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济塔的门缓缓关闭,高台上僧众皆不作语。整个飞峰寺仿佛凝固了时间,直到一片叶子落到刘逸臣的脚边。
书生撇撇嘴一脸窘相,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世上有活了两个甲子之久的人已是稀奇,往往书籍上记载的看了一笑置之即可,可他娘的今天就在他的眼前,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和尚。
刘逸臣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逃字,只不过方子轩进塔前将易融剑交到了他的手上并且嘱托他就在这里等着。刘逸臣是乡试考上的秀才,堂堂正正的读书人。书生自有意气,信守承诺只是其中一点。此刻即便他再怎么想逃,也要安稳地替自己认的方大哥守住这柄裹着粗布的宝剑。
可这气氛下,刘逸臣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玄济塔内,方子轩跟在玄清大师的身后,两人踩着净是灰尘的台阶一步一步朝着塔端走去。
玄清一言不发,此时少年抛开自己的决定不谈,虽说是跟着走,但总归发觉到玄清落脚的地方灰尘未被丁点干预,每处台阶除了自己的脚印外只有另一处脚印明显看样子是释尘方丈爬塔时留下的足迹。
这情况说起来的确奇怪,如此说此刻释尘方丈应该是还在塔端,反而这玄清大师八十年到底离开没有离开过玄济塔,到这层次上仿佛显得并没有那么真实。
玄清走在前面,仿佛是感觉到了来自身后少年的困惑,他手持燃油灯,露出慈祥的笑容。
“老衲听闻皇帝自先皇驾崩改元后便离开京州赴皓月门拜师学艺,而后游历九州天下,如今到这也算是与我佛有缘呐。”
老和尚一番话将方子轩这两年概括完了,此时的少年才知道其实这玄济塔门前挂着的石锁不过只是摆设而已。说着闭关画地为牢的玄清大师比谁都清楚这几十年来朝廷和江湖之间的明争暗斗,就连自己是九州天子的身份都未曾躲过这位大师的眼睛。
这一刻,方子轩才想着看看玄清的境界,当他运气于双目窥视老和尚气海时,却未曾想他所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秋水境后期的禅修者。
“这……”
还没等方子轩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玄清继续踩着悬空的台阶,不染一丝灰尘地朝着一层又一层塔楼走去。眼瞅着距离玄清大师越来越远,方子轩只好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玄清忽然停下脚步,沿着台阶走到一扇门前。
方子轩也跟着停下,抬头向上看去,阶层仍旧望不见顶,显然这里也不是塔端。只不过玄清已经停下,自己也没有理由还继续往上走。
“大师,我们这不用再往上走了吗?”方子轩问道。
看着玄清走向塔层的隔间,方子轩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他站在原地等待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玄清回话。可玄清却是一声不吭,继续自顾自地朝里走去。
突然方子轩想到自己在入塔之前玄清说过的话,进不进塔是看自己如何去想去做,那么跟不跟上玄清的脚步,决定权依旧在自己手上,毕竟玄清大师可没说过进塔之后就要跟着他的话。于是少年双拳紧握,抬脚跟上。
塔内构造如同塔的外围形状,隔间绕成一个圆柱的通道,里面则开设一间屋室,现在玄清沿着隔间通道一直走,就是在往这塔内屋室的大门行走。
方子轩有越极轻步的加持,几步便跟上了玄清。玄清倒是并未觉得惊诧,一脸平静地停在屋室的门前,抬起手按下门上的机关锁。
机关上了绣的齿轮摩擦声十分刺耳,伴随着阵阵尖锐声消散,屋室的门缓缓打开。随后火光乍现,屋室内的蜡烛突然全部点燃,在青铜镜的反照下,整间屋子通透明亮。
方子轩看呆了,这里遍地竹简和纸质书籍,除此之外青铜容器、各式兵器、满墙的字画,目不暇接。
方子轩没有想到这方足有千年的古塔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若是这层藏有这些物件,那其他层所藏恐怕更多是自己所未曾见过的。想到这里,方子轩长舒一口气看向玄清。
玄清那张让人分不出年龄的面孔略显慈祥,慢慢走到方子轩身旁,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玄济塔事实上存在了不止千年,若要追溯恐怕更远,这里面的物件近乎源于万年前……”
少年听着玄清的阐述,满眼净是不可思议。他仿佛看见了每一件古老物件里蕴含的故事,但相比之下方子轩更想知道玄清领他入塔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真的只是带他来看看这些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古董吧。
方子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大师,这里的每一件古物都非常的稀有,我知道,可是大师带我来此为的是什么?”
