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
荀礼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他又梦见那年宁王趁着今上病弱之时,同宫中内应里应外合,挟持婕妤所生大皇子趁乱夺权,当起了摄政王,将温熠景和谢珩等一众大臣扣压起来,关进密牢之中。
宁王记恨当年温熠景在康王家的所言,得知他与谢瑶定了亲,当即便冷笑数声,逼迫谢珩悔约,让谢瑶与宁王世子定媒。
谢珩不仅不肯,还出言讥讽宁王世子不学无术,废物一个,即便是宁王坐上皇位,新朝也会在世子手中衰败。
宁王大怒,将温熠景更是绑在城门之上,暴晒数日。谢珩处境稍微好一点,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温熠景行刑,虽未暴晒,却也滴水不进。荀礼看的触目惊心,温父得知消息更是几次昏死过去,眼看着就要撑不住。
谢瑶听闻了宁王在宫中逼她毁亲一事,准备了三尺白绫,鸩酒一壶,摆在了前来提亲的宁王世子面前,说这就是她的嫁妆,问世子可还满意。
好在宁王世子对她心存好感,不敢逼迫过甚,生怕真的得了一具尸体拜堂,只能先行回去。
宫门紧闭,朝堂不开,京城人心惶惶。
后来多亏援军及时赶到,分为两队,一队吸引宁王大部分火力,另一队换上宁王军队的服饰,混入宫中,擒住了宁王,平息了这场叛乱。
“对不住,少敬,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没告诉你,让你担心了。”被解救下来的温熠景看着好友惨白的脸,心怀愧疚,对荀礼说出了一切。
原来从一开始升迁温熠景,都是今上计划中的一环,他从未真正对宁王放心,早早便做好了套索,等着他来钻。温熠景私下做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大摆烧尾宴,恨不能将自己升迁的缘由昭告天下,以此激怒宁王,让他对今上愈发不满。
再到后来江安水患,本不是一个肃清贪官污吏的好时机,却依然利索地抓了吕浚山,毁了宁王在京城的大部分人脉。这一切,都在逐步瓦解宁王的理智,对今上的忌惮逐渐增多,等到林婕妤顺利生下皇子,他才终于暴露出来。
他说的轻松,荀礼听完却只觉得心有余悸,如今能云淡风轻的将一切布局都说出来,那是因为人都还活着。若是当初宁王一进京城,没打算折磨温熠景,而是直接将他抓起杀了,现在他哪里还能听温熠景说这些!
这才是他每每想起这件事就后怕的原因。
如今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他还是会因为那件事半夜惊醒,难以入眠。
他不敢回忆梦中那可怖的情形,更不愿去设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情。他看到谢珩好好地睡在自己身边,这才轻舒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越过谢珩,下床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
在桌边做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的响动,接着便是谢珩犹带慵懒睡意的声音:“少敬?又做噩梦了?”
荀礼便放下手中茶杯温声道:“突然口渴而已。”
谢珩自然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自己担心,才编出一个借口。他也不戳破,只将他拉回床上躺着,半抱在怀中,指尖挑开他的衣领,突然道:“我以前也做过一个梦。”
那是少年时期的一场绮思。彼时他刚确认了自己对荀礼的心思,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抵挡不住心中爱欲。便是在课上听夫子讲学,眼神也时常不自觉地就飘了过去,盯着荀礼白皙的后颈,一看便是一下午。
压抑的太久,那些旖旎的想象便都席卷了他的梦境,每每梦见荀礼羞涩水润的眼神,都让他难以自持。醒过来又觉得自己卑劣恶心,没有定力,不敢面对荀礼。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梦境依然绚烂淫靡,让他沉沦其中无法逃离。
这日他一睁眼,从家中的床上坐起,却惊讶的发现荀礼一身书童打扮,正站在床前,等着为自己梳洗。
谢珩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荀礼呐呐道:“不是,不是谢兄说的,让我来你家做事……我如今,如今已经签了身契,谢兄,不,公子若是赶我走,我便没有容身之处了。”
……
谢珩傻傻地听完,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荀礼便用水打湿了手帕,托起谢珩的一只手,仔仔细细的为他擦拭起来。
“不,不用你做这些!”谢珩慌忙起身,将他推开,自己下床洗漱,穿好衣服。
他知道自己又胡乱做梦,只期望着赶紧醒来。
没想到荀礼眸中氤氲出水汽,却是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一片白色带粉的皮肉,咬着下唇道:“那,那……”
谢珩一时只觉的自己呼吸困难,明明是在自己最熟悉的房间,此时却变得如此陌生。理智告诉他要赶紧从房中出去,可脚下却如同生了根,就是迈不出半步。
他眼睁睁看着荀礼的外衣一渐渐落在地上,直到浑身赤裸,如同新生儿,站在他的面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明明......明明也不如女子婀娜柔软,然而看在他的眼中,已经比那奇谈中魅惑人心的蛇妖还要妖娆许多。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与荀礼双双倒在了大床之上。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着不可言喻之妙。
荀礼在书院,哪知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只是两天没见谢珩来书院上课,担心他是不是病了,等下了课,他徘徊半晌,才鼓起勇气拉住要走的夫子询问谢珩的踪迹。
“哦,他陪着太傅夫人去寺里祈福去了,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听夫子这般说了,荀礼这才放下心中担忧,与夫子道谢。正要走,夫子却又道:“你既然来了,今日课上未抽查你的功课,你便把前日所讲的那篇赋背给我听罢。”
荀礼:“……”
那时谢珩只能在梦中与荀礼亲近,哪像如今,像现在——
他在荀礼身子里用力挺身,听着他的惊喘,微笑道:“现在想想,若你真是我的书童,我这辈子怕是也入不了仕了。”
末了,他俯身在荀礼耳边调笑道:“因为我一定会……终日沉溺此事,误了学业……”
“你,你怎么这样不正经……”荀礼听的浑身滚烫,被他抱在怀中,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情事终歇,谢珩为他擦洗了身子,才躺上床抱着他,不住亲吻他的耳朵。荀礼觉得痒意丛生,不住往后躲了躲,却被他强硬地拉回去。闹了半天,谢珩最后才道:“后日……与我一同回家吧。”
荀礼动作也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你母亲肯见我了?”
