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织早上起床的时候,顾淮已经和李晋一起走了。
他们要赶上训练营开幕式,因此没来得及和顾织告别。
为了避免穿帮,顾淮干脆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了顾织,嘱咐她有什么事联系李晋就可以了。在学校玩得来的朋友,顾淮也都做了简单的资料留下来。
顾淮真是贴心。
顾织觉得刚恢复正常的良心开始有点痛了。
她摸着胸口,拿起了顾淮的手机,一连接网络,信息提示音响得那叫一个此起彼伏,都是来问他昨天是不是吃错药的。
有几个人尤其激愤。
吴振:老大,你不是最讨厌江大飞的吗?你怎么可以主动投降?
谭一凡:多少小姐姐想让我带她们学英语,经过昨天,她们都投向别人的怀抱了。
廖鹏:我作为台下观众,想说老大你昨天的确是不太正常,是不是江大飞那小子给你使绊子了?
这几个都是顾淮留的名单里的人,名单里还标明,这些人其实都比他大一点点,但折服于他的才华,才喊他一声老大。
可顾淮一条消息都没回复,估计连看都没看。
顾织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顾淮果然是死要面子,去训练营既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逃避吧?
她抱着手机想了一会儿,问:江大飞住哪个宿舍来着?
时间还早,吴振和廖鹏都还没起床,倒是起来早读的谭一凡看到了消息。
他觉得他们老大应该是被刺激坏了,连江沅他们住楼上都不记得了。
谭一凡:老大,他们就在10栋301啊!
顾织摸了摸鼻子,顾淮走得太匆忙了,关于江沅的事情她都没来得及问,好在他身边的人什么都知道。
顾织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
今天,是她正式出现在江沅生活里的第一天,呃,虽然是以顾淮的身份。
新买的衣服还没来,她一脸嫌弃地在顾淮的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去年儿童节她送顾淮的黑色T恤,上面印了一只白色独角兽,歪头卖萌,非常可爱。
顾织满意地穿上T恤,又对着镜子化了个男人妆,出门。
到了南大门口,她又拐去西点铺,买了江沅以前喜欢吃的提拉米苏和肉松圈,又挑了草莓口味的早餐奶,这才心满意足地开了导航,往男生宿舍楼走。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往教学楼走去。
顾织想起自己没有江沅的课表,怕错过了他,于是加快脚步,越走越急,上楼梯的时候干脆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跳。
顾织刚跳了几个台阶,就有几个人从楼梯上下来,她连忙刹住脚步。
她走得太急,即便及时刹车了,人也往前倾。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柠城夏季炎热,这只手触在皮肤上,即使是短时间接触,传来的体温依旧灼热得能把人烫伤。
顾织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处五颜六色的手绳上,吸着气抬起了头。
“是你啊!”江沅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习惯性地笑起来,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小孩,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
顾织激动地发着抖。这条手绳是从前她编了,混在一群粉丝里送给他的。
没想到他戴着手绳!
他居然戴着她送的手绳!
天哪,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顾织眨了眨眼睛,快乐怎么都压抑不住。
虽然她和顾淮是双胞胎,但是和顾淮动不动就扮酷不一样,她一欢喜就爱笑,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像一轮弯月。
她一笑,站在江沅身边的方健忍不住叫了起来。
“杜毅,你快看看我是不是打游戏把眼睛打出了问题?小霸王居然对沅哥笑!”
顾淮这家伙哪一次见面不是横眉怒对他们沅哥,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杜毅打着冷战道:“滚,我还想问你呢!”
顾织想起自己还提着早餐,连忙献宝似的将装了蛋糕的纸袋递到他面前。
“江沅,我请你吃早餐,是提拉米苏和肉松圈。”
这也是她从前做的事情,在他比赛或者商演之前,偶尔会偷偷给他准备一份早餐。她会在袋子上附上便利贴,上书“江沅要好好吃饭哦!元宝留”。
她怕别人发现自己混圈,不敢留真名,只敢留个“元宝”。元宝是江沅的粉丝名,想想还是她起的呢。
每次送完早餐,她都会躲在暗处,看着江沅一口一口地把早餐吃完。
江沅爱吃她送的早餐,她骄傲!
可今天她骄傲不起来了。
江沅有些意外,接过袋子看了几眼,笑了一声,问:“你这次是放了泻药还是下了毒?”
顾织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我是这种人吗?”说完反应过来,她不是,顾淮就不一定了。
果然,江沅笑着回答她:“有前车之鉴,我害怕。”说着,江沅把纸袋递给了她。
顾织:“……”
顾淮到底对江沅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不可饶恕的事情?
方健一直看顾淮不顺眼,此刻也不客气:“我们沅哥要吃什么早餐没有,要你送?谁不知道你不安好心。你这是昨天输了比赛,今天想方设法打击报复吗?”
杜毅急着去饭堂吃早饭,催促道:“我们别和他啰唆了,再晚一点,我的灌汤包又卖没了。”说着,几个人越过她就要走。
顾织在原地站了几秒,觉得不甘心,又掉转方向,跟在江沅后面。
方健回头看了她许多次,用很大的声音对江沅说:“我的天,他怎么一直跟着我们,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招?”
杜毅也说:“今天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的?”
顾织连忙刹住脚步,有些忐忑地等着江沅表态。
江沅头也不回,淡淡地回答:“路又不是我们的,走吧,别看了。”
顾织在内心念道:我家江沅人真好。
她还是厚着脸皮跟他们到了饭堂。
顾织当年有幸和江沅同校过半年,最出格的时候,也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偷偷跑到江沅的教室,在他的座位上趴上五分钟,然后在他的课桌下放一颗薄荷味的糖。
至于面对面说话什么的,她想都不敢想。
所以当少年消失的时候,顾织才后悔不迭,这一次再遇见,她无论如何也要厚脸皮到底。
更何况……
如今她顶着顾淮的身份呢!
于是,顾织随便买了两个包子,还坐在了江沅的对面。
杜毅蒙了:“不是,谁让你坐这里的?”
顾织举起手上的两个包子,好脾气地回道:“我也来吃早饭呢。”
方健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对着他,谁吃得下饭啊?”
