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倒菜的几人一脸愕然,有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尉迟兄你说什么?你让我们把这饭菜吃完?”
“没错。”尉迟宝林大义凛然道:“刚才小殿下对我和怀默说,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当年陛下与诸位的父叔打下现在的江山,曾饱受饥寒之苦,我们不能数典忘祖,糟蹋前人辛苦的成果,所以,我们以后不许在浪费粮食了。
你们几个,没吃完的也得给我吃完,我和怀默还有小殿下也都会吃完自己的饭菜。”
房遗直看着尉迟宝林身侧还在扒拉饭的李恪,呆愣了片刻。
好一个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这样的词句竟然是从这个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简直不可思议。
“难怪父亲夸赞陛下三儿子学思了得,果然如此。”
房遗直心下暗暗赞叹,甚至觉得自己浪费粮食却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父亲他们曾经的艰苦付出,
但是,他看着眼前还剩了不少的饭菜,以及自己已经快饱的肚子……
房遗直道:“尉迟兄,我们当中很多人饭菜都剩余不少,强吃下去,恐怕会有点受不了,不若下次我们都少打点饭菜,减少浪费,你看如何?”
尉迟宝林还待说话,李恪却幽幽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父皇和诸位的父叔每日早出晚归,呕心沥血,不就是为了大唐人人吃得饱饭,不为生活忧苦吗?”
一番话,听得原本有反抗心理的人顿时脸色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尤其是刚说过话的房遗直,更是羞愧的紧紧抓着手中的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的父亲房玄龄,在得到今天位置之前,十八岁就投奔了陛下麾下,一直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艰苦行军岁月。
现如今,大唐世态安稳,他怎么能忘记是自己父亲当年遭受了多少苦难,才为他换来今天的锦衣玉食?
房遗直站起身,朝着李恪行了一礼,“感谢长沙郡王的提醒,吾深感惭愧!”
说完他坐回位子,将原本不爱吃的菜全部夹在了碗里,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程怀默见房遗直连平日最不爱吃的肉皮都吃了下去,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小殿下看着年龄不大,言语倒是颇有力度啊。
程怀默道:“我也吃,不吃完不出门!”
说完,他重新动起了筷子,开始用力扒饭。
眼看着宰相之子房遗直以及护国公之子尉迟宝林等人都用力扒饭了,就连李恪也在说完一番话后,慢条斯理的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饭菜,一群勋贵不由得都看向了自己的碗。
不说自己父亲是不是受过饥寒的苦,就是眼下这情形,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啊。
不吃,先别说不如一个四岁的孩子脸上挂不住,心里过意不去。
就是尉迟宝林那爹拿着鞭子冲上门找自己爹单挑,这谁的父亲能顶得住?
除了程怀默他爹程咬金,哪个敢应战?
届时岂不是整个府的人都沦为旁人的笑话了?!
众人咬了咬牙,父亲尊严成为了他们心底最后一道底线。
“吃!就是撑死也得把这碗饭吃完了!”
“要让我爹知道我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孩子,我估计也吃不了兜着走。”
“吾乃名门之后,父辈的苦真能忘却?!吃!”
“……”
一桌子勋贵们发了狠,双眼猩红,表情狰狞的拿起了筷子。
仿佛要吃的不是饭,而是一碗死都要吃下去的毒药!
先前不爱吃的菜,全部被塞进了嘴里,几位不太喜欢吃肉的勋贵,吃的眼泪直流,都不愿意停手。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皇亲国戚,怎么能在一个才四岁的皇子带头出彩时候,让自己家的人丢脸。
看到这一幕的李恪,边吃着饭,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让你们铺张浪费的拿菜,拿的越多,现在就是自食其果。
须臾。
李恪将自己眼前的饭菜尽数下肚,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休息。
“舒展啊~”
他伸了个懒腰,满足的砸了咂嘴。
然而桌子上的众人却没有他这么悠哉。
房遗直一口一口艰难的咽着饭菜,吃的只翻白眼,只觉得饭菜都已经吃到嗓子眼了。
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个面色惨白,却不愿意放下碗筷,仍然艰难往嘴里吃着饭菜,看得一旁侍奉的书童都惊呆了。
“公子,吃不下就不吃了吧?你这样太伤身了。”
“公子,不然让小的代劳吧?”
“公子别吃了,你都要吃吐了!”
桌上的勋贵和大臣子嗣们却充耳不闻。
他们紧紧盯着对面的人,谁都不愿意让自己落了下称,丢自己父辈的脸。
众人吃的眼冒血丝,李恪却是看向了隔间里吃饭了学士们。
几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吃的有说有笑,而且看情形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但是眼前的盘子里,或多或少都还剩了一点饭菜。
你们不吃完,我怎么完成任务?
李恪摸了摸吃的圆滚滚的肚子,站起了身。
见李恪走进隔间,几名学士都是一愣。
许敬宗站起身,客气道:“小殿下可是已经吃饱了?”
李恪点了点头,“我吃饱了,过来看看诸位先生吃的怎样了。”
“啊,谢谢小殿下关心了。”许敬宗微微一笑:“吾等已经吃饱了。”
“是吗?”李恪一脸天真:“可是我看诸位先生碗里都还有剩有饭食,你们难道不打算吃光,要浪费粮食了吗?”
李恪一脸纯良的反问,听得众学士面色一白,纷纷露出尴尬的神色。
许敬宗有些尴尬道:“众人都已经吃饱,吃不下了。”
李恪继续一脸天真,道:“我父皇说,勤俭节约是美德,铺张浪费是万万不可行。
所以我们从小吃饭都是吃多少拿多少,从来不敢多拿,一不小心拿多了,也要吃下去,否则会对不起含辛茹苦种植粮食的农人。
节约粮食,就是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发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事情。
现在外面的哥哥们都在将饭菜吃完,就是为了不浪费呢。”
这下几名学士的脸终于挂不住。
他们一边震惊李恪怎能说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话来,一边面如土色的互看一眼。
小孩子一脸纯良,人还尚小不懂大是大非,但自己为人师表,在学子都意识到自己不能浪费的情况下,自己怎能做这种带头浪费的事?
为人师表,以身作则。
这两句话岂不是哐哐打自己脸上了?
许敬宗看向一脸纯良的李恪,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道:“小殿下,我们这是……吃累了,歇一会儿继续吃,不会浪费粮食的。”
“真的吗?”李恪一脸无辜样:“我还没读过书,你们不要骗我哦?”
“怎么会?”
“不会不会,我们真的是吃累了。”
“马上吃,吾等为人师表,怎会带头坐那铺张浪费之事。”
说着几名学士重新拿起了筷子,在李恪的注视下,双手颤抖的将自己剩余的饭菜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许敬宗坐回座位,脸色煞白如纸。
想他曾是秦王府里学富五车的十八学士之一,竟然有一天会因为吃饭浪费与否的问题,危及到自己的盛名。
想到这,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恪一眼。
不愧是孔颖看上的人,果然不是简单的孩子。
他拿起了筷子,神色悲凉的吃起了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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