玄清见方子轩并未理解他的用意,会心一笑,双手合十轻唤一声阿弥陀佛后解释道:“皇帝陛下乃是九州天子,天上紫微星转世,应当为黎民百姓苍生作福,亦需扛起历史的传承的重担。这玄济塔自四千年前断代的那一段空白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如今飞峰寺危,倘若此塔毁于飞峰寺内,这整座塔的文物和竹简书籍都将流失于众,对于天下人来讲是可悲的,所以,老衲希冀于天子皇帝陛下,因为……”
玄清说着目光落在方子轩腹部气海的位置,脸上再次浮现出慈笑。
“人间武道臻极境,天下再无同敌手。”
这无疑是玄清对方子轩最大的赞扬与肯定。可方子轩好奇的是为什么他一眼便能看透的秋水境后期,却有着一眼看穿他隐藏起来的臻极境造诣的能力。
玄清看出了少年脸上浮现的疑惑,摇摇头继续言道:“释尘都和老衲说了,今日飞剑峰惨败还是出自皇帝陛下之手,即便是这样,倘若那熊齐天亲临飞峰寺,外加青丝郡里外的信众的协助,怕是真的能将四千年前的悲剧重演,只不过上次崩坏的是整段历史,而这次则是百年飞峰寺和这座万年玄济古塔。”
言罢,玄清解惑道:“老衲之所以能看清陛下的臻极境修为,那是因为……老衲修的是禅。”
“修禅?!”方子轩惊叹道。
修禅二字说简单了就是寺庙里和尚每天坐在大雄宝殿念经颂佛的意思。佛经里所讲多为世间道理,可凭借着道理就想要获得极高的武学境界,无论怎么变着花样说出来都难以让人接受。
“大师所言的意思是因为大师修的禅宗,所以能以秋水境窥视我臻极境的气海吗?”
“非也……”
玄清摇摇头,指着屋室的外面说道:“听,寺外有人来了。”
……
……
白发苍苍的熊齐天一袭灰袍立于飞峰寺外,看着寺外手持长棍的金刚院武僧们,放声笑道:“飞峰百年佛寺,没想到当年玄清、玄泓两位大师创立的雅僧雅院和武僧金刚院如今前者不见一二,后者也就只剩下十位?可笑,可笑!”
十位武僧见来者不善,迅速严阵以待。
熊齐天稍稍咳嗽两声,收敛狂笑的欢喜,陡然变脸,抽出身后百余外门弟子里的一柄长剑,还没等武僧们做出反应,他已经来到寺庙门前,转身横剑放言道:“老夫不杀你们是因为心情好,飞峰寺的武僧如今是真的入不了老夫的眼,就交给你们吧。”
话音落下,原本跟来的以开心为目的的外门弟子们不得不和武僧交手拼命。唯独熊齐天推开半掩的寺院们走了进去。
“飞峰雅僧在此,请施主莫要继续前行了,此处并不欢迎。”
释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寺庙门后的石子路上,老和尚手里紧握着降魔杵,眼里精神充沛,他往前迈出一步,不由分说立出一道佛像残影,随后先手攻向熊齐天。
熊齐天也算“久经沙场”,在他的战斗经验加持下,一招避开释尘的降魔杵,紧接着凝掌击打在释尘胸口。
释尘顿感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雅僧本就不擅长打斗,现在熊齐天借助青丝郡内的外门弟子牵制住金刚院十大武僧,寺内只剩下年轻后辈的出家的小沙弥以及一部分苦于禅修的年轻雅僧。这些人虽然很多,但就算聚拢到一块也无法和入神境界的熊齐天决一死战。
正当二者争执下,刘逸臣忽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书生抱着易融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执剑,但胆子就莫名地变得很大,要不是最后那点读书人的修养阻扰着,估摸着下面可能还是哭出来。
“穷酸秀才也来拦我?”熊齐天闷喝一声。“那就让老夫动手送你上路!”
熊齐天的手中剑,剑锋凌厉直奔刘逸臣而来。
剑下无冤魂。
刘逸臣顿时被吓破了胆,他怀里的易融剑整柄掉落到地上,却仍旧笔直地立在那里。书生此刻只能蜷缩墙角,浑身无力,眼巴巴看着敌人的剑刺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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