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高三上学期的十一月底,张东匀的球赛结束了,开始回校准备参加体育生的保送考试,住在寝室的时间也变多了。
陶思稚不大会在张东匀也在寝室时,对蒋舸作出什么太亲密的举动,不是坐在椅子上看书,就是在玩游戏。
他的音游水平有所进步,尝到成功的感觉后,曾不自量力地拉着蒋舸打了一次双人游戏,放话说他应该是全寝室最会玩这个游戏的人,张东匀在一旁观战,看了一会儿,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一场游戏结束后,陶思稚再也没有提过主机的双人游戏功能,蒋舸有时看他艰难地闯关,问他要不要再玩双人,陶思稚会装作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他:“啊。什么。”
原本他们还有周末一晚可以待在一起,但十二月份,由于本市的事务所工作繁忙,陶思稚的母亲回来办一个月公。
她觉得陶思稚每周周末只休息一天,还住在别人家,是十分不符合礼节的事,因此陶思稚也不再在蒋舸家借宿了。
元旦跨年的前夜也是如此,下午放学后,陶思稚就和蒋舸分别了。
这天夜里的天气很好,蒋舸和母亲一起吃完晚餐,母亲突然感慨:“思稚在家里就热闹一点。”还说:“他那个游戏音乐很好听。”
蒋舸笑笑,没说什么,饭后陪她在客厅,看了一会儿跨年晚会的直播。
到九点多时,门打开了,蒋舸父亲很罕见得回了家。
他似乎喝了一些酒,把外套丢给保姆,走到蒋舸妈妈身旁,俯身吻了吻她的脸,看了蒋舸一眼,有些不满地说:“什么时候了,还在楼下看电视。”不过也没催蒋舸上楼,坐在了蒋舸妈妈旁边,兴高采烈地和她说最近带公司开疆扩土的故事,嗓门有些大,盖过了晚会的音乐。
保姆给他煮了醒酒汤来,他端着喝,客厅才安静了片刻。
喝完汤,他看了会儿电视,忽然把话题转向了蒋舸,问蒋舸他妈:“蒋舸最近学习怎么样,家长会丢没丢你的脸。”
听太太说蒋舸的分数有起色,他看起来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吹嘘了一番自己从前自学成才,从乡村考入名校的成就。
蒋舸收到了陶思稚的短信,打开来看,是一个来自流星蔷薇园的程序分享,看来在玩游戏。
“对了,蒋舸。”他爸突然叫他,声音低沉了一些。
蒋舸抬起头,和他爸对视,不知怎么,他爸突然顿了顿。
“你也长这么大了。”他爸忽而感慨。他转开眼,看看蒋舸他妈,像在找勇气和鼓励似的,而后低头,清清嗓子,对蒋舸道:“你爷爷后天忌辰七周年,我打算把胡以追也带去。”
“他总归是我们家里的血脉,”他说,“希望你到时候对他友善一点,他妈妈前阵子还给你妈发了他的ct,别让你妈也难做人。”
蒋舸没说什么,他妈开口道:“我倒还好,找医生看过片子了,他问我是不是发错了,看着年纪挺大了,不像是十几岁的青少年。”
他爸噎了噎,气势弱了些:“是么。”
这时候,蒋舸又收到一条短信,陶思稚发来的:“我哥为了去加班,提前带我来书店了。”
“书店里都是人,”他又说,“可怕!”
蒋舸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他爸在一旁说:“看个短信还在笑,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高三恋爱不可取,”他爸又说,“害人害己。”还看向蒋舸他妈,寻求认可:“老婆,对吧?”
蒋舸他妈没理他,蒋舸看着手机,想了想,回陶思稚:“阿姨呢?”
“今天去找我爸了,”陶思稚回他,“说一起要请一个客户吃饭。”
而后又说:“我要回家了。”
“一本书都没买。”
看上去很不高兴。
陶思稚的抱怨短信接连不断发来,蒋舸盯着手机屏,打上“我来找你吧”,过了几秒,改成“我来给你买冰激凌”。
陶思稚立刻回他:“好!”