顾织忽然觉得自己冒失了,她还没彻底搞清楚顾淮和江沅的恩恩怨怨,就贸贸然来找他了。
可是这是江沅啊,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她一刻都不想等。
就算他身边的人不喜欢她,对她恶语相向,可是因为他就在这儿,她竟然觉得恶语也能当音乐听。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丢的也不是她的脸。
顾织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沅:“他们为什么对着我吃不下饭?我觉得我挺下饭的啊。”
周围安静了几秒。
方健骂了一声。
顾织眼睁睁看着江沅原本要送到嘴边的灌汤包硬生生停在了半路,接着他捂着眼睛笑了两声,又把手放下,盯着她看:“你对自己还挺自信的。”
也许是刚笑完,他的眼睛像下过雨的街道,透着亮光,嘴角上扬,整个人都笼罩在温馨的气息里。
顾织一下子晃了神。
他和她从来是偶像和崇拜者的纯洁关系,她在最安全的距离外看着他,偶尔见他沉默低沉,也见过他仿佛被霜雪覆盖,可那时候的少年多酷啊,即使笑,也只是浅浅地抿着一条线,牙都不会露出来。
可是如今,他在她面前笑得肆意张扬。
顾织感觉到自己是他快乐的源泉,她太了不起了。
“江沅!”顾织忽然大喊了一声,把江沅和他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耳朵,侧过头来盯着她:“干吗?你又要约架?”
他扬起嘴角,懒懒散散地笑,露出了嘴边的一个梨窝。
天哪!他这个笑容太迷人了!这到底是什么稀有颜值?
顾织想着想着,没忍住把心里赞美的话说出来:“江沅,你的嘴角一定是被天使吻过,才有了这两个梨窝。你多笑笑,你笑起来太好看了!”
江沅:“……”
这臭小子果然变了!不按套路出牌了!
周围寂静了几秒,方健和杜毅像活见鬼了一样,目瞪口呆。
方健:“他在夸什么啊?这是什么新招啊?”
杜毅:“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干脆挪到了隔壁桌,再听下去饭都吐出来了。这小子这么棘手,还是留给沅哥自己对付吧。
江沅愣了半天,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什么什么天使?什么什么吻?
他咳了咳,扭头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方健和杜毅,又对顾织说:“你不是来吃早饭的吗?”
“是是是。”顾织拿起她的包子,装模作样地咬了一口。
她看杜毅他们买了包子,也跟着买,不过她对灌汤包的外冷内热完全没概念,一口咬下去,舌头都要烫坏了。
“啊,好烫好烫。”她皱着脸,用手狂扇舌头。
江沅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我叫你小孩,你还真当自己是三岁孩子?包子都不会吃?”
顾织一脸委屈:“我不知道它这么烫呀!”
江沅摇摇头,起身走开。
顾织顾着疼,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懊恼得不行。
她正沮丧着,眼前忽然出现一瓶巧克力味的维他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外包装起了一层水珠。
江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没好气地道:“拿着!”
顾织一只手还没来得停止扇风的动作,另一只手就傻乎乎地接过了维他奶。
她刚接过维他奶,江沅忽然低下头来,凑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少年的眉目如璀璨星辰,顾织的心跳漏掉了一拍,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前后不过一秒,他已经撑着身子站起来,声音冷冷清清的:“舌头没起泡,你喝口饮料先含着,别吞,会舒服很多。”
顾织这才想起自己像哈士奇一样伸着舌头,连忙把嘴闭上,听话地喝了一口奶。
江沅见她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乖巧,忍不住疑惑:“这两天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顾淮平时一见到他就要怼天怼地,处处挑刺,今天被他嘲讽也不反驳,太乖了。就连最讨厌阴谋论的他也开始怀疑这小子在憋什么坏招:“今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顾织抱着江沅买给她的维他奶,喜滋滋地笑:“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早餐。”当然还有午餐、下午茶、晚餐、夜宵。
但顾织怕吓走江沅,只能忍住,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我能不能还来找你一起吃早餐啊?”
江沅垂下眼,有些嘲弄地笑一笑,过了半晌才说:“小孩,不要胡闹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顾织皱着眉头,有点委屈:她怎么就胡闹了?
旁边,杜毅他们已经吃完了早餐,催促道:“沅哥,别理他,上课了。”
江沅应了一声,拿起桌上还没喝完的热豆浆,一眼扫到顾织放在一旁的西点纸袋,又折回来,眯着眼睛问:“你自己买的早餐为什么不吃?我看是真下毒了。”
顾织大着舌头回:“我没有。”
江沅笑了笑,提着纸袋丢到她怀里:“自己吃了吧。”
顾织还要再跟着他们,方健回头瞪了她一眼:“别过分了啊,沅哥人好,但这不代表我们都能忍你!”
杜毅更是举起拳头恫吓他:“你再跟过来,我揍……”
他的话没说完,被江沅按着头转了个身:“行了,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完,江沅侧了侧头,顾织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顾织没有再跟上去,她站在原地,朝江沅的背后乖乖地挥了好久的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
顾织看了看那袋被嫌弃的西点,皱了皱鼻子。
她还是得先搞清楚顾淮和江沅之前的恩怨。
她摸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信息:今天有课吗?
吴振:虽然我还在气头上,不想理你,但我还是要问,老大你转性了?
廖鹏:平时大家是在你的带领下逃课的,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有没有课?
顾织:“……”
臭小子果然不好好学习,等他回来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顾织正要打字回复,谭一凡就打了电话过来。
谭一凡:“老大,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学校了?”
顾淮家在同城,他嫌弃宿舍人多嘴杂,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开学一个月了,都是快中午才过来的。
顾织不知道亲弟弟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我失眠,”顾织想了想又说,“我想你们了。”
昨天才和顾淮见过面的谭一凡:“……”
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一个月就称兄道弟,但好像也没有到这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啊!过几天他们是不是要手牵手一起上厕所了?
但他只敢在心里吐槽,表面维持着冷静的假象:“宿舍空调坏了,我们现在东门这边的‘一点甜’开黑呢,你过来啊。”
顾织应了一声,收起手机,提起那袋西点,往校外去了。
顾织很快就找到学校东门外那间叫“一点甜”的甜品店。
她一进门,吴振就跳起来和她打招呼:“老大,这儿呢!”
