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轩收起易融,拍拍手上尘土,轻甩袖袍拎起刘逸臣的后衣襟,还没等秀才害怕到张牙舞爪问什么情况,少年步走五行早已离开空旷的十字长街,落在一座佛塔之上。
佛塔上,方子轩松开刘逸臣的后衣襟,看向十字长街处。
那四位蒙面人挨个倒在街上,路过的行人却没当一回事,只是走路时缓缓绕过,不吭不响,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方子轩好奇地盯着,总觉着这般情景放在九州任何一处都太过蹊跷。一般来讲正常人见到路边倒下一个人都会吓破胆,胆大的即便不报官也会害怕也会急忙避开。反倒是这些人冷静的一点都不像普通老百姓,更像是久经江湖的人。
“这里是青丝郡,确实像书里说的一样,民风奇异。”
刘逸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方子轩的沉默,少年扭过头好奇地看向刘秀才。秀才书生坐在佛塔的檐边,撑着身子倚靠在塔尖的钝角,笑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方大哥可不要瞧不起读书人。咱们陌朝天下九州为主,西有西域,东有东海,南临蛮荒,北接冰原,九州百姓车同轨,书同文,那是几万年前那位始皇帝的功劳,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话也不是闹着玩的,就譬如冀州这青丝郡下飞峰县,早在五十年前一群武夫登上飞剑峰建立剑宗之后,就变成了人人为飞剑峰弟子的县城。这县里老弱病残,甚至妇孺,可都有着飞剑峰外门弟子的身份。”
听刘逸臣这么一说,方子轩倒是明白了不少,也庆幸自己刚刚无意地以轻功离开十字街,若是再稍微停留那么一息时间,怕是要承受的就是这街上几十号人的围攻。
用剑杀人,对于臻极境的少年剑客来讲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对于天子来说,这些人还是他的臣民。真要是和这么多无辜的人动起手,方子轩的剑恐怕是出不了剑鞘。
“把你带着还是有点用的嘛。”
方子轩依旧盯着街上的动向,嘴角微微上扬赞许刘逸臣。
刘逸臣倒是意气风发一会,倚着塔尖仰着脑袋,和方子轩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
这是书生第二次出蜀州,相较于第一次出蜀赴京赶考的为功名,这次的他倒是有着其他的想法。既然目前保住了命也获得了这身旁少年剑客的信任,或许这已经他想要的很接近了。
过了一会,天色逐渐暗下来,在佛塔上看到的云层厚度,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刘逸臣低下头,怀着忐忑的心情拍了拍方子轩的肩膀,提醒道:“方大哥,马上要下雨了,咱们是不是该躲一躲雨?”
方子轩点点头,继续盯着十字街口的四具蒙面人尸首。
原本想着等到有飞剑峰的人下来清理,顺藤摸瓜地混上飞剑峰,好把这么个能将整个县城百姓收作外门弟子的剑宗从内部摸清楚,同样也可以顺势给他们来个大清洗。可现在过去了半晌,甚至说天象所显即将会有滂沱大雨袭来,躺在十字街口的四具尸首依然不见有人来处理,这情况就很令人起疑。
刘逸臣并没有注意到方子轩的神色变化,只昂着眉,摆出一副苦瓜脸,心想着自己坐在这么高的佛塔上本就有点亵渎神佛的意味。现如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狂风暴起,下起骤雨,如果再不走,待会死的可就不止街口地上躺着的四个蒙面刺客,一道雷劈下来,他这位全心只读圣贤书的江潮小城唯一秀才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走吧走吧,方大哥,看这天怕不是会打雷,咱也是读过几天书的,雷这东西可不是老人家嘴里说的只劈坏人啊,那是谁站的高就劈谁。”
刘逸臣慌了,可他站起身扶着塔尖看向佛塔下的扫地的僧人体型忽然小的明显时他更慌了。秀才双目顿觉晕眩,他这才明白,自己脚下踩着的正是青丝郡出了名的飞峰寺里那座足有三十丈高的玄济塔。
方子轩拉着刘逸臣的臂膀,还没等秀才说感谢的话,一步跃起落在玄济塔下的石阶上。
扫地的僧人陡然警觉,横压着扫把,怒目道:“何人闯佛门净地?”
