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陶思稚看着蒋舸发来的短信,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想了一阵,没想到,就被屋外雨声吸引走了注意。
现在是早晨六点半了,但是雨并没有停,陶思稚拉开窗帘,俯瞰窗外的集团厂区。密集的雨滴从天空往下掉,落在灰色的建筑和水泥地上,看起来很冷。
陶思稚换好了衣服,又加了一条羽绒外套,才拿伞下了楼。
走出公共休息区的门厅,陶思稚撑开伞,走进雨里,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也撑着伞的人。
他又走了两步,认出了蒋舸,停了下来。
蒋舸看着陶思稚,很慢地说:“下雨了,我带你到大楼吧。”蒋舸站得挺拔,看上去更加高了。
陶思稚离他大约两米,把伞往后仰了一点,好更清楚地和蒋舸对视。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来,雨也斜了斜,打到了陶思稚的手背上,陶思稚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蒋舸好像忽然不愿意等了,他走过来,用没撑伞的手,一把捉住了陶思稚的手背,把陶思稚的伞拿走,收起来了,然后用他的伞撑住了陶思稚。
“走吧。”蒋舸说。
蒋舸身上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散发着暖意,他的手非常冰冷,像块软一点的冰块。
陶思稚看到蒋舸的大衣上有很多晶莹的小水珠,发现他的皮鞋的鞋面也湿了,在阴雨天气的室外光里,鞋面产生一圈微弱的反光。陶思稚觉得蒋舸好像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一样。
蒋舸往前走,陶思稚跟他往前走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雨更大了。
一开始,蒋舸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离我近点,我的伞没那么大。”
陶思稚抬头看了看,发现伞基本撑在他头顶上,蒋舸个子大,遮不到什么。陶思稚稍微往蒋舸那边靠了靠。
快走到宿舍区门岗的时候,蒋舸好像随便地问陶思稚:“怎么不回我短信。”
陶思稚仰头看了看他,他没看陶思稚,眼睛直视门岗。
“哦,”陶思稚回答,“我不喜欢回短信。你的短信我看到了。”
蒋舸沉默了,最后走到了蒋舸车边上,蒋舸给陶思稚开了门,让陶思稚坐进去,然后绕过车头,自己也进了车里。
车里面很温暖,蒋舸没有马上开,他坐了片刻,才对陶思稚说:“你以前会回。”
陶思稚侧过脸去,看着蒋舸的脸。
在车顶的阴影下,蒋舸的眉眼非常深刻,他看着前方,换了档,缓缓地启动了轿车,就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陶思稚把目光往下移,看到蒋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想起了早上觉得不对的地方。
他对蒋舸说:“酒后驾驶机动车,记6分,罚500元,暂扣驾驶证1至3个月。你违法了。”
蒋舸愣了愣,忽然看他一眼,又笑了笑,低声问:“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你考驾照了?”
“还没有考,”陶思稚回答他,“不过准备科目一,你以后不要违法了。”
蒋舸像没有听到陶思稚说话一眼,继续盘问:“你自己想学的吗?”
陶思稚只好告诉他:“我哥想让我学。”
听到陶思稚提到他哥,蒋舸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陶思远要你学车干什么,终于懒得接送你了啊?”
“不是的,”陶思稚觉得蒋舸说话奇奇怪怪的,对他解释,“我哥说,如果一个人会开车,生活就会方便很多。”
“你自己想学吗?”蒋舸平静地问他。
蒋舸问了一个陶思稚觉得很难的问题。
如果非要说想和不想,陶思稚正在或做过的许多事情都是他不想做的,但不代表他不能做。
有时想和不想对于陶思稚来说没有很多的意义。
陶思稚想想,看了一下蒋舸。
蒋舸眼睛直视前方,没有皱眉头,但是唇角很平。车里一点音乐都没播,雨落在车的外壳上,由于雨势又大了,他们在车里听到了很轻很闷的声音。
“雨好大啊。”陶思稚看车窗外,换了一个话题。
但蒋舸并没有放过他,蒋舸对陶思稚说:“我觉得你不想。如果想学,你就不会打算抽到车就放到二手平台卖掉。”
陶思稚无法反驳蒋舸的话,他想了片刻,终于想出了自己的答案:“没有像想玩游戏一样想,比坐地铁想一点。”
这时,轿车驶入了集团办公楼的地下入口,雨声消失了。
蒋舸把着方向盘,进入地下二层的时候,说:“陶思稚,你现在都敢一个人坐早高峰的地铁了。”
陶思稚没答话。
过了少时,蒋舸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第一次去坐地铁,你在地铁上抱我。”
“你说自己有点害怕,抱得很紧,”他说,“不过你没什么力气,所以我也不痛。”
陶思稚非常不想跟蒋舸一起想那些事,他觉得生气,想要马上离开蒋舸的车。
但蒋舸似乎并没有发现陶思稚生气,他目视前方,像试探一样,将手越过座位中间,很轻很轻地握住了陶思稚的手。
他的手还是很冰。
停到一个离电梯很近的固定车位上以后,蒋舸就放开了陶思稚。
他们在不同的楼层下电梯,陶思稚的低一点。
走到自己的工位上之后,陶思稚开了电脑,但是有点心不在焉。
陶思稚觉得蒋舸把他们坐地铁的过程说得很奇怪,而且当时整件事中,坐地铁是最不重要的一段。
他不明白蒋舸为什么把坐地铁记得那么牢,却反而不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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