角落里的四方桌旁坐了三个大男孩。
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是谭一凡,虎背熊腰的是吴振,还有一脸精明的是廖鹏。这几个人是顾淮的室友,虽然彼此只认识一个月,但关系很不错,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顾淮留给她的资料上有这几个人的照片,她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一个一个对号入座。
顾淮提过,其实在他们几个同龄人中,他是最小的,但是他靠才能和英俊潇洒的外表折服了众人,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叫他一声老大。
顾织对顾淮的话表示怀疑,但他在这几个大男孩当中的领导地位倒是显而易见。
谭一凡把预先点好的乌龙奶盖递给顾织,顾织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有点苦,还是江沅给她买的维他奶甜。
吴振摩拳擦掌道:“老大,快,准备开黑了,就等你了。”
顾织想着,应该先和他们活络活络气氛,待会儿问起问题来才不显得突兀。
她瞥了一眼吴振的手机,故作镇定道:“今天玩什么?”
吴振不疑有他:“啊?就‘吃鸡’啊,我们还能玩什么?”
吃……吃鸡?听名字这应该是一个低龄的儿童游戏。
只玩过《超级玛丽》和《俄罗斯方块》的顾织顿时信心爆棚。
然而她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这个叫“吃鸡”的游戏APP。
“老大,你怎么磨蹭了半天?”吴振在旁边急得不得了,干脆一把抢过顾织的手机,替她登录游戏,进了房间。
组队成功,吴振把手机还给顾织。
顾织:“……”
这是啥玩意儿?界面怎么这么复杂?鸡呢?去哪里找鸡?怎么吃?
顾织一脸蒙。
游戏开始没一会儿,吴振说:“老大,我们跳了啊。”
正在研究游戏的顾织一惊:“啊?”然后她的手一滑,游戏里的人物摔死了。
吴振:“……”
谭一凡:“……”
吴振哀号一声:“老大,你还行不行啊?”
“老大有心事。”心思比较细腻的廖鹏一把拍上吴振的后脑勺,“你没看见吗?他最喜欢的乌龙茶就喝了一口。”
谭一凡放下手机,问:“老大,怎么回事?”
“对啊!”吴振附和,“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们高兴高兴。”
说完,他的后脑勺又挨了一下,廖鹏瞪他:“怎么说话呢?”
顾织想了想,干脆就坡下驴,她清了清喉咙:“就是那个,江沅……江大飞!”
“我就知道!”吴振一拍大腿,“又是那个老家伙!”
顾织:“?”
老家伙?
江沅风华正茂,哪里老了?敢情他们在背后一直这么编派他?
江沅为了练舞和参加比赛,学业中断了两年,他大概是重新参加高考,才会比同级的人大了两岁。
可是他中断学业那两年的成就,是眼前这些二愣子所不知道的。
顾织倒是知道,可是她不能说。
想到江沅被误解,顾织忍不住替他委屈,她这有口难言的样子更加坚定了吴振等人心里的想法。
老大生气,一定是江沅惹的。
比较理智的廖鹏开口问:“老大,怎么回事?”
顾织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她来的目的,于是问:“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和江沅是怎么结仇的?”
“记得!我们哪能不记得!”
顾织拉了拉耳朵,准备认真听。
吴振说:“江沅这人嚣张、傲气,什么都要压人一头,最可恶的是,他玩弄别人感情还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认真听讲的顾织差点摔下椅子,满脸难以置信。
江沅玩弄别人感情?怎么可能?当年喜欢他的人排长龙可以绕港城一圈,可是他从来没有出过绯闻好吗!
吴振一拍桌子:“我们院花姜颖啊,多水灵灵、多柔弱的一个妹子,就因为江沅劈腿,哭到脱水中暑,进了医院,病好之后那个憔悴啊!”
谭一凡也愤愤地说:“就是啊!太过分了!当时我们整个院的人都想揍他好吗!”
顾织眉头紧皱,她认识的江沅根本不是这种人。
她问:“当时江沅是怎么表态的?”
廖鹏说:“我们去找他算账,但他什么都不说。他那些猪朋狗友,竟然说是姜颖求爱未遂自导自演,你说可恶不可恶?人家妹子都抑郁了。”
吴振说:“老大,你怎么都忘了?那时候你还和他打了一架,差点背了处分。”
顾织抬起头,连忙“哦”了一声:“我记得啊,我还给江沅下过毒。”
吴振“啧”了一声:“下什么毒啊,你不就往他叫的外卖里放了两管芥末酱吗?又吃不死人。”
廖鹏:“嘻嘻,好在那个时候他叫的红油牛肉粉,味道重,闻不出来,也就吃了。”
顾织:“……”
好一个幼稚的顾淮,难怪江沅现在碰都不碰她给的东西。两管芥末,他们这是想呛死谁?
顾淮和江沅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差,原本她以为只是两个少年的意气之争,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件事。
她要怎么补救啊?
顾织想了想,问:“关于江沅,你们还有什么资料,都跟我说说吧。”
她故作镇定,心里却急得抓耳挠腮:你们快跟我说说吧!他还有没有跳街舞?这几年他都干了什么大事?
谭一凡说:“老大,我们知道的你不都知道吗?听说他在国外待过几年,嚣张得不得了。”
吴振接口:“可不,他太嚣张了!打篮球就在线外投三分,也不怎么走,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廖鹏接着说:“我们约了几次架,他都不应,就喜欢阴恻恻看着我们笑,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毛病,喜欢他的妹子们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猪油蒙心了。”
顾织听到这里,猛地站起来!
她心中大喊:你们才是有毛病!人家只是单纯、温和地笑好吗!什么阴恻恻?
廖鹏:“老大你冷静,我们知道你恨他,别把自己气坏了。”
吴振:“对对对,来日方长,我们还怕不能把他渣男的真面目撕开吗?”
顾织在桌下掰着手指头,替江沅辩解的话堵在喉咙口,差点把自己噎死。
这群毛头小子,怎么可以这么侮辱她的偶像,她好想将他们一个个吊起来打一顿。
顾织到底是生气了,下意识地噘着嘴,脸颊微微鼓起了两个包。
廖鹏对吴振和谭一凡使眼色道:“行了,咱们别提这个渣男了,多毁心情啊。”说完又大声对顾织说,“都别愣着了,开局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吃上鸡啊。”
顾织带着一腔愤慨道:“开就开!我吃你看!”然后顾织的游戏人物再次摔死了。
一早上下来,陪玩的几个人都觉得心很累,他们老大的水准一落千丈,连小学生都打不赢了。
啊!当初靠一把游戏虐杀了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认他做老大的那个顾淮呢?
