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心情姜蓝其实很能理解。
从姜蓝出生时,她就生活在渝安堂。如果有一天,她接到政府的通知,渝安堂的要进行拆除的话,她的心情虽然没有老人这么糟糕,想来也与老人查不了太多。
老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如果那一棵树来做比喻的话,那么从出生开始老人就是种在这里的一颗种子。
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随着时间的逝去,约六十年过去。
老人在这里已经长成了一株苍天大树。
现在这里的老巷要拆除,老宅要推掉重建。
这对老人而言,无疑是要拔掉老人在这里的根。
何其残忍。
却又何其无奈。
时代需要进步,需要和过去的落后进行切割。
老人这样的情况,今后也会出现。
姜蓝轻拍着老人的后背,安慰老人:“老人家,去到高楼大厦,你可以认识新的邻居。”
老人却想当的固执:“我都已经七老八十了。不需要认识新的邻居。小姑娘,我在这里认识的邻居都认识了他们长的已经63年,就算短的也有十多年。你让我离开这里,是要我的命。”
老人家还是那句坚持的话:“我不搬!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老人家的哭声再次响起。
姜蓝转头看向贺云。
他知道贺云是最会安慰人的,然而现在贺云却紧皱着眉看着老人家,并没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
感受到姜蓝向他投来的目光,贺云与姜蓝对视。
姜蓝给了贺云一个眼神。
姜蓝示意贺云上前安慰,谁知令姜蓝诧然的是贺云仅是摇了摇头。
贺云没打算上前安慰。
贺云朝着姜蓝招了招手,姜蓝跟着贺云走到一旁角落里。
贺云低声告诉姜蓝:“这件事安慰不好。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在这里看着老人,以免老人想不开做出傻事。等着老人的家人找来。”
姜蓝不忍看到老人如此难过。姜蓝询问贺云:“就没有别的办法,减缓老人的伤心吗?”
贺云默了默:“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家人的关心。这个时候外人越是安慰,老人就会哭得越是伤心。”
姜蓝也很理解贺云说的这番话。
并且她很赞同。
可是让她这样眼睁睁看着老人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无助的哭泣,她做不到。
她甚至在听到这样的哭声之后,也难过的产生了共鸣。
姜蓝没有别的办法安慰老人家。
她甚至想到了匾额,其实匾额和这老人家很相似。
匾额的无助,就如同眼前老人家的无助。
老旧的宅子被拆除,匾额没有了家,老人同样没有了心中的家。
高楼大厦的冰冷,年轻人在忙着创业,忙着工作,无法停下来去感受人情冷暖。
但老人家不一样,步入晚年后,她们需要的是温度,是人情。
而匾额……其实也是一块有着温暖的物件。
它记录着人情冷暖。
姜蓝想着想着,也忍不住落泪底气。
姜蓝的反应直接让陈进康发懵。
姜蓝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跟着老人家一起哭了。
贺云微微张嘴欲言又止:“姜医生……”
就像老人不需要安慰,此刻的姜蓝也只是想哭一会。她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对于迎来好时代却无奈与旧时代中温暖分割的发泄。
姜蓝打断贺云欲言又止的安慰。
姜蓝:“不用安慰我,让我再哭会。”
姜蓝这一哭,懵的不仅是陈进康,还有正在哭泣的老人。
看到姜蓝哭成小花猫,伤心难过的老人反而忘了哭,停下原本无法阻止的难过询问姜蓝。
老人:“小姑娘,你哭什么?”