还给蒋舸发了他现在的定位,说:“我20分钟以后就会到家。”
蒋舸站了起来,说:“我出门了。”
他爸立刻皱起眉头:“这么晚,去哪儿呢。”
“带陶思稚去书店,”蒋舸对他妈说,“他哥加班了。”
他妈愣了一下,说:“好吧,让司机送你。”
“我打车吧。”蒋舸说。
他爸在后头问陶思稚是谁,他也没管。
蒋舸坐上出租车,司机的车窗微微有一点缝隙,冷风灌进车里。蒋舸心里有些烦躁,想尽快见到陶思稚。
跨年的夜晚,街道上有些堵,车开开停停,过了半小时,才到陶思稚家的小区门口。
蒋舸下车,看到陶思稚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便利店里面的落地窗旁边,等待他。
隔着窗看陶思稚,陶思稚的表情有些许无神,但是看到蒋舸的时候,陶思稚好像立刻就高兴了一些,用有点奇怪的姿势地冲蒋舸挥挥手,露出了很淡的笑容。
蒋舸走进便利店,暖流扑面而来,陶思稚说:“蒋舸。”
但是站着没动,好像不想靠近排队的人。
蒋舸给他买了冰激凌,又有人进店,陶思稚决定出去吃,还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指了指自己的羽绒服和围巾。
两人走出便利店,在街对面弄堂边新放的铁艺椅子上坐下来。
陶思稚静静吃起冰激凌,吃了一会儿,蒋舸问他:“这么好吃吗。”
陶思稚就说“嗯”,问蒋舸:“你要不要。”
蒋舸拒绝了:“不用了。”
陶思稚看着蒋舸,忽然靠过来,很轻地啄了一下蒋舸的嘴唇,他的嘴唇非常冰,带有香草的奶甜味,有点高兴地对蒋舸说:“稍微给你尝一下。”
尽管知道陶思稚其实在学视频软件的冰激凌广告台词,蒋舸还是对他笑了笑。
陶思稚又低头吃了几口,突然对蒋舸说:“蒋舸,你不高兴。”
“你不高兴,所以来找我。”他吃着冰激凌,含含糊糊地说。
蒋舸愣了愣,承认了:“嗯。”
弄堂口有时有穿堂风,他把陶思稚没拿着冰激凌的手抓住了,握住手心。
“我爸要胡以追去我爷爷的忌日。”蒋舸对陶思稚说。
陶思稚转过头,看看他,蒋舸又说:“他是他妈偷偷生下来的,我爸也是到我小学了才知道。那时他不敢告诉我妈,偷偷带胡以追和我去过几次游乐场,想让我们培养感情。”
“哦,”陶思稚说,“游乐场。”
“我跟他玩不到一起,不想去,他说胡以追身世可怜,是烈士的孩子,我信了,勉强去了几次,后来才听到胡以追管他叫爸。”
说到这里,蒋舸自己笑了。陶思稚看着蒋舸,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爸爸骗你。”陶思稚说。
蒋舸说“嗯”,又说:“最后一次出去,胡以追想把我推下水,没推动,自己掉下去了。说是我推的。我爸就再没带我们一起出去过。”
“我妈知道他之后,对他和他妈挺好的,我和他平时也见不到面,也记不住他。一直到高二,他不知怎么转到了我们学校。
“进学校没多久,有个短头发的女生跟我表白,被他看到了,四处传谣说我喜欢男的。”
“啊,”陶思稚突然说,“那你不喜欢男的吗?”
陶思稚听得冰激凌又化了,不过没化到手上,聚在筒里。他似懂非懂地对蒋舸说:“但是我是男的。”
蒋舸感到心软,对陶思稚说:“我是喜欢你。”
陶思稚“哦”了一声,对蒋舸说:“蒋舸,我也喜欢你。”
他没有再吃冰激凌了,在黑暗里吻了蒋舸,说:“蒋舸,你不要不高兴”,说“你不高兴,我也觉得很难过。”
甜筒的底被冰激凌的液体融化了,滴到马路上。
当陶思稚还陪伴在蒋舸左右时,蒋舸感到自己被陶思稚的一切古怪的言语、所有离奇的念头包围。
而其他让蒋舸在意过、不够完美的事,也因此显得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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