谭一凡:“这种大好时光,我觉得不好好学习有点对不起自己。”
好学生顾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对他说:“啊,你们开窍了就好,别混日子了,明天开始我们也别‘吃鸡’了,把书带出来自习吧。”
几个混吃混喝准备混完大学生活的男孩顿时面露菜色。
顾织看了看手表,到午饭时间了,她想着现在去食堂,没准还能遇上江沅。
她不相信江沅是那样的人,她得把事情弄清楚。
她站起身,收拾了东西就要往外走,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要给江沅起名叫江大飞啊?”
“老大,这个你都能忘记?你不是说在你看过的电影里头,叫大飞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吗?”
顾织的嘴角猛地一抽,默默决定,等顾淮回来了,家法伺候。
顾织从吴振等人那儿要来了江沅的课程表。
吴振摩拳擦掌,一脸兴奋:“老大,你要怎么整他?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你尽管开口。”
整江沅?她捧着他都来不及!更何况,她要问清楚真相,怎么可能带这群仇视他的人过去?
顾织一脸冷漠地回复:“不用你们,我自己来。”
顾织收拾收拾东西,去教学楼蹲点。按着课程表,如果江沅没逃课,也差不多该下课了。
吴振看着顾织走远,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怎么觉得老大过完长假回来之后很不对劲。”
谭一凡也一脸凝重:“他的走路姿势都不对了。”
廖鹏嘴角抽搐,盯着顾织的背影:“你说得对,老大什么时候走路这么像女生了?”
吴振突然开口:“老大一定是要整江沅那小子,难道他是怕连累我们才不带我们去的?”
廖鹏挑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让老大一个人孤军奋战啊,走,跟我来!”
几个人互相换了眼色,摩拳擦掌地往教学楼方向去了。
顾织将时间掐得很准,她到达教学楼楼下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间,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她身形高挑偏瘦,穿着顾淮宽大的T恤,隐藏了她身体原有的曲线,姿态慵懒地往那儿一站,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虽然顾淮才入学一个月,但名声不小。江沅又是南大排得上号的人,而顾淮作为一个新生,三天两头找江沅的麻烦,因此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女孩子,对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总是印象深刻些的。
有些女孩故意放慢了脚步,激动地讨论成一团。
“你看,那个是不是顾淮?”
“对哦,他居然穿粉红色的T恤。”
“天哪,原来顾淮居然那么衬粉色,太好看了吧!”
顾织没想到顾淮在学校里人气这么高,诧异地抬起眼睛。
她的眉眼比顾淮要更精致些,眼尾有些上翘,掀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懒洋洋的,显得别有风情。
“啊!他是不是在看我?”
“啊,要老命了!我怎么觉得顾淮现在长得比江沅还好看了?”
“胡说!我家江沅的大旗永不倒!”
顾织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江沅就是江沅,无论去了哪里,喜欢他的人一直都是前仆后继。
她正想着,刚才那个江沅的粉丝喊了一声:“哎,江沅来了。”
顾织抬起头,果然看见江沅和方健等人一起走出来。
江沅有些近视,上课的时候要戴眼镜才能看得见黑板,大概是忘了摘,眼镜此刻挂在他脸上,和他平日里温和的气质完全不一样,显得清冷又疏离。
顾织盯着他看,觉得今天实在是太热了,热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用手扇了扇风,抿着嘴,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顾织站在江沅面前的时候,周围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正在走的人停下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然而不过几秒钟,那些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好像开水煮沸了一样,再次响了起来。
“江沅怎么又惹到他了?”
“好像是因为英语辩论赛输了,他来找晦气的吧!”
“他们两个碰一起,哪次不是火星撞地球?”
“江沅惹谁不好,惹这个小霸王!”
“说到底,还不是姜颖那档子事。”
顾织充耳不闻,面对方健和杜毅警惕防备的目光,也全当没看见,她朝江沅笑出一口大白牙:“师哥,你饿了吗?”
这一声“师哥”叫得江沅牙齿一酸,只是今天早上他一连上了四节课,倒真有点饿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织,也不似别人那样对她龇牙咧嘴的。
“怎么,你又要找我吃饭?”
顾织点头,点头,再点头,乖巧地说:“对呀!我就是来找你吃饭的。”
她有些踌躇,小女生的情态一不小心露了出来。她绞了绞衣角,说:“其实……那个……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站在江沅身后的方健和杜毅差点惊得下巴脱臼。这扭捏做作的又是什么新招?顾淮小霸王的形象好像有点崩塌啊!
江沅也愣了一会儿。
顾淮这个小破孩从来就看他不顺眼,总是各种找碴儿,在篮球场、教室,各种堵截、各种恶作剧,就算耀武扬威地说上几句狠话,给他添堵也好。
可是这两天,这个小孩好像有点变了,不但找他吃早饭,现在还来等他下课约他吃中饭。
难道顾淮想通了,想和他和解?
江沅抿了抿嘴,说:“中午不行,我有事。”说着,他抬脚就要走。顾织这才发现自己差点露馅,赶紧重新进入角色,收起表情,面色凝重地追上几步,揪住了他衣服的一角。
“江沅,你等等!”
她急着要缓和江沅和顾淮之间的关系,更急着想知道真相,情急之下就下手重了点,把江沅的衣服都扯歪了。领口勒住了他的脖子,露出一大片肩膀,肩膀往背部有一条粉色的疤痕,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江沅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顾淮,语气有些捉摸不透:“顾淮,你胆子挺肥的。”
顾织盯着那条疤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健一个箭步上去,往顾织肩膀上一推:“你干什么呢?想动手吗?”
顾织没有防备,被虎背熊腰的方健一推,一个没站稳,撞上了身后停放的自行车。呼啦一声,随着人群的尖叫,自行车倒了一片。
顾织往后仰着倒下去,后腰撞上了一辆自行车的脚蹬,疼得眼眶瞬间红了。
江沅拦住方健,转身想去把顾织扶起来。
“起来!”