“或许是吧。”谢珩笑着道。
“那我该,该带点什么……”荀礼这下根本睡不着了。他忍着身体酸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这是自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登门拜访,谢夫人又因着谢珩的事情对他多有误解,他自然紧张万分。
那年他同家中父母兄弟坦白了一切,谢珩转头便也同谢太傅将自己这些年推掉一桩又一桩的婚事缘由都说了出来。
虽没有和他遭遇同样的手段,然而这样沉默的责罚才是更令人心中难以忍受的。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父母却避了他的日常问安见面,即使见了也不肯同他说话,晾他一个人站在一旁。
能说话的兄长都不在,小妹也嫁了出去不知情,谢珩住在家中,却好似流浪在外。如此冰冷,叫他实在待不下去。
最近这两年,他更是大多时候都是住在荀礼家中,难免招惹了无数流言蜚语,就连今上也不得不悄悄地叫谢珩进宫,训斥了一番。
“父母在堂,不得别府而居,更何况你不是别府,而是直接住到了别的官员家中,这成何体统?”
谢珩苦笑:“今上明明知道臣和他……”
他就是怕日后谣言四起,惹今上怀疑,才早早同今上言明他和荀礼一事。谢珩也曾自请除去官职,离开京城。但今上只是瞪他一会儿,叫他不要声张,并没有同意他辞官。
“就算朕知道,还有大把的人不知呢!”今上不耐烦道,“你赶紧搬回去,别叫人回头弹劾到我这里来,倒叫朕为难了。”
谢珩无法,只得照做。然而明面上是回家了,暗地却是趁着天黑无人,偷溜去荀礼家中。
他这样狠心无情,不肯低头,叫太傅夫妇二人更是来气,这样一拖便是好多年。
谢瑶后来知道了此事,顾不得其他,气的跑来荀礼家中揪着谢珩,可见了面,却也半天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温熠景更是看着二人吃惊的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谢瑶心疼父母兄长,这两年在父母面前多次劝解,这才换得父母的松口,叫他二人赶着过节回家吃饭。
谢珩将荀礼摁在床上,让他放松:“伯父前几日寄来的肉粽,你挑几颗包的好看的带上就行。”
“粽子一定要带的。可若只有粽子未免也太、太没有敬意了吧?”他这样敷衍,让荀礼心里更没有底儿了,只能皱眉看着他。
“他们不缺什么,睡吧。”谢珩亲了亲他,闭上了眼睛。
知道他此时应该比自己更加紧张不安,荀礼不再扰他,自己在心中思量一番,定下了礼单。
到了端午,谢珩和荀礼早早地回了谢家,看到谢家门前已经挂上了艾草。元祁站在门前激动地看着谢珩,双眼含泪,叫了一声公子。
谢珩微微点头,伸出手腕,让元祁帮忙给自己和荀礼系上了五彩绳。
“这本来都是给小孩子带的玩意儿,只是母亲总觉得我们还小,每年便也都保留了下来。”谢珩解释道。
荀礼笑道:“在父母眼中,我们自然永远都是孩子。”
桌上早已摆放好了粽子、五黄,过节的氛围浓厚。荀礼与谢珩并肩立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谢瑶和温熠景陪着谢太傅、谢夫人一起走了过来。
“父亲,母亲。”谢珩父母多年未曾说话,此时开口,倒有些生疏了。他恍惚地看着二老,竟觉得面容也陌生了许多
谢太傅登时僵在了原地,他又何尝不记挂儿子,如今听到一声久违的问安,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看着谢珩久久无言。
谢瑶在一旁看着眼色,赶紧道:“哥哥来的比我还要早,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想必大家都饿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谢夫人眼中充盈着泪水,她上前拥住了谢珩,颤着声音道:“珩儿,走,走,吃饭去吧……”
谢珩却没动,将尴尬地立在一旁的荀礼拉了过来:“还不问好。”
荀礼这才小心翼翼道:“伯父,伯母。”
看见他,谢家父母难免有些神色僵硬。一时间连方才温馨的气氛都变了。谢瑶左看看右看看,急的直冒汗。
而外婿温熠景更是不敢说话,只能悄悄按着谢瑶不让他跳起来。
谢珩握着荀礼的手逐渐用力,直把他的手捏的有些发白,原本狂跳不已的心在这折磨得人发狂的寂静中一点点冷了下来。
良久,才看到谢母擦了擦眼泪,主动去握荀礼的手:“好孩子,一起进去吧!”
“进去吧。”谢太傅点了点头,轻声道。下一瞬间,他似乎是怕自己没说清楚一样,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进去吧!”
谢珩握着荀礼的手骤然松开,他深吸一口气,与荀礼相视一笑,跟上谢太傅的脚步:“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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