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姚丽问姚远,“阿远,远大电器真的是你开的?”
“那还能有假,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弟我啊。”姚远说。
姚丽感慨着说,“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几个月前咱们还在为妈的医药费和你的生活费发愁呢,一转眼你就做了这么大生意,谁敢相信。”
“姐,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哪怕是一头猪,站在时代的风口上一样能起飞,你老弟我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总不会连一头猪都不如吧?”姚远说道。
姚丽顿时笑了,“那怎么可能,可是总得有个过程吧,我听人家说远大电器起码值好几百万,好几百万啊,跟做梦似的。”
“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几百万的家电商场敢称全国第一大吗?广告你看了吧,光是每年的广告费就要三百万。远大电器上个月的销售额达到了七百多万,这个月和下个月因为有元旦和春节,预计会突破一千万。月毛利润大概是一百万。”
姚远说了一组相对保守的数据,尽管如此,依然让姚丽目瞪口呆。
“你做生意要有本钱的啊,你哪来的本钱,而且肯定要很多本钱。”姚丽惊讶地说。
姚远笑道,“一分本钱都不用,全靠你弟弟我领先于这个时代的销售理念打动供货商,只要有货,发展资金就不是问题。”
“姐,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机会来了要把握住,我恰好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把握住了,一飞冲天没什么稀奇的。”
姚丽缓缓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道,“也是,二队有个人前两年到处借钱买了个旧卡车跑运输,听说只干了一年,不但还清了钱,还起了一栋三层的楼,上次老爸还说起过。”
想了想,她说,“咱们家祖宗保佑,今天回去你得好好拜一拜。”
姚远哭笑不得,“姐,你也是受过中专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呢。”
“别瞎说,那是祖宗,不是神佛。”
“对了,姐,我生意这些事别跟老爸老妈说,传出去麻烦少不了。”
姚丽心领神会,“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谁都不说。”
姐弟俩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天,半个小时后就回到了西海糖厂。
姚振华和张桂芳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了,要带回乡下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不时的踮脚张望。
今天他们二位都穿得很隆重,因为光宗耀祖了。
女儿从县里调到了市里,儿子不但考了状元,现在还做了大生意,厂里建的商品房一买就是两套,尤其是后者,对姚振华、张桂芳夫妇来说,这就是大事,是要郑重向祖宗“汇报”的大事。
姚远姐弟二人一到,姚振华就直接把东西往车后备箱搬,一边和左邻右舍说着话,一边催促姚远动作快点。
“振华啊,姚远出息了,姚丽也调到了市里,你们两口子可以享福了。”
“是啊,我说振华,你和桂芳干脆办停薪留职搬去市区算了,帮姚远看着生意,过两年带孙子,多好。”
姚振华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谦虚的笑着说,“他还在读书,还早还早,我还得干个十年八年才退休,多干点是点。”
张桂芳夫唱妻和,“是啊,等退休了再带孙子,那个时候姚远也毕业参加工作了。”
“还参加什么工作啊,你家姚远做生意这么厉害,又是买房又是买小车的,做生意多好。”邻居就会说上这么一句。
姚振华就摇头说,“那可不行,做生意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们两口子知道儿子在课余时间做生意,但是不知道做这么大,姚远之前的说辞是卖电子手表,而且林威和他家里也是这么说的,王建国那边早就得到了交代,王建国把姚远当财神爷,更不会乱说出去。
因此,厂里的职工家属们还不知道远大电器是姚振华的儿子姚远开的。
姚远拿烟散了一圈,驱车带着父母和老姐直奔乡下——姚家村。
1992年的元旦,姚远第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姚家村。
这个人口足有五千多人的大村子,既是自然村也是行政村,管区就叫姚家管区,底下管着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村子,姚家村是其中历史最久、人口最多的村子,但也是相对落后的村子。
从坑坑洼洼的县道转入机耕道,开了两公里就到了姚家村。
之所以选择帕杰罗越野车,而不是不管开着还是坐着都要更舒服的轿车,正是因为南港地区四处可见的糟糕的路况。