顾织泪眼模糊,望向江沅,他半弯着腰,向她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腕上的表在阳光下反着光。
顾织看得连疼都忘记了。
她崇拜了这么多年的偶像,对她伸出了手。
可是在她看不到他的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不跳舞了?背上那条伤疤和这件事有关吗?
她缓缓伸出手,就要够着江沅大手的时候,斜地里忽然又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将江沅的手一把拍开。
“滚!这么多人打一个,要不要脸?”
廖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顾织身旁,气得脸红脖子粗,看样子下一刻就要来一个左勾拳右勾拳。
顾织趁着他把自己扶起来,赶紧拉住他:“是……”
“误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口哨。顾织回过头,就看见吴振抱着一个箱子走过来,身后跟着谭一凡。
吴振气咻咻地把箱子往江沅面前一摔:“渣男,这下还不证据确凿,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顾织连忙拨开廖鹏,往箱子里一看,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用精美的包装纸包好,缎带打了蝴蝶结,上面还贴着便利贴。
方健和杜毅看到箱子的那一刻都掩不住惊讶之色:“这些东西你们哪里得来的?”
廖鹏也赶过来,冷笑一声,挑出来一个盒子,撕了上面的便利贴,开始念:“方小娟,Thesunforday,themoonfornight,andyouforever!”
“哇!这么浪漫吗?”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方健指着廖鹏吼:“你干什么呢?把东西给我放下!”
廖鹏却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谭一凡紧跟着翻译:“意思是‘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吴振高声喊:“这是情书啊!”
廖鹏又撕了几个盒子的便利贴,除了名字不一样,内容都是一样的。念完后,他指着江沅骂:“还说不是渣男,给不同女孩子送礼物,连内容都不改一改。”
江沅面无表情,问:“这些东西我都放在团活动室里,你们怎么拿到的?”
顾织已经蒙了,一时间都不知道为什么闹出这么大一场戏。
她拉住廖鹏:“你们干吗?为什么乱拿别人的东西?”
廖鹏气喘吁吁地朝顾织笑:“老大,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顾织一脸糊涂地指了指自己:“帮我?”
廖鹏对她挤眉弄眼,低声说:“你不是想整他吗?”
“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杜毅眼看就要对着顾织冲过来,江沅一把拉住杜毅,眼神也落在顾织身上。
顾织愣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织差点举双手自证清白,谁知道身体动作太大,拉扯到后腰的伤,疼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装什么单纯呢!”刚才动手伤人的方健气势汹汹,恨不得再推顾织一把。
廖鹏等人也怒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敢说这些不是江沅写的?”
吴振也站过来:“你指什么指?”
眼看两拨人剑拔弩张要打起来,顾织和江沅挤在中间,她正要劝架,就听江沅开了口。
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无所谓:“这些便签上的字都是我写的。”
吴振应了一声:“承认了吧!”
江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继续说:“但这些不是情书。”
廖鹏冷笑:“你编!继续编!”
方健已经气到眼睛都红了:“哼,这是我们团活动,给每个女生送礼物,江沅英文写得好看,才让他写的。”
话一出口,吴振等人都愣了愣。
廖鹏还想挣扎:“你说活动就活动啊?谁知道你是不是瞎扯?”
话音刚落,人群里有个女生站了出来,声音弱弱地说:“那个,我就是方小娟,我可以证明的确有这个活动,我们团里的女成员都很期待收到礼物的。”
顾织从刚才起就觉得不对劲,退一万步讲,就算江沅要给不同女孩送礼物,也断不会那么蠢,放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惹人注意啊!
她现在一听,全明白了。廖鹏等人以为她要对江沅打什么坏主意,自作主张来搞事情,用的还是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又低劣的办法。
顾织内心抓狂,仿佛家长看着做错事的熊孩子,打又打不得,好气哦!
谭一凡捅了廖鹏一肘子,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情况啊?你查清楚没有啊?”
廖鹏皱皱眉头:“线人就跟我说他要给很多女孩子送礼物,我哪里知道是团活动。”
杜毅气咻咻地走上来,从吴振他们手里抢过箱子和便利贴,又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
几个人都心虚得很,站在那儿不敢动作。
杜毅又看向还在揉腰的顾织,冷笑道:“别演戏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们沅哥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像狗一样咬着不放!”
吴振比顾织反应还快些,他指着杜毅的鼻子骂:“你说谁是狗呢?欠抽是吗?”
眼看两拨人又要闹起来,顾织的腰又疼了,简直拦都拦不住。
江沅站在中间,忽然淡淡开口:“都别吵了。”
他看了顾织一眼,又扭头去看方健和杜毅:“把东西拿上,我们回去吧。”
方健不服气:“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谁知道他们下次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江沅低声道:“你刚才突然动手,要闹到学校领导知道了,谁理亏?”
方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杜毅帮忙劝:“反正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公道自在人心。”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又开始讨论起来。
“顾淮他们的确太过分了啊,换我也生气。”
“他们三天两头找事,不就是有私仇吗?”
杜毅拉着方健走了,江沅跟在后头,看了看顾织,转身就走。
顾织看了看后面那三个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的大男生,扶着腰追上去:“江沅,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对不起!”
吴振在后面愣住了:“老大!”
她说得很大声,江沅回过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的笑容收敛,露出冷漠的底色来:“这次算了,可是顾淮,我不会永远都这么有耐心和好脾气的。”他声音里的冷意陡然直升,“不要有下次。”
说完,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转身跟上了方健和杜毅。
顾织站在原地,扶着疼得要命的腰,心里冷冰冰的。
就江沅和顾淮这糟糕的关系,他会不会顺带也讨厌和顾淮有血缘关系的自己?
顾织无奈望天:啊!心好累!
吴振等人被顾织拎到了学校超市门口,三个人排排坐,低着头。
顾织扶着腰,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你们看他不顺眼,堂堂正正和他竞争啊,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本事?”
廖鹏嘀咕了一句:“我们也是跟你学的,你说过,对付恶劣的人就用恶劣的办法。”
顾织瞪着眼睛:“我说过?我现在就想把自己毒哑!”
廖鹏:“……”
吴振瑟瑟发抖,拉了拉谭一凡的衣角:“早上谁说老大像女的?他这气势比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又凶狠了几分!”
