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再入红尘
“你打算怎么办？”
秋灵筠询问宁川，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宁川笑道：“还能怎么办？
能活下去就活下去吧，总比直接死去要好一些。”
秋灵筠无言以对。
从前的宁川不是这样的，而今已经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事情本该不是这样的，不是么？
“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件事情你最好别再插手了，省得给你惹来麻烦。”
宁川认真看向秋灵筠，不想给她惹来什么麻烦。
秋灵筠无语凝噎。
“宁川！”
“你以为我害怕的是麻烦吗？”
秋灵筠突然问道。
宁川一怔，呆呆望向秋灵筠，后者哽咽道：“我害怕的是，没有你的世界。
你便是我最在意的人，所以请你好好活下去，我会想尽办法让你能够修炼。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
宁川心中热乎，感受到了来自秋灵筠的真挚情感。
“对不起。”
他叹道。
秋灵筠突然抱住宁川，喃喃道：“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情。”
二人在雪地上聊了许多，从过去到未来，从自身到全世界。
夜晚。
二人才回到小木屋。
杨采薇单独找上秋灵筠，秋灵筠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守护。”
“我时日不多了。”
杨采薇说道。
这是昆仑遗族的共同病症，顶多只有七八十年寿命。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杨采薇屡次感受到力不从心，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可她放心不下宁川，更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
秋灵筠眼眶一热，连连摇头：“不会的，你还这么年轻。”
话虽如此。
可她也感受到杨采薇身上那股极力压制的死气，让秋灵筠的话不禁弱了下去。
天命不可违，这些事情不是她否认就会不存在。
杨采薇拉住秋灵筠的手，“我是个没用的人，希望在我死之后你能照顾一下宁川和我女儿。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宁川，交给你来照顾我很放心。”
“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
秋灵筠重重点头。
杨采薇莞尔一笑，如释重负。
第二天。
秋灵筠走了，不想看见那等悲惨的场面。
又过了几日。
杨采薇写去蓬莱仙岛的信终于有了回应，宗子鱼不远万里从蓬莱仙岛赶到昆仑城，而今的宗子鱼已经是金丹境的修行者。
宗子鱼看见宁川一家三口，鼻子也发酸。
“走吧。”
“他们很想见你们。”
四人上路。
在数日之后抵达蓬莱仙岛，宁川再次见到了亲生父母。
二老已经垂垂老矣，只有在看见宁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才会闪烁亮光，二老死死攥着宁川的手跟宁川说对不起。
身为父母，却未能保护孩子。
宁川又怎么可能责备父母？
在那些强大的人面前，父母也很无力！
一家人团聚，却是以这种方式，令宁川心情复杂。
三天之后。
宁川父母接连撒手人寰，让宁川悲恸不已，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力感。
他甚至也在埋怨上苍，为何命运对他如此不公？
入魔的念头，在他心中埋下种子。
在亲手葬下二老之后，宁川守了七日便离开了蓬莱仙岛，按照常理应该是要守灵三年。
可宁川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他知道杨采薇也快撑不住了，于是宁川拜托宗子鱼将他们送回昆仑。
春去秋又来。
宁川仍在苦苦修炼而不得，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杨采薇终于撑不住了。
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杨采薇，宁川眼泪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攥着杨采薇的手让她不要走。
杨采薇何尝想过离开？
“你过来……”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杨采薇虚弱地说道，别看她现在仍旧保持青春的模样，实际上已经散发出浓郁的死气。
大罗金仙亲至都束手无策。
宁川哽咽道：“你说，我听着。”
杨采薇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死去之后，你能不能把我埋在家附近？
我一个人怕黑，也害怕孤独，怕见不到你们。”
“好……”
余晖洒在杨采薇苍白的脸上，杨采薇抬手摸着宁川的脸颊，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张嘴说道：“我这辈子能够嫁给你，并没有后悔。
我多么希望，能够回到年轻时候，我们在杭城共处的时光。”
岁月无可回首。
杨采薇说完这句话，死在了宁川的怀中。
宁川悲恸，亲手将妻子埋葬在院子内，并且在坟旁栽种了一株枇杷树。
看着院子内孤零零的坟墓，宁川脑海中回想起曾经在东海第一凶宅，通过造化井看见的未来一幕。
他当时看见了如今的处境，也看见了院子里新添的坟墓，只是当时他一直没有告诉杨采薇——那座坟墓前矗立着一座墓碑，其上写着一行字——
爱妻杨采薇之墓，夫宁川。
曾经宁川以为造化井是有人故意扰乱他道心，没想到居然真的成真了。
话说回来。
那口造化井也早已不知去踪。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宁川带着女儿走遍天下各大宗门，希望能够找到救治女儿之法。
一路过来，宁川受过欺侮与白眼，但在秋灵筠的暗中保护下都相安无事。
只是女儿的病似乎越来越重，每隔七天记忆就会回到她母亲死去的那日。
时间流逝，百年过去。
宁川也没有再去找司久，因为他发现所谓的种子，其实就是人体本身。
一心寻仙，便是仙种，一心求魔，便成魔种。
以身为种，开花结果。
他明白这点之后竟然得以重新修炼，而且修行速度也飞快无比，可谓一日千里。
不久后。
李思念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再次见到这位曾孙女，宁川都快认不出对方了，李思念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她仿佛不存在于世间。
“我是该叫你李思念，还是昆仑圣主？”
宁川苦笑。
李思念面露讶色，没想到宁川居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其实当年昆仑并非举教飞升，而是想要献祭昆仑宗上下开辟出一方仙界。
太初宇宙，便是昆仑圣地的杰作。
只是后来遭到了各大宗门的偷袭，导致这个宏大的计划功败垂成，太初宇宙不过是个残次品而已。
李思念含恨之下将自己的一缕神念投入太初宇宙，保留了昆仑圣地的火种。
至于宁川，其实是昆仑剑真正的器灵，伴随着昆仑剑的铸就而诞生，也是昆仑圣地保留的火种。
这也是为什么，宁川与李思念的关系会如此密切，这是冥冥中应有的羁绊。
当初李思念拜入紫微仙宗，其实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紫微仙宗早已被李思念留下的后手掌控，为李思念赢得了宝贵的成长时间。
“我将他们都杀了。”
李思念平静地说道。
她指的是，那些之前残害宁川的人，还说道：“成仙之日已到，你会与我一起飞升么？”
宁川摇摇头，然后指了指院子内的孤坟。
“你既然已经成为古今无敌，能否让我再见她一面？
我对成仙没什么兴趣，只想跟她在一起。”
李思念目光复杂，问道：“值得吗？”
为了杨采薇而舍弃成仙机会，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有些愚蠢吧？
宁川目光坚定。
只要是为了她，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李思念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宁川不知道李思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她都没有任何办法吗？
宁川心中失落，也是在这时候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等到他再次看见光芒的时候才突然睁开眼，茫然地望向四周，怎么觉得有些陌生？
院子内空空如也，那座孤坟呢？
还有那株枇杷树，也都不见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宁川推开院子门往风雪中走去，发现连同那座宏伟的昆仑城也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风雪。
以及——
不远处那道，身穿探险服的瘦弱身影，宁川心中微动出现在那道三叩九拜的身影面前。
“谪仙……”
这名容貌绝美的女子泪流满面。
她终于寻觅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谪仙，而且这位谪仙还赐予了她一颗仙丹，足以让她那位身患怪疾的母亲醒来。
云芊芊再次抬头，风雪之中哪里还有谪仙踪影？
积雪中连踪迹都不可寻。
“咦？”
“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彼时。
宁川一步十里，再入红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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