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娆,你修的什么魔功?”
小语仰头望着异变横生的天象,寒眸眯得纤细,此时此刻的天空像是被巨刀撕开的铁幕,前所未见的力量如虹贯空,一道道注入时以娆的身体里,红裙女子身躯微弯,那一道道抵押她的光柱更像是她背部生出的接天之翼。
红裙女子没有被这一股股伟力所压垮,她纤白的小腿树根般紧紧扎在泥泞的大地上,将曼妙的身躯缓缓撑起。
熟悉的感觉回到体内。
林守溪拧步振体,光芒倏尔破碎,他吐纳出一口绵长真气,满头黑发宛若铁丝,衣袖间的拳头紧握,拳尖上雨水已干,透着苍白与铁青相交的颜色,仿佛一拳即可开山。
小语战了这么多场,被逼急之后使用宗门禁术的仙子也不算少数,但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真实的压迫感。
眼前站的不像是人,更像是苏醒的魔神。
“那些小门小派的妖女喜欢学习魔功禁术,亦或者向先祖祈求力量,我不奇怪,时以娆,你身为祖师山这一代最声名赫赫的弟子,竟也行这种勾当?”小语在道德上谴责对方。
“这可不是魔功,这是我师祖亲授的武功。”林守溪意味深长地说。
“师祖?”小语摇了摇头,道:“既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妖女,那肯定是个为老不尊的坏东西。”
“这话倒是说对了。”林守溪附和。
小语见其点头,不由冷声道:“为老不尊加上欺师灭祖,你们师门可真是绝配啊。”
“谬赞了。”林守溪说。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小语懒得再插科打诨,她上下打量对手,竟看不出深浅。
“你害怕了么?”林守溪问。
“害怕?”
小语冷笑一声:“我只是为你感到悲哀,为求力量修行魔功,最后被反噬死相凄惨的人太多太多,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的一个,毕竟……像你这样耐揍的玩具太难得了。”
小语这话看似嘲讽,实则真心,她遇到了难得的对手,当然不希望对方惨死陨落。
“好了,让我看看,施展魔功之后,你的身体能承受几斤拳意。”
刹那。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躯紧绷,如劲弩张弓,狂风从她的白裳间呼啸而出,她一步纵跃,缩地成寸,收至腰间的拳箭一般弹射而出。
她的掌心似握着一道雷,出拳之时,霹雳响动,沿途的暴雨尽数湮灭,接近对手面颊之时,拳声已震耳欲聋,拳风吹上面颊,更是如同刀割。
林守溪虽将道法唤回了身躯,但死城之外,宫语一拳拳将同样身怀不朽道果的金佛打得粉碎的画面他记忆犹新。
他不敢有任何的托大,拳来之时,他身影如纵马越溪,避开了这一拳的锋芒,小语一击不中,立刻施展踏星步,脚步连环踩踏间,弹腿而攻,攻势联绵不绝,一时间,少女的鞭腿之影铺满长空。
她的招式是幼年在武馆中所学的,威力却是惊世骇俗,这是真正的横扫千军之势,所过之处,坚实的大地也如毯子般翻卷过来,随着她的追击,浪头般朝着林守溪追猎而去。
三百六十腿后,小语的气势攀至最高峰,最后一脚直接踹上他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
林守溪飘然落地,却是四平八稳。
小语只觉得自己踢上了一块钢板,她以为这是金刚不坏之类的武功,并未在意,紧追不舍,贴身袭来。
她用的是拳。
第一拳宛若丘陵,第二圈宛若山岳,第三拳神似神峰,不断变强的拳风叠成巨浪,显化出灭世妖魔般的遮天之影,朝着林守溪吞下。
小语的拳虽不如两百年后那般浑然天成,却有着轻狂骄傲年纪最独特的棱角,她手脚舒展,大开大合,雄浑的气势足以令天地俯首!