姜蓝:“老人家,我想到过去温暖的人与物随着时代的进步反而消失,想到我收集的那些匾额从此之后,没有家的温度。我就难过,伤心了。”
姜蓝哽咽声不止。
贺云听到这样的哭声,只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握住。
他不哭,但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贺云将安慰姜蓝的事情交给了老人。
他只是默默从背包中拿出一包纸巾,抽出里面的纸巾递给姜蓝。
姜蓝在拿到第一张纸巾之后,她则是将纸巾递给了老人。
老人看到陌生小姑娘因为她的难过而难过,并且自己哭了,还将第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老人心中的悲伤因为姜蓝的温暖被驱散。
老人突然破涕而笑。
老人:“小姑娘,你看看你都已经哭成小花猫了。还想着将第一张纸巾递给我。”
姜蓝:“你是老人家,纸巾你先用。这里还有。”
老人颤抖地伸出手,在接过姜蓝递来的纸巾后,却是缓缓站起身,为姜蓝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老人就像是安慰小孩,她柔声安慰着姜蓝:“不哭,不哭……其实奶奶也没有特别难过。奶奶只是……只是……”
老人的声音再度变得哽咽:“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这时老人的家人在家里发现老人不见了之后,第一时间匆匆跑来老宅,老人的家人正好看到老人说出自己最近苦恼的心里话,并且还在安慰一个陌生小姑娘。
“妈,我们都担心死你了。你怎么跑回来了。”
老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江燕:“燕儿,我呀就是想在这里被拆迁之前,最后再见它一面。”
自从老人搬入自己买的商品房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江燕知道老人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没想到老人竟然今天在吃完午饭之后,背着她又跑了回来。
江燕上前轻拍着老人的后背安慰说:“妈,这里是你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到目前为止,这里也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可是在政府的规划下,这里即将建成繁华的市中心,到时候这里会有上天入地的轻轨,会有特别多的汽车,公交车穿梭。我们万州的经济会迅速发展起来。而这些发展也需要做出牺牲,所以需要牺牲我们的过去。但这样的过去却一直会活在我们的记忆中。”
江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她最近刚洗出来的照片。
江燕:“妈,你看看。”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江燕手中接过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江燕在搬走之前,偷偷背着老人回来拍摄的。
江燕:“你看李老太杵着拐杖在阳光下拎着土鸡的照片,我都拍下来了。以后你要是想他们,我们可以开车去串门。这里的照片,都记录着过去这里的美好。”
啪嗒!
老人的眼泪滴落在照片上。
担心照片花掉,老人慌忙用手去擦干照片上的眼泪。
老人:“燕儿,谢谢你为妈妈做的一切。”
江燕:“妈,这不仅是为你做的,也是为我自己。”
江燕看向老宅前她看了三十五年的黄桷大树:“再见了。”
江燕再领着自己母亲离开之前,给了姜蓝一张自己的名片。
江燕:“我是万州城市建设规划局的,今后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打上面的电话。谢谢你们今天对我母亲的照顾。”
姜蓝从姜妍手中接过名片。
陈进康心中一喜没想到老人的女儿竟然是万州城市建设规划局的。
姜蓝随即将自己来万州的目的告诉了江燕。
江燕还以为眼前这几个人是来这老巷子里随便逛逛遇到她母亲的,没想到竟然是来收集被人们遗弃的匾额的。
老人在听到姜蓝来这里的目的后,连连称赞姜蓝是个好姑娘,并且还要姜蓝一行人晚上去他们家做客,吃江燕做的饭。
江燕看姜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
江燕:“姜蓝,现在随着城市的发展,不少人将目光放在创业,赚钱上面。你是我见过极少能保持本心,甚至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女性。”
姜蓝受宠若惊:“江局,你过誉了。没有为国家做贡献这么夸张。我也只是……追随我的本心。希望这些成为孤儿,无家可归的匾额们能有一处安身之所,仅此而已。”
江燕:“今晚去我家吃饭的事情,你们就别再推迟了。”
江燕从姜蓝手中拿回她的名片,而后将她家的地址写上之后再次递给姜蓝,随后带着老人离开。
陈进康看向姜蓝手中的名片不仅感概:“果然是做对国家有贡献的事情,能够得到福报。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结实到万州城市规划局的江局。姜蓝,我这都跟着你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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