市区里的基础设施正在大建设,目前来说也还不错,但是出了市区、城区后,很少能看见水泥路这一类铺装路面,绝大部分都是用黄土夯实的土路,除了国道。
用越野车跑这样的道路再适合不过,而且不容易晕车。
事实证明选择是非常正确的,老爸老妈和老姐都没什么反应,姚远记得上辈子三人刚开始坐汽车的时候晕车很厉害。
姚振华还有一个弟弟,在市渔业公司当保卫,关键在于,姚振华还有三个姐姐和五个妹妹……
爷爷那一代人秉承的是能生则生多生多养,那个年代的人刚刚经历了战争,处于缺乏青壮年的阶段,国家要发展离不开人口构造的优化,青壮年又是国家建设的主力部队。
教员一声令下,全国人民多生多养。
于是,姚老爷子一口气生了十个儿女。
到了姚振华这一代,国家号召少生优生全国一盘棋计划着生——只生一个好,男女都一样,类似的标语随处可见。
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姚远的出生入学是艰难的。
姚振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姚远放到农村亲戚的户口下,而是生生交足了罚款把姚远的户口办好,为的就是姚远能够在糖厂子弟小学上学,能够在县城上中学。
过去的十年里,姚振华两口子的工资,有一大半用在了交罚款上,每年都要交三千块钱,姚远记得有一年交了五千。上一辈子活了四十多年,他也没搞清楚这个罚款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以说,为了姚远,姚振华两口子就差拿命来换了。
如今,儿子出息了,成了县里的高考状元之后,计生部门就没来找过,八月份的时候,全家人回村里扎扎实实的办了酒席,扬眉吐气了一回。
现在,儿子又做了生意赚了大钱开上了小车,姚振华两口子只觉过去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得到了回报,那心情是相当激动的。
姚家老爷子有点厉害,战争年代是游击队长,后来当了四十多年生产大队书记,退下来十来年了还经常被喊去开会,在镇里都是比较有威望的,但人还是离不开田地的农民,老两口一直伺候着二十多亩的地,主要种植甘蔗,和其他人家并无二致。
房屋有三处,都是“门”字型的农家院子,从小到大,现在主要住在姚振华结婚时落成的新院子里。
说是新院子,也有二十个年头了,但比较宽敞。
姚红军老两口很是激动,一大早就忙活个不停,但是杀鸡宰鸭这事是要等姚振华回来干的。
杀鸡宰鸭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般需要家庭里主事的人来操刀,乡下的风俗如此。
姚振华结婚之后,这活就归他了。
掌勺的事情则是张桂芳的活,嫁过来的那天起,也归她了。
一到家,姚振华夫妇就撸起袖子忙活起来,姚丽打下手,姚王氏(奶奶)帮忙。
奶奶的名字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姚丽不知道,姚远也不知道。
姚远记得,是奶奶去世后要做墓碑,老爸才告诉他,原来奶奶叫王秀林。
他搬出碗筷就在压式水井边上洗了起来。
奶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把姚远拉开,说,“你去屋里坐着,快去快去。”
坚决不让大孙子干活的,大孙子是大知识分子,一双手是搞科学文化的,不是干粗活的。而且,他们这一代人的重男轻女观念非常重,再加上姚远是他们这一代人里唯一的男丁,在这个大家庭里享受的是至高无上的待遇。
姚远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当时幺姑在上高中,她有一支特别好看的钢笔,姚远想要,幺姑哪里舍得给,姚远就哭,姚老爷子知道了之后,把幺姑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那支钢笔就归姚远了。
然而,姚远却用钢笔在墙壁上写字,幺姑心都碎了。
那是她攒了一个学期的零钱特意到县城百货公司买的,十块钱一支的英雄牌钢笔。
这件事情姚远印象特别深,等到他懂事了,幺姑远嫁外地,许多年也见不上一面。
再加上那个时候姚远家深陷困境,老爸的姐姐妹妹们,除了老九,其他人都袖手旁观,让姚远对这帮亲戚失望透顶,姚老爷子去世之后,姚振华这一家除了和老九家联系,和其他姐姐妹妹的往来也就基本断了。
家里的这本经,尤其难念。
如果非要追究问题根源,和姚老爷子的重男轻女思想有关,和奶奶姚王氏故意挑拨儿媳和女儿、儿子和女儿之间的关系有关,尤其是后者。
直到姚王氏去世了,姚远的母亲张桂芳对婆婆的为人处世依然耿耿于怀,尤其是年纪上来之后,每每提起以前的事情,张桂芳都是怨气十足。
这里面的事情,比姚远知道的还要严重。
但也让姚远知道了奶奶是个什么人,比如奶奶刚刚悄悄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对姚振华这一家子人的态度明显变热情了很多。
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屋后的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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