林守溪丝毫没有惯着她。
最初的适应之后,林守溪也展开拳脚,他以不朽道果护住心脉,接着施展起毕生武学,再度与封印尽除的小语搏斗。
他徒手撕开了小语狂澜般的拳风,以铁山靠的姿势撞破大雾,与追击而来的少女撞在一起。
雨幕逆卷,天塌地陷。
两位女子身影所过之处,似有炼狱浮屠挥舞镰刀,虚空破碎,狂风暗生,无穷无尽的雷霆之鸣响彻天地,那是最轰轰烈烈的哀声,仿佛是天地在警告他们止战。
两人却是越打越勇,招式也越来越花哨。
林守溪骈指眉前,驱动白瞳黑凰剑经,满天雨水聚成一柄水剑,水剑从天而降,剑尖抵向地面,足足比人大了千倍!
小语凝视剑尖,岿然不动。
“百劫焚炎拳!”少女爆喝一声,袍袖大张,一拳对空轰杀。
这本是火拳门的绝学,宫语不仅将其偷学,还嫌弃它名字不够霸气,擅自改成了百劫焚炎拳,不得不说,一个招式的名字对招式也有玄之又玄的影响,自从这招式改名之后,威力明显比过去大了不少。
小语拳尖大方光明。
遮天水剑竟被她一拳打成云烟。
拳风四散,回荡天地。
小语化拳为掌,将其聚于掌心,每弹一指,便有一缕劲风弹射而出,朝着对手面门直射而去,如此屈弹四次之后,林守溪已被狂风大浪般的风紧紧包围。
剑经的风之法则驱动。
林守溪一步踏出,狂风骤散。
这一幕令得小语暗暗心惊,心惊之后则是越来越强大的战意,她确信,这位时神女将会是她撰写的《天下仙子录》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本着完成著作的伟大念头,小语清啸一声,劲运周身,身影如花炮弹出,划出流星过空般的绝美弧线,再度朝林守溪打来。
数百道拳影喷薄而出,同时打在了敌人的身上。
哪怕有不朽道果加身,林守溪依旧感到了一震震撼骨般的剧痛,拳气透体,他的五脏六腑似都要被打得移位。
接着,小语又展现出了绝高的武道天赋,林守溪想要还击时,她猛地变招,鬼魅般绕至其身后,拳掌相按,猛然向后肘击,打中了林守溪的腰部。
寒毛倒竖,背脊悚然。
林守溪强忍痛意,拧腰旋身也是一腿,抽中她的肩膀,又趁她动作稍僵时回身出拳,打得她倒滑数十丈。
“你这是什么拳法?”小语沉声问。
“千劫焚炎拳。”林守溪淡淡一哂。
小语脸色阴沉,她知道,这是林守溪在刻意挑衅她,她低吼一声,喊出一句“万劫焚炎拳”之后,返身扑打过去。
接下来,不像是打架,更像是拍卖会,两人将焚炎拳前的数字越喊越大,没几回合下来,这招式已进化成了“万亿大劫焚界拳”,光是大声喊出来就让人生出毁灭世界的恐怖感。
渐渐地,两人的比武变成了对撞。
一次又一次最干净利落的对撞!
真气在撞击中爆炸,爆炸形成的波纹巨浪般排开,夷平一切。
从天上打到地上,从地上打到地下,拳头凿出的地下深坑里,两人也不再使用什么规矩的武艺,而是王八拳一样扭打在一起。
某一刻,小语抓起‘时以娆’的长发,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时以娆的面颊上立刻浮现出红色的巴掌印。林守溪呆了呆他这才想起,他是女儿之身,女子之间打架,扇耳光似是常有之事。
还在发懵时,小语又一巴掌扇了过来,这次,林守溪反应及时,将她手腕牢牢抓住。
他深吸了口气,猛地用劲,反手拧着小语的腕,将她按在身下,咬牙狠心,他也扬起手,对着她绝美的面颊甩了一巴掌。小语痛哼,侧颜一红,妖冶异常。
“你竟敢打我?”