谭一凡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吧,还想挨骂吗?”
顾织把几个熊孩子当顾淮教育,引经据典把他们说了个头晕眼花,最后逼着他们承诺,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不准搞事,齐齐签了保证书,这才完事。
离开时,吴振仍然感觉很不真实:“我怎么有种刚见完教导主任的感觉?”
谭一凡摆摆手:“快别提了,我需要回宿舍冷静冷静。”
在几个人勾肩搭背走远以后,顾织才扶着腰慢吞吞地站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医院看一下。
她慢慢地往校门口挪,刚扶着腰走了几步,就看见骑着单车迎面而来的江沅。
她心里一喜,疼都忘记了,举起手来朝他挥了挥。
可江沅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骑着单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
顾织沮丧地垂下手,觉得要和江沅成为朋友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心情低落,腰又疼,想想自己喜欢了江沅这么多年,难得有机会出现在他身边,却又是这种境地。
她这一想,只觉得未来很迷茫,顿时委屈得不行,眼眶都红了。
她刚抬起手抹了抹眼睛,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刹车声。
顾织回头,就见刚才呼啸而过的江沅重新出现在她身后。他骑在单车上,一只脚撑地,一脸见鬼似的看着她。
“你……你哭了?”
顾织一慌,立刻反驳:“谁哭了!”
她太急,忘记伪装顾淮的声音,话说出口才知道不好。但江沅只是有些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还说没有,声音都变了。”
他下了车,把车停在树边,抬起下巴,朝旁边的木椅点了点:“过来。”
顾织连忙扶着腰挪过去。
江沅耐心地等她挪到了椅子边,坐好,又说:“趴下。”
“啊?”顾织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动作太猛扯到了腰的伤处,“你……你要干吗?”
江沅似乎被她的反应气到了,阴森森地笑着说:“我还能干吗?难不成当街打你五十大板?”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瓶巴掌大的药酒,说:“中午那会儿你伤着腰了?”
他说着话,还有些喘。顾织愣了愣,他刚才骑那么快,就是去拿药酒吗?
江沅抬了抬眉毛:“过来,我看看。”
他看……看什么?
顾织的内心活动很丰富,江沅居然要给她擦药酒,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小子呆住的样子太消磨耐心了,江沅眉头一皱,握住顾织的手臂,一把将人扯过来,开口嘲讽道:“别扭扭捏捏的,你又不是女孩子。”
手掌包住的手臂不如他想象中的粗壮,甚至可以说是纤细。
江沅皱了皱眉头,这男孩子也太瘦了,没吃饭吗?
顾织曾有八年用来仰望追随眼前这个男孩子,站在他面前并同他说话,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谁知道有一天,居然能和他有肢体接触?
顾织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她感觉后腰一凉,她的衣服被掀了起来。
“唔!”顾织瞪大眼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连忙忍着痛,按住自己的衣服。
她不能让江沅看见她的小背心啊!
然而江沅只是掀开了一个小角,看了一眼,手掌探进去,贴在了她的后腰上,轻轻按压着。
顾织忘记了呼吸,江沅亲自给她擦药酒!这是什么高级待遇?
哇,他好温柔、好贴心。
不,她不能想,想就是恋爱。
对顾织心理活动毫无知觉的江沅却在想,这小子的腰也细得过分,瘦瘦小小的,一戳就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和他叫嚣。
江沅想起他处处找碴儿的可恶行为,下手忍不住重了一点。
顾织被江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神志不清,被他这么一按,他吃痛起来,总算回了神。
“疼疼疼!”
江沅往手上倒了些药油,说:“方健他做事鲁莽了一些,突然动手是他不对,我替他道歉。”
他和她离得太近,轻易地看见她的耳朵染上了红色,以为她是忍疼忍的,不由得放轻了力道。
他做事向来是非分明,虽然小霸王一群人做事过分了,但是方健是为自己动的手,这事得他来扛。
顾织背对着江沅,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熟成一只大螃蟹了。
她慌忙没话找话:“你拦住我,给我擦药,就是为了他吗?”
“不然呢?”江沅的语气带着惯常的无所谓,声音有些懒散,“被你记恨上可是一件很惨的事情,有我一个人遭殃就够了。”
顾织愣了愣,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江沅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沅,明明是为对方好,说出口的话却都是反话,这也是当年他总被传和街舞团队队友不和的原因。
他像披了一层外衣,用无所谓的态度把真实的自己遮掩得密不透风,也难怪吴振他们觉得他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可是顾织知道的,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忽然直起腰,转过身,一把握住江沅的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伤。”
话刚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江沅手腕上的手,觉得自己大概脸又红了。
面对江沅的时候,她分分钟失控。
她连忙放开手,江沅转了转手腕,笑了笑:“你倒挺会自作多情。”
顾织低着头嘀咕:“反正我知道。”
江沅也不知道听清了没有,把手上的药油丢给了顾织:“你拿着它,有点扭伤,撞到的地方青了。早晚擦一次药油,多揉揉就能散瘀血。男孩子别太娇气。”
顾织下意识噘嘴,她才不娇气,她都不知道多独立自主!
可是她想起他当年因为练习街舞,常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却一句抱怨都没有,于是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捧着药油,挠了挠鼻子:“行吧,那我原谅他了。”
本来她也没打算怪罪。
江沅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忍不住嘲弄她:“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都超过五分钟了。”
她抿了抿嘴,说:“以后都会的。”
顾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顾淮对江沅是什么态度,但现在顶着顾淮名字的是她,她恨不得将江沅供着,又怎么舍得对他大声说话。
江沅转头,正好对上顾织温柔的目光,不由得背脊一僵。
又来了,又是这种像怪异的眼神。
江沅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站了起来:“行了,你带药油回去,我走了。”
“等等!”顾织想到今天自己要问的事情,慢慢站起来,“那个姜颖的事情……”
江沅长脚跨过单车座,回头看了顾织一眼,目光有些冷:“这事还有完没完?”
