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二十年整,贺摇清还是头一回如此认真平缓地过了一个完整的年。
谢凌与每日卯时出门,酉时回府,如此五日才会休沐一天,每早相拥醒来,梦里全都是清冽温柔的味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人出府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只还勉强不曾迟到过,回家却总是很早,因为这事还被谢侯逮着说了一顿。
在家的时候便总是呆在一起,两个人当然都不会清闲,但哪怕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抬眼能看见身旁的人,就已经很安心了。家里会时不时一起用晚膳,小弟有时会到凌安苑里找他的兄长,总是很依赖的样子,面对贺摇清时刚开始时还会拘谨,日子久了也终于随性了不少。
这些时日轻缓又安静,贺摇清一日日过着,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太多的欢喜与满足,也太过在乎,以至于有时竟会生出不敢相信的害怕仿徨出来,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只有看见身旁人熟睡的侧脸才能平静下来。
如此一日日过着,到了腊月廿八这一天,谢侯和谢凌与放了七天的休假,距离正月初一也不过只还有三日而已,终于是要真正过年了。
因为前一晚睡得很迟,冬日的早晨又实在是太过让人昏昏欲睡,两人便起的有些晚。
谢凌与醒来的时候,贺摇清仍在熟睡,呼吸轻浅,侧脸安静平和,往日总是萦绕在眉宇间的暴戾阴郁之气好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看着这一幕,便让他觉得心头柔软。
贺摇清很少有睡得这般熟的时候,谢凌与不愿吵醒他,如此看着他的睡颜,一直过了很长时间。
这是他小心翼翼放到心里的人,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想要抚上这人侧脸的手悬在半空,顿了很久,最后却只是牵上了贺摇清垂在身旁的一缕发梢。
谁知就在这时,贺摇清双睫微微颤动,终于也是从梦中醒了过来,睡眼惺忪之间看见谢凌与的动作,愣了一瞬,而后便满是戏谑调笑,声音里是刚醒来的微微沙哑:“怎么,慕清现在是在偷偷与我结发吗?”
谢凌与这才发现他刚捉起的那缕发丝之中,竟然也混进了自己的发,愣神过后不禁笑了又笑,最后配合地开口回道:“只可惜已经被你发现了。”
当初两人大婚那日,自然已经行过结发之礼,可时至今日,心境自然是大不相同,贺摇清看他良久,覆上身去,两人便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
一吻了结,谢凌与有些轻微的喘息,贺摇清又在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翻身下床,找出了一根红绳,一个锦囊,还有一把带着许多划痕的刻刀。
贺摇清曾无数次用这把刻刀割开自己的皮肤,涌出来的血浸透过它的每个角落,现在他用它轻轻割下了谢凌与和自己的一缕发。
然后绑上红绳,放进锦囊,最后将刻刀搁置一旁的时候,贺摇清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解脱。
谢凌与接过锦囊,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会小心放好的。”
贺摇清回过神来,看着正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坐在床上的这人,轻轻笑了笑,这笑容却有些不太明显的恶劣:“你若是敢不小心弄丢弄坏了,我就再做一个让你从另一个地方‘吃’下去。”
什么吃下去?谢凌与正疑惑间还未问出口,贺摇清却又俯身将他压在了床榻之上,落下的吻也让他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这人好似突然变得格外急切激动,等谢凌与回过神来,他便已经是衣襟松散的样子了,贺摇清掐在他腰间的手有些用力,以至于让谢凌与有些微微皱眉。
刚醒来没过多久,气氛又如此之好,两人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起了什么反应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两人已经在一张床榻上睡了那般久,这类事情当然不会少,贺摇清双目暗沉,一手抓着谢凌与的手伸向自己小腹之下,另一手便伸向谢凌与身下同样的位置,炙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边,声音喑哑又带着蛊惑:“我们一起,好不好?”
谢凌与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被他拉进了无尽的欲海之中,沉沦进去,连理智也都被冲刷荡尽,于是就好像是再也逃出不来。
如此又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才终于下了床榻。
虽是休假,但今日也实在是太胡来了一点,谢凌与披上外袍,无奈叹了一口气,想着下次可定不能再这样了。
可他之前每日晨间都是这般想的,若是果真能做到,也不会有谢侯的那一顿责怪了。
两人穿好衣袍,漱口净面,用了一顿太过于晚的早膳,或者应该直接称之为午膳,等到太阳转到正中的时候,如往常一般安安稳稳坐在了书房。
书房里炭火很足,只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房间一角的错银云纹香炉里点着沉香,两人对坐着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有时会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视线会突然对上,便只是相视一笑。
如此一直到了酉初日沉之时,贺摇清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缓缓喝了一杯茶。
茶水温热,是正好的温度,房里没有仆从,但贺摇清每次将手伸向杯盏的时候,却总是最好的温度。
谢凌与手边放着壶盏,拿着一册书卷,开口问道:“一切都可还顺利?”
贺摇清右手轻轻摩挲着杯壁,回道:“都在正轨,许耀灵已经随着玄一到了津州的东水县,一面藏匿自己,一面在追查那个吴嬷嬷的踪迹。”
他口中的这个吴嬷嬷,曾是跟在懿贵妃身旁很久的老人,也是为数不多现在还依旧活着的懿贵妃心腹,出宫之后便销声匿迹,贺摇清费了很大功夫才终于把她找了出来。
虽还不知道这背后到底藏的有什么,但这个人应该能成为他日后计划的一部分。
“东水县不大,我们人手又多,肯定用不了多久,”谢凌与正说着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顿了顿,便带上了些许叹息,“说起来,许耀灵的生辰正好是除夕,也不过只还有两日而已。”
往常的很多年,许府正值新年,又还恰逢自家大少爷的生辰,便总是很热闹,时至今日,却只留凄风冷雨,剩下许耀灵独自一人。
“平反的那一天不会太久了,”贺摇清的声音很轻,“他现在比之前看起来要好上不少,只要有了个盼头,日子终究还是能一天天过下去。”
谢凌与闭了闭眼,思忖良久,最后开口说道:“你帮我给他捎个东西吧。”
贺摇清当然不会不答应:“要捎什么?”
“不算是生辰礼,”谢凌与想着之前的诸多种种,苦笑道,“只是一壶酒而已。”
春风楼的春日醉,一向是许耀灵最爱的酒,谢凌与没有什么可以送的,也就只能送出去一壶酒了。
门外有脚步声渐渐走近,而后有侍从恭谨的声音响起:“殿下,少爷,小少爷来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谢明渊已经在正厅坐着,看见人来了先规矩行了礼,而后便扑到了自家兄长身旁,却是一副很无奈又不耐烦的模样:“这都酉时三刻了,父亲母亲还在等着我们一起用晚膳呢,要不是我来找你,你就又要因为去得迟被父亲责怪了。”
他人小,穿得又多,外面还披着鹤氅,看起来便像是一个毛绒绒的球,说话时却极力板着一张包子脸,像个小大人,只看着就让人忍俊不禁。
其实也只有那么一次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去得迟了一点,可从那以后谢明渊便总是先来接他们,像是谢凌与和贺摇清两人才是不着调又不懂事的小孩儿,谢凌与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三人一起走出凌安苑的时候,细碎的雪还在不停地从天上落下来,天地间一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屋檐下有结得很长的冰凌,雪地上映着三个人的足迹,脚印蔓延着向前,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两个长辈正在等着,他们身旁的灯盏闪着暖光,面前桌上摆着佳肴。
就好像是连时间都慢了下来,整个世界便都是静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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