无穷无尽的怒意从小语的眼眸里喷薄出来。
就这样这对绝美的女子在深坑地下贴身厮打,互相扇起了巴掌。这是过去林守溪绝不会做的事,但不知为何,此时栖居在时以娆身体里做这种事时,他却感到了难言的畅快。
这就是女孩子的快乐么……
一旦接受了这一点,林守溪的念头也跟着通达了不少。
是啊,此时他是女儿之身,有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深坑中的战斗变得更加惨烈,缠绞,偷袭,扇耳光,扯头发,撕衣服,两人无所不用其极,因为衣不蔽体的缘故,两人打得极具观赏性。
可惜没有观众。
林守溪觉得,他一生都不会有这般放肆的战斗了。
小语同样如此,这种挨打对她而言新鲜而刺激,带给她的愉悦远远超过了过去所有仙子的总和。
小语也因此爆发出了远超平常的力量,她铆足了真气,终于将对手重新按在身下,她掐住对方的脖颈,抡起拳头,用尽全力一拳拳地凿下。
数百拳后,少女拳头发红,雨丝触及拳尖,顷刻蒸成白雾。
她收拳,站起,桀骜地俯瞰时以娆。
可惜,不等她宣布胜利,‘时以娆’也当着她的面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小语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挨下这么多重拳的,这是何等的体魄与意志力?
疑惑充斥胸腔,争强好胜之心压下了一切,她再度轰拳砸出。
一遍,两遍,三遍……
小语发现,她无论将时以娆打倒多少次,时以娆都能再次站起,哪怕她的脚步看上去轻飘飘到一阵风就能吹倒。
第七次的时候,小语生出了犹豫之心,她甚至怀疑,对方的魔功是不是靠挨打汲取力量的。
“打够了吗?”
林守溪再一次站起来,他喘着气,缓缓抬头,狼一般凶厉的眼睛透过散在额前的碎发,死死地盯着小语。
小语终于生出了彻骨的寒意。
“你要是打够了,就该轮到我了。”
林守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说出了与小语一模一样的话:“由我来帮你锻体炼魄。”
战斗再一次打响时,始终均衡的局势终于倾斜。
这一次,林守溪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小语惊骇地发现,对手竟能预判她的出招轨迹,提前做出拦截与反打,那绝不是巧合,因为对方几乎可以次次成功!小语并不知道,这项能力是未来的她亲手给他喂拳喂出的。
先前,林守溪一直在隐忍。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气势此消彼长,他要一鼓作气发动反扑,将小语彻底击溃。
他也的确做到了。
这位骄傲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少女终于败倒在了林守溪的拳下,林守溪按着她的脑袋,令她跪在了泥泞的雨地里,双膝触底之时,小语感到了难言的耻辱与痛苦,可她已无力反击,只能任由脱力的双臂在风雨中静垂。
“怎么可能……”小语喃喃,神情麻木。
“我本以为我觉醒之后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你,没想到……总之,你的力量已远超我的预估,至于技法上的不足,怨你师父便是。”林守溪说。
“不!”小语立刻道:“不怪我师父,都怪我学艺不精!”
“你师父究竟是何须人也,让你这般维护他。”林守溪明知故问。
小语唇抿如铁,一语不发。
“你喜欢他?”林守溪问。
“怎么可能!”小语反驳,她抬起煞白的脸,满是怒容。
“这么急着否认做什么?”林守溪淡淡道。
“……”
小语深吸口气,重新低下头,她缓缓吸入冰凉的空气,颤抖的声线也透着冷意:“我与他……本就不可能的。”
“是么……”
林守溪心头一软,他无比想告诉小语真相,话却阻塞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去。
“哼。”
小语很快又变回了杀气腾腾的模样:“今天是我轻敌惜败,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休要再言语激我!”
“是么?”
林守溪顿了顿,问:“那你选好挨打的姿势了么?”
“我……”
小语气结,雨丝抽打在身上,格外地冷,冷得她浑身发抖,牙关打颤,怎么也不愿开口。
“这样吧。”林守溪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饶你这次。”
“什么?”
“叫我一声师父。”林守溪平静地说。
小语瞳孔一缩,以为自己听错了。
“叫你……什么?”小语又问了一遍。
“叫我师父。”林守溪也重复了一遍。
小语不语。
林守溪见她瞳仁颤抖胸脯起伏,心中笃定她是决计不会开口的,他对这个宝贝徒儿有绝对的信心——她只有自己一个师父,绝不会为了免于挨打而轻易低头。
熟料……
“这么简单?你可不许反悔哦。”小语似乎生怕他后悔,忙不迭开口,字正腔圆地喊了声:“师父!”