顾织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想,如果不是这件事已经到了让他烦不胜烦的地步,他也不至于露出这种神色。
江沅一只脚踩在地上,双手撑在手把上,目光冷冷地看着顾织。
她捏着手里的药瓶,一时间手足无措。
江沅松了一口气:“走了。”他用力一蹬,车子一下子滑出好远。他骑了一段,似乎想到了什么,按下刹车,调转了车头,看着她笑。
“顾淮!”他们中间隔着校道上三棵树的距离,少年提高了音调,声音清朗,还带着些许笑意。
他身后那些葱葱郁郁的香樟都成了背景。
顾织看得出了神,忍不住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江沅脸上的笑意浓重,他笑得这样张扬放肆,让顾织觉得胸口涨得隐隐作痛。
“辩论赛输了,我们打的赌你可别忘了!”
顾织下意识点点头。
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至理名言。
江沅挑了挑眉毛,吹了声口哨,将车头调转方向,往前骑去,夏日的风把他衬衣的衣摆吹得扬起来,在半空中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顾织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江沅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后知后觉:呃,等等,什么打赌?顾淮没提呀!
顾织恍惚想起了什么“输了要脱光衣服绕着操场跑十圈”“输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钢管舞”。
白日漫长,此时日光正盛,顾织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顾织回到家后,第一时间给顾淮打了电话。
顾淮那边偷偷摸摸的,刻意压低声音:“姐,什么事啊?你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这边训练营上课不让带手机的。”
顾织冷冷地问:“听说你和江沅还有个赌约?”
提起这个赌约,电话那边的人仿佛噎了一下。
半晌后,顾淮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哎呀,我都差点忘了……姐……”
顾织气死了:“自己打的赌,你自己回来负责!”
今天她总算是见识了江沅和顾淮之间的矛盾,鬼知道他们当初立下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赌约。
顾淮在那头装柔弱:“姐,这一时半会儿我也回不去,不就叫他一学期哥吗?反正他年纪大,要不你咬咬牙,就当被狗咬了?”
顾织正想说:“我不……”
咦?叫哥?就这样?
顾淮:“姐,我知道这实在太屈辱了!算了,我……”
“等等!”顾织忙打断他,“我可以!我能行!”
顾淮:“啊?”
他姐变脸的速度怎么越来越快?但容不得他多问,顾织就喜滋滋地挂掉了电话。
顾淮是一个小霸王,从来不对谁低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江沅抓住了他的弱点,让他管自己最讨厌的人叫哥,还一叫就是一个学期,对他而言就是天天出丑,比起这个,绕操场跑圈唱歌什么的,简直太小儿科了。
以她对顾淮的了解,估计他会从此躲着江沅,好避免履行赌约。
可是对顾织来说,管偶像叫哥,这算什么惩罚,这是福利好吗?
她一直吊着的心又放了下去。她顺手摸了摸腰,江沅那是什么铁打圣手,下午明明还痛得要死,被他揉一揉之后,她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活蹦乱跳的顾织滚上了床。
明天,又是可以见到他的一天呢。
第二天早上,当江沅打开宿舍的门,看见在走廊上探头探脑的小霸王时,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回事?按照这个小霸王目中无人的脾性,起码这个学期会避他如蛇蝎,这样他就可以成功获得清静。
在他的认知里,小霸王怎么也不至于自投罗网来叫他一声哥。
江沅还在思考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见那个自投罗网的猛地冲到他面前来。
“我是来履行约定的。”顾织咳了咳,非常严肃非常郑重地喊了一声,“江沅哥哥。”
江沅:“……”
他只让小霸王喊自己哥,小霸王喊什么哥哥,小霸王为什么要给自己加戏呢?
江沅懂了,这是小霸王的新伎俩,肉麻死他,恶心死他,小霸王就赢了。
江沅按住自己额头上跳动的青筋,应了声:“有事?”
顾织乐滋滋地道:“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餐。”
她坚信,没有什么问题在饭桌上解决不了,如果一顿早餐不行,就吃两顿。
江沅却转身就走:“我没空。”
今天是周五,早上其实没有课,但江沅习惯了去图书馆。
顾织连忙跟上去:“江沅哥哥,你是不是去图书馆?真巧……”
江沅转身转得猝不及防,顾织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下面的话说起来莫名心虚。
“那个……我也是。”
顾淮压根儿没有去图书馆的习惯,顾织这是打听好了才过来的。
江沅的作息很规律,每周的哪一天该干些什么,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顾织拿到他作息时间表的时候,从头看到尾,忍不住失落。他会去图书馆、去打球、去上课,偶尔还会参加一些演讲或者辩论赛,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街舞。
他果真没有再跳舞了,街舞圈流失了这么一个高手,怎么能不让人痛彻心扉!
江沅不知道她心里那些惊天动地的疾呼,目光有些冷:“顾淮,我不喜欢被人纠缠。”
顾织愣了愣,刚想油嘴滑舌地答“这怎么是纠缠呢,我们这是培养友好的师兄弟关系”,但江沅没容她说话,他一开口就是命令:“别跟着我。”
江沅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像被冰包裹着,非常不近人情。
顾织停住了脚步。
江沅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顾织杵在原地,看着江沅下楼梯,出了宿舍楼,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她吐出一口气,原本挺拔的身体忽然垮塌了下来。
她惹江沅烦了,感觉好丧气。
顾织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给季小萝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求助。
季小萝是顾织留学时认识的朋友,她是一个美容博主,人际交往经验丰富,顾织决定虚心请教,如何化解一段互相看不对眼的仇恨。
洛杉矶那边是晚饭时间,季小萝看到顾织的男装打扮,差点把嘴里的蔬菜沙拉吐出来:“小吱吱,你怎么回事?COS花木兰吗?”
顾织习惯性想让她滚,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还是忍了。
季小萝听完前情提要,算是明白过来:“替弟报仇,撞见初恋情人,这是什么精彩剧情?太刺激了!”
顾织透过屏幕瞪她:“他不是初恋情人,是我偶像!这种喜欢是非常神圣的,是不可亵渎的!你不要乱说!”