方子轩松开刘逸臣,向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是游历九州的剑客,北上途径冀州青丝郡,特来此地一堵百年名寺千年佛塔尊相。”
扫地僧人听完方子轩的话,稍稍松弛了神情,左手竖起扫帚,右手立于胸前,客气答道:“二位施主远道而来,小僧这就禀明主持大师,请二位再次稍加等待,阿弥陀佛。”
看着扫地僧人离去背影渐远,刘逸臣才敢掉过头去瞅上了锁的玄济塔大门。读书人自有他的欲知万事的好奇心,没等方子轩给反应,已经蹑手蹑脚地来到塔门前,想要看看这千年古塔为何被沉重的石锁锁住了不让人看。
“阿弥陀佛,施主切勿乱动。”
刘逸臣的手距离挂在门上的石锁只差半截手指的距离,身后忽然传开沧桑的声音。他只好尴尬地将手藏在后背,朝着老远慢步走来的老和尚露着憨厚的笑容。
方子轩无奈地摇摇头,将易融剑立住,朝着走来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言道:“在下书童给大师添麻烦了。”
大师也是和善,立身回应道:“无妨无妨,只是这佛门圣地容不得胡闹罢了……老衲是飞峰寺住持方丈,法号释尘,听智奕说二位施主是从天而降想要瞻仰佛光照下佛寺与佛塔,这不知施主姓名可否相告?老衲也好放心给二位安排住宿。”
方子轩点头应答:“在下姓方,名子轩,身后则是在下的书童叫刘逸臣。”
少年并不担心脱离尘世的寺庙住持会知晓刚刚继位两年的小皇帝姓名,于是也就放心地说了出去,倒是还希望自己这天子的身份能传得出去,这样倒是省去了自己不少的麻烦。
可很显然,住持不清楚。而距离自己身后十几步的刘逸臣更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就没听清。不然他这位正经州会试考出来秀才怎么也不可能甘心居于读过两个字便能做的书童或者伴读,实在太末等。
“好,方施主请。”释尘侧身言道。
方子轩也配合地提起易融剑,转身招手呼喊刘逸臣。
释尘引着二人从玄济塔行至寺庙的寮房,这一路倒是能看到许多诵读经文的和尚以及扫地的僧人,仔细数数怕是得有百余号人。
刘逸臣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土孩子,处处发出惊诧的声音,毕竟与书中描绘的寺庙比起来,这里到处透露着真实。
方子轩也很无奈,但终究管不住一个卓绝的读书人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本性。他只好以自己的不言来给住持方丈留下些好的形象。
“施主,这里两间就是您和您的书童住的地方,天将大雨,雨后老衲亲自引荐施主参观佛寺。”
释尘停下脚步,推开寮房门,立于门旁,朝着方子轩稍点头,说完这番话像是还有其他急事,便匆匆离开。
刘逸臣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堂堂书生意气的秀才居然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剑客叫唤作书童,心中不甘浮于脸上,但看到方子轩将易融剑放到桌旁的瞬间,他还是拉拢着脑袋低下头默许了书童的身份。
方子轩环顾空荡的寮房,除去正堂的一个禅字外,四凳一桌便再无他物。
佛家讲究六根清净,不惹尘埃,这飞峰寺的寮房里倒是将这八个字诠释的透彻。
少年坐下,不经意瞥见刘逸臣满心不悦的低沉着脑袋,便知道这是读书人的自尊受了打击,于是开玩笑道:“刘小弟,隔壁就是你的房间,去休息吧,等雨停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一心要做成大事的刘逸臣听到有大事要办,低沉的心情忽然转晴,抬头问道:“方大哥,那是什么大事?”
方子轩会心一笑,指着门外。
门外一滴雨落在地上溅起灰尘,紧接着暴雨如注而至。寺里的鸣钟奏响,仿佛预示着和这场雨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方子轩站起身,走到刘逸臣身边,提高声音,问道:“我问你,这飞峰寺的僧人可是飞剑峰的外门弟子?”
刘逸臣摇头否认:“青丝郡的飞峰县内恐怕只剩下这座寺庙是最正常的,之所以百年寺庙规模能比得上不少千年古寺还就是因为飞峰县的一批又一批明是非的年轻人为了不入飞剑峰,只好出家当和尚。”
由于蜀北江潮城与冀南青丝飞峰县相隔不远,外加上刘逸臣本就是江潮城唯一的读书人,知道这些能当做故事说给客人听的稀奇事倒也不稀奇。
不过刘逸臣不只是关注到了飞剑峰在飞峰县的规模,而是在为什么这县里的百姓们愿意入飞剑峰的缘由上颇为用心。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把飞峰县的情况了解的透彻并且还能将这些逻辑严谨地讲出来。
方子轩听着刘逸臣所表述的这一切,他知道自己这次想要切入进冀州一宗一府里,切入口就在这位蜀北小城出来的读书人身上。
门外,雨越来越大……
……
……
一个时辰后,骤雨初歇,方子轩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泥土的清香,随后传入耳朵的是空灵的诵经声。
伴随着诵经声逐渐消散,一名僧人匆匆跑来,喘着气,大喊道:“两位施主,飞剑峰的人来闯寺了,方丈师叔让我带着二位从后门先离开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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