林守溪木立原地。
“怎么?这般吃惊干嘛?是一声不够吗?”小语问。
林守溪深吸口气,再难掩怒意,他淡淡道:“我反悔了。”
“哎?”
小语诧异,不等她开口申诉,林守溪已抓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地上,小语的侧颊紧贴着草地,身子呈现耻辱至极的跪趴状,她想要痛骂对方的不守信用,红唇翕动间,流出的却是痛哼之声。
电闪雷鸣,暴雨横流。
等到小语趴在碎草地上,紧咬红唇,竭尽全力提起长裤遮住红彤彤的臀部时,林守溪依旧坐在她的小腿上,冷冷地打量着这个逆徒。
“师父,你下手好重啊。”小语幽怨道。
“还叫师父?”
林守溪又是两巴掌甩了上去。
小语身子紧绷,却是委屈道:“可是……你本来就是我师父啊,不是吗?”
换成林守溪愣住了。
错愕之时,小语转过娇颈,清澈无尘的眼眸牢牢攫住了他。
“你说什么?”林守溪万分不解。
“我也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但我就是知道,你是我的师父,你虽然长着时以娆的模样,但你的眼神不会骗人的,尤其是你让我喊你师父的时候……”
小语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红唇勾起一丝弧度,动人的微笑却又透着哀伤:“师父,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
林守溪沉默了,他起身,将小语抱在怀中。
这个故事太长太长,他一时甚至不知该从哪里解释起来,最后,他只说:
“小语长大了,很厉害,师父很高兴。”
“还是及不上师父厉害。”
小语也露出微笑,她眨了眨眼,说:“师父打尽兴了么,若没打进行就再揍小语一顿吧,只是,你这次下手轻些,若是重了,我怕我很快就会从梦里惊醒过来。”
林守溪听到这番话,回想起过往种种,一时心如刀绞,他紧紧抱住小语,说:“别怕,我们还会相逢的。”
“是吗,可惜梦都是反的。”
“不相信师父么?”
“相信。”
暴雨中,师徒跪在草地上,泪流满面,紧紧相拥。
仿佛黑暗处的规则被触动。
天空中再次出现了一道裂缝,漆黑的利爪撕开裂缝,将头颅探向人间。
那是一个牛首般的巨头,每一个犄角都绽放着数千种神采。
林守溪仰望巨首,知道这是神丹魔性的显化。
他丝毫不惧。
“小语,你还有余力吗?”他问。
“有!”
小语重重点头。
草地上,师徒二人手牵着手,一同跃向天空,挥舞重拳,朝着那头黑色的犄角大魔打去。
……
“我在沙漠中沉睡了七百年,今日,我的后裔们终于将我唤醒,广袤的沙漠啊,你们有幸将迎来你们的新王,且为明日的到来欢喜鼓舞吧,再次升起的骄阳将是崭新的王座——”
吟唱声在沙漠中响起。
沙尘暴具化为了妖魔,它的中心处,神浊如丝,纠结成了另类的心脏,而它的周围,沙虫齐齐跪倒。
尘暴之下,楚映婵单手持剑,竭力阻截,面色如雪。
慕师靖没有想到,这些妖浊之后,竟还藏着一个领头的怪物。
“惊吓术师,你快醒醒啊!”
慕师靖看着林守溪,心急如焚。
似乎是听到了慕师靖的喊话。
林守溪睁开了眼眸。
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慕师靖的眼前。
“海沙般浩瀚的臣民啊,请于夜幕间朝我聚拢,这是王朝的开辟,是……啊——”
沙漠的新王还在吟唱,一道黑影箭一般冲入了它的身躯,掌心握雷打入了它的心脏。
地动山摇。
林守溪双臂舒展,向两侧猛地一拉。
沙尘暴被徒手撕开!
妖魔般的少年立于其中,频频出拳,打得天地变色!
慕师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
“这是……丹拳?”慕师靖问。
“万亿大劫焚界拳。”林守溪骄傲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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