季小萝才不管这些细节,对她来说,这明明就是女扮男装在线追仔,可太好玩了。
她非常诚恳地提起意见:“你现在扮演的是你弟弟,你弟弟和你偶像有仇啊,你怎么可以一上来就示好?仇人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谁都会怀疑你想搞事情。”
嗯?顾织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她看到江沅之后智商基本归零,忘记了自己现在和他是对立的,所以她的友好态度就变得非常可疑。
季小萝说:“你起码得有个过程吧,比如,今天对他横眉冷对,明天对他爱理不理,后天再看见他,就可以微笑点头了。”
顾织懂了。
看来现在她屁颠屁颠地跟着江沅,只会增加他对自己的厌恶。
她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跟江沅去图书馆的计划。
顾织看了看手机里顾淮的课程表,转身下楼,把吴振几个人拉起来去上课。
既然她都来这儿了,就打算顺手把顾淮的学习环境变好。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要帮他培养一帮热爱学习的小伙伴,省得他们整天无所事事,找江沅麻烦。
顾淮给的课程表周五早上是有课的,只是吴振几个人昨晚通宵打游戏,本来已经做好逃课的打算,正好端端地补着眠,就被顾织揪了出来。
几个人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行尸走肉般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听着顾织高谈阔论“学习使人进步,逃课使人堕落”,都一脸茫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吴振偷偷给廖鹏和谭一凡发微信:老大变了!早上我穿一条裤衩给他开门,他居然指责我污染校容校貌!
谭一凡:以前他还带我们打球玩游戏,现在不带我们就算了,还逼我们学习!
廖鹏:我仿佛回到了高三,有了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感。
吴振:我要篡位!
顾织走在最前面,对后面几个低头族的吐槽毫不知情,她正拿出高中当学习委员的功力侃侃而谈,余光中就见到了江沅。
他手里拿着几本书,刚好经过一个摆着遮阳帐篷和课桌的招新摊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招新的负责人见他望过去,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就差没扑到他身上求他留下。
江沅只是淡漠地摇摇头,转身就走。
他一转身,就和带着三只“大熊猫”的小霸王打了个照面。
顾织愣了愣,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过季小萝说过的话。
现在是什么阶段来着?对,今天是横眉冷对!
顾织努力调控表情,做出一副好像别人欠钱不还的表情,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江沅,朝他走了过去。
江沅脚步顿了一下,刚想着如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一句“江沅哥哥”自己要怎么堵他的嘴,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脸凶狠地朝自己走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当街动手。
他下意识做好了应对准备,就见小霸王高傲地把头一甩,和他擦肩而过,冲着他身后的孔子像去了。
在顾织身后的吴振等人,看着他们老大精神抖擞地越过了江沅,面目凶狠地停在了孔子像面前。
江沅:“……”
吴振、廖鹏和谭一凡纷纷表示疑惑:不是,孔夫子哪里得罪老大了?老大快醒醒!你的对手是江沅,不是孔子啊!
江沅盯着小霸王的背影愣了一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短促地笑了一声。
果然三年一代沟,现在小孩的想法他自认搞不懂了。
江沅最后瞥了顾织的背影一眼,没多作停留,转头就走。
顾织其实刚才完全没想这么多,下意识就想在江沅面前表现她的横眉冷对,她原本打算和他擦肩而过就算了。
除了和孔夫子像大眼瞪小眼,她毫无办法。
戏过了的顾织觉得面子丢大了,一时半会儿不肯回头,直到廖鹏上来请示:“老大,你干吗?”
顾织努力绷住自己的形象:“我就是吓吓他。”
廖鹏:“……”
你是认真的吗?被惊吓到的明明是我们好吗!
顾织悄悄回头,见江沅已经走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朝刚才江沅止步的招新摊位走去。
好奇宝宝吴振也跟了上来:“奇怪,现在怎么还有社团在招新啊?”
按理说,南大的招新一般是在入学一周就火热开启,国庆长假结束,人员都应该定下来了,难得还看到招新的。
顾织走近,看到了遮阳帐篷上贴着的白纸,上面用马克笔写了几个大字—街舞社团招新。
顾织愣了愣,一下子明白过来江沅为什么会停下来了。
嗷!她发现了什么?他心里还有街舞!
刚才那个戴着眼镜的招新负责人噌地站起来:“同学,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吗?我们招新没有限制,无论你读大一、大二、大三还是大四,只要你愿意,我们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顾织蒙了,这么热情的吗?
招新负责人看她似乎有些意愿,连忙递过来一张小纸片,似乎是一张名片,上面用马克笔写了几句心灵鸡汤,加上一个联系短号,非常简陋。
“欢迎你随时联系我们呀。”
顾织礼貌地点点头,吴振对这种招新毫无兴趣,在一旁有些不耐烦:“老大,上课快迟到了。”
顾织一脸歉意地对招新负责人笑了笑,就被吴振几个人拉走了。
剩下的路程,变成了吴振他们对顾织进行科普。
吴振:“老大,你不会想去街舞社团吧?这个社团在南大就是一糊穿地心的存在啊,没人去的。”
谭一凡:“就是,他们全年都在招新,人一直没招齐,我听师哥说,再凑不齐人这个社团就要被取消了。”
顾织下意识生气:“凭什么?”
为什么要取消街舞社团?街舞那么好!那么热血!
谭一凡被顾织瞪得莫名心虚:“就他们占着资源,想建立新社团的就不干啊,而且街舞社团每次去比赛都被其他学校吊打,太给南大招黑了。”
吴振一脸嫌弃:“吊车尾我不介意,关键是没妹子,这怎么忍?老大,咱加入社团必须加个有妹子的呀。”
顾织摆出柯南的标准沉思姿势。
刚才看到江沅止步在招新小摊前,顾织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街舞的,冲着他那片刻的停留,她不能让街舞社团倒闭。
也许这个社团能唤醒江沅心里的那团火呢?
吴振等人一早上过得有点焦虑,他们老大过完小长假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游戏玩得烂,热爱学习,对待敌人也不如从前给力了。
他们正互相交换着复杂的眼神,就见顾织扭头朝招新小摊子走去。
顾织来势汹汹,吓得招新负责人有些不知所措:“同学,怎么了?”
顾织板着脸:“我要报名!”
负责人眼里陡然亮起了光,活像横穿沙漠的人看见了水源。
顾织想了想,又指了指不远处呆若木鸡的三个人:“把他们也算上。”
负责人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还一掉就是四个。
看来老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他含着泪光,把表格递给顾织:“来来来,在这里写上你们的名字。”
顾织大笔一挥,写上了宿舍四个人的名字。
远处的吴振看了看同样茫然的谭一凡和廖鹏,咬牙切齿:“我还是篡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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