眉听着李青的解释,恍然点着头,“我知道,那四皇子……唉,但凡疼孩子的,哪家父母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唉,只看想不想得开了,四皇子只爱男风,和男子风流成性,侍妾成群比,也不多坏到哪里去。”
李青淡淡的说道,连庆窒了窒,轻轻摇了摇头,苦笑起来,“夫人的想法,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李青垂着眼帘,连庆看着李青,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这事,总有第一次,连庆微微笑着问道:“四皇子那边,只怕得爷吩咐下去才行。”
“嗯,我今晚就和爷说。”
“京城那边的动静,也得借着赵勇手里的线谍,这事?”
“嗯,我一起跟爷说,这些事,家事连着国事,本就分不清楚,咱们这边,庆叔留心着这盐市动静,看着能不有大致算一算这东海盐场,晋地的井盐,和韩的矿盐,各占了几成去,韩地的矿盐,也是户部管着的,最好派个人去实地看看,若是东海的盐断了,咱们能不能补了这空额。”
连庆怔了起来,“夫人准备断了东海的盐?这可不好办。”
“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这事,半点头绪还没有呢,只是这东海的盐一天往外卖着,沈家的银子就有白花花的一直流进来,总是要断掉的。”
李青有些刻板的慢慢的说道,连庆眉头拧了起来,缓缓点了点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连庆才起身告退出来,到前院吃了饭,启程回了平阳府。
平阳府东门,一个长随模样的人坐在紧挨着城门的茶楼里,紧紧盯着城门口,看到长随付款从拱卫着连庆进了城,急忙扔了几个鉰钱在桌子上,转身奔了出去,往张府回去报信了。
连庆回到灯草胡同,不大会儿,门口小厮进来禀报,张家老太爷和张太爷请见连爷。
连庆微微怔了怔,忙笑着急步迎了出去。
三人客气的见了礼,连庆恭敬的让着张老太爷进了正屋,又让着张老太爷坐了上首,上了茶,才陪坐在下首,客气的说道客套话。
张老太爷哈哈笑着,爽朗的说东说西,说了一会儿话,张老太爷微微示意张大爷,张大爷取了只小小的匣子出来,双手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前儿听说连爷想找块好玉,正好我们府上收了块,连爷看看,若还过得上眼,就留着赏玩吧。”
连庆客气着接过匣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黑丝绸垫子上放着块手掌大小的,凝脂般温润无瑕,雕工极朴拙灵动的玉佩,玉上隐隐透出些古锈来,更显得沉稳久远,连庆怔了怔,忙合上匣子,推了回去,笑着推辞道:“这样的古玉,能遇而不能求,太过贵重了,连庆一个奴才,哪有这福份,大爷收回去吧,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收的。”
张老太爷哈哈笑了起来,“连爷也是个爽快汉子,怎么还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话来?咱们韩地男人,只看情谊,钱财都是身外物,再贵重,还能贵重得过咱们的交情去?”
连庆也笑了起来,“老太爷教导的是,这玉,再贵重也没咱们这交情贵重不是,只是,连庆毕竟是人家的奴才,夫人那头可交待不了,还请老太爷体谅。”
张老太爷眼角微微动了抬眼示意着张大爷,张大爷忙笑着又取了只紫檀木匣子出来,捧到连庆面前,张老太爷轻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连爷请看,这匣子,还想烦请连爷转呈给夫人,张家,愿附骥尾。”
连庆怔了怔,打开匣子,只见匣子里放着本薄薄的账册和十几张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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