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通往邺城的路上。
新降的臧霸被委派为先锋,率领五百本部兵马,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忙的不亦乐乎。
在他看来,这正是潘凤信守承诺,将他带在身边教导的体现。
中军所在位置。
潘凤与郭嘉各自骑马,并排前行。
后者怀里抱着酒壶,一路上就没松开过。
潘凤挥手让亲卫离远一些,众人当即会意,自家主公有事要和军师商议,顿时将护卫的圈子扩大到三丈之外。
“奉孝如何看待友若写信让本侯出手搭救天子一事?”
“呃~”
郭嘉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随意回道:“君侯欺我醉酒,头脑不甚清醒,便要胡乱编排吗?”
“荀友若有封侯拜相之志,如何会行这等不智之举?必是他人借他之名所为。”
潘凤轻笑一声,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知道荀谌是什么样的人。
“哎,奉孝且莫管是谁所为,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站在后世的角度,认为迎立汉献帝,弊大于利。
但他也想听听,这个时代的顶级谋士,站在客观的角度,怎么看待这件事。
郭嘉抿了一口酒:“君侯既有决断,又何必踌躇不定,四处问计?臣所言未必正确。”
他看得出来,潘凤不想迎立汉献帝,而且态度坚定,不会轻易被他人说动。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
为君之道,切忌好谋而无断,优柔寡断。
他担心说的多了,反而会影响潘凤的判断。
潘凤笑道:“本侯虽有决断,但未必一定是对的,为君者,可不能像霸王一样刚愎自用。”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侯得多听听。”
此去邺城还有几天,赶路闲着无聊,聊一聊也是好的。
还能听听郭嘉是怎么想的。
郭嘉微微摇头:“君侯有做好与天下世家为敌的准备吗?”
潘凤神色一肃:“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正色道:“天子,执掌天下权柄,身边汇聚一群天下最顶级世家的家主,如弘农杨氏家主杨彪,太原王氏家主王允,汝南袁氏家主袁隗等人,他们与天子一起分润着权柄。”
“每一家向下,根深蒂固,有无数附庸,家财万贯,仆役成群,试问君侯,他们岂容一介武夫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君侯起于微末,一刀一枪浴血奋战,又遇到一个好时候,得以占据冀州,攻略青兖。”
“如今打下偌大的基业,可甘心拱手让人?”
潘凤直接问道:“所以奉孝认为不该迎立天子?”
郭嘉幽然道:“君侯不肯让,世家更不可能让,除非君侯学那董卓,刀剑加身,稍有忤逆,则当众处死,以作威慑。”
“然后引起天下世家不满,群起而攻之,抗过去,则可称霸天下,扛不住,则如王莽,身首异处。”
“相反,若不迎立天子,则无看不清形势的世家来冀州与君侯相争,争也争不过,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潘凤微微颔首。
此时的汉献帝和公卿大臣,虽然饱受董卓欺辱之苦,但还没经历过李傕和郭汜的毒打,大概看不清形势。
贸然带到邺城,的确自讨苦吃。
除非他学黄巢朱温,有杀绝天下世家的决心。
那样一来,汉族人口起码减少一半,实力大减。
他可不想学司马家,成为民族罪人。
所以,没得说了,汉献帝该去哪去哪,别来冀州就行。
不仅他不能迎,还得阻止别人行,比如刘备和曹操。
其实让汉献帝死在李傕郭汜手上,对他最为有利。
正好天下无主,群雄逐鹿,皇帝的位置,有德有能者居之。
至于各大世家,等汉室没落了,不用挑拨,他们自己会生出别的想法。
要么支持看中的诸侯,要么亲自上场。
联手的可能性反而不大。
这样,潘凤就能各个击破,比扎堆对付轻松多了。
潘凤笑道:“等回到邺城,还得奉孝出面,多劝劝那些让本侯出手搭救天子的人。”
郭嘉连忙摇头:“臣可不敢做这恶人,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成为某些人眼中钉。”
“君侯也不想哪天臣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就被别人摘了脑袋吧。”
他可以在潘凤面前反对迎立汉献帝,但不能在外人面前反对。
前者是行使谋士的责任和权利,后者就要和人结仇了。
尤其是那些世家。
迎立天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足够让很多人加官晋爵,荫袭后人。
当人升官发财,无异于杀人父母,这仇可大了。
潘凤不满道:“本侯也没让奉孝干巴巴的反对,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比如谁提议,就让谁带人去?想从西凉军手上抢人,可没那么容易。”
大家都是聪明人,对付人用脑子好吗?
郭嘉并不吃这套:“君侯这不是都有了法子吗?臣拍马难及,就不献丑了。”
可潘凤岂能让他置身事外?
“没关系,本侯会因奉孝献计而予以奖赏。”
郭嘉想隔岸观火,哪那么容易?
不管是不是郭嘉的计策,潘凤用计之后,只管给郭嘉奖赏就行。
其他人自然会“知道”是郭嘉做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没人会真的在意。
郭嘉脸色一垮:“不知君侯打算如何应对?既要名声,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潘凤意有所指道:“奉孝与本侯丢下兖州事务,匆匆赶回邺城商议对策,难道还会受人指责不成?”
态度都表露出来了,谁还能说他做的不对?
郭嘉闻言严肃道:“说到此处,兖州与青州新定,君侯当真不重视一下吗?”
哪有打下来不到一个月,拍拍屁股就回去的?
不怕降而复叛吗?
潘凤不甚在意郭嘉突然转移话题,回道:“兖州有程昱、满宠和孙观三人,程昱和满宠需防范曹操,孙观则需防范陶谦。”
“陶谦老迈,二子草包不成器,眼下恐怕忙着交代后事,哪敢轻易与本侯结仇?他除非想断子绝孙,才会无缘无故攻打泰山郡。”
“至于曹操,在本侯手上吃了两次亏了,若无必胜的把握,断然不会轻举妄动,况且程昱满宠皆能臣之辈,治一郡已有些屈才,本侯迟早会将他们调到身边听用。”
“若非急需稳定兖州四郡,本侯未必舍得将他们放在那里,有此二人在,曹操想打过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没记错的话,程昱可是连吕布都能防住的大神。
若非如此,他哪放心留点兵马在东郡防范曹操?
“至于青州,有元直子龙这对组合,加上新收编的五万青州兵,对付一群被黄巾军杀的心寒的豪族,岂不是信手拈来?”
“实在不行,让管亥暗中带人在犁一遍,元直带人收场即可。”
“对了,本侯交代过子龙,东莱有一猛士,武艺不比他弱多少,让他收复东莱时,记得上门拜访。”
“其实打下青州不难,但治理青州不易,经黄巾军肆虐,青州已成疲弊之地,要想恢复产粮之地,元直恐怕得费不少心思。”
郭嘉叹道:“君侯算无遗策,对付一些利令智昏的家伙,估计手到擒来,何必非得拉上在下?”
您老人家对付那些人,轻而易举,哪需要我跟着一起?
潘凤不以为意道:“单打独斗哪有并肩作战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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