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到家时,袁帅正在大扫除,扯着她床上的床单往下拽。江君看见床单就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傻愣着。他俩以前经常帮对方打扫房间,可还是第一次亲自看见他从床单被罩里拎起自己的贴身衣物往洗衣篮里放。
“我的大小姐,能不能动动手啊,看看你这屋乱成什么样了?”袁帅擦了把汗,松松衬衫的扣子,“吃饭了吗?”看江君摇头,他叹了口气,“我也没吃呢,你做饭去,我把炸酱面的料都备好了。”
“金阿姨呢?今天她没过来打扫?”
“她外孙这几天不舒服,不过来了,自食其力吧。我来拖地洗衣服,你做饭晾衣服,碗一起刷,够公平吧?赶紧动手,争取一点前搞定。”
江君总觉得心里别扭,可又说不出来,想想他俩以前也是这么过的,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今天就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呢?
江君搞定饭菜后,袁帅速度坐到饭桌上,夹起肉酱里的一大块肉,在江君眼前晃晃:“您今天的水平可是大幅度下降,都能当红烧肉吃了。”
江君也知道自己发挥失常,先是把黄瓜丝切成了黄瓜屑,又把肉丁切成了大肉块。她自然不会告诉袁帅自己失神的原因是因为他,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应付:“别废话,有的吃还嘚瑟,今天我丢一大单子,少惹我。”
“不就是让天汇挖了墙脚吗?不至于啊,上次那单比这个的损失可大多了,也没见你皱皱眉毛。”
江君看着袁帅的笑脸,有点恍惚,刚想说点什么,袁帅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接通的瞬间捂着话筒向江君做了个口形:“我爸。”
江君不言不语地闷头吃面,袁帅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拉门没关严,隐约能听见他的声音:“你这么晚了不睡觉,我还要睡呢。相什么相,我这才三十出头,青春年少,还好几年奔头呢……七仙女下凡我都不见……随便……要抽你就过来抽,飞机票我报销……又跟谁下棋呢?我的爹啊,求你了,您是六十二岁,不是二十六岁小伙子了,赶紧洗洗睡吧。”
江君觉得有点烦躁,没有心情吃饭。
袁帅打完电话回来,见江君不好好吃饭,而是一根一根地咬着面条玩,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许浪费粮食。”
这一下打得不重,可仍是激怒了江君。她推开碗气呼呼地说:“不吃了,我还要加班。你吃完把碗放着就成,等会儿我收拾。”
袁帅跟朵解语花似的体贴地说:“您忙您的,小的不敢打扰。”随后把她剩的那小半碗面倒进自己碗里,拌了拌径自吃了起来。江君有气没地撒,咬牙切齿地进了书房。
因为常加班的缘故,书房里总是备着一大箱零食。江君跷着腿,抱着薯片桶咔嚓咔嚓啃了半天还是觉得饿。察觉到门被打开了条小缝,迅速把薯片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端正坐姿,一副女强人的架势。
“香喷喷的牛肉面,客官要不要来一碗?”
江君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被这碗面给抵了,边吃边在心里愤愤地骂道:“没天理了,圆圆哥哥这么好的男人,将来也不知道要便宜给哪个恶婆娘。”
袁帅见她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不剩一口,又给她盛了一小碗,江君抹抹嘴说:“不吃了,再吃该胖了。”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儿,来阵大点的风就能刮出二里地去。你说你吃得也不少啊,怎么就不长肉呢?”
江君注意到袁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明显扫过自己的胸部,这以前是她的死穴,高中时吃了无数的木瓜也没能催起来。大学时觉得自卑,可现在是真的无所谓了,江大小姐出来混靠的是脑子又不是胸。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吃进去的都转成智慧了,你就是一大俗人,我这种身材是精英女性高智商的表现。”
袁帅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你柜子里那一大盒垫子是干吗的?我错了……别掐脸,明儿我要见投资推广署署长。”
第二天早上,江君换衣服时收到袁帅发来的短信:临时有约,自己开车上班去吧。晚上娇滴滴非要找我吃饭,又要烦劳您出马了。
江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衣柜抽屉,拿出许久不用的胸垫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衣,摆正位置,拢了拢胸部,自我安慰道:“咱不是俗,内外兼修而已。”
忙忙碌碌了一个白天,夜幕降临时袁帅准时等在楼下。江君今天的心情相当雀跃,一想到要干掉娇滴滴就莫名地兴奋,工作效率都比往日高了几分。下班路过Du的办公室时,她加快速度,生怕被这个工作狂人揪住加班。可不想怕什么来什么,Du的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老板大人站在门口,嘴里骂道:“一群废物!Juno,你这是要下班?”
江君镇定地点点头,脚步不停:“我约了客户吃饭。”
“你先等等。”
“等不了了,已经要迟到了,回头再说。”她才不想蹚这趟浑水,挥挥手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坐进袁帅的车里,江君捂着胸口使劲喘气。幸好跑得快,要不然今晚上还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呢。
“你这是演哪出啊,遇上色狼了?”
“赶紧开车。”
袁帅边发动车子边打量她:“今儿走俗人路线啊,精英不好当吧,高处不胜寒哪。”
江君恶狠狠地瞪他:“滚你的,再挤对我我就下车。”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自家的餐厅—“城门外”。整个餐厅设计完全是按照江君记忆中北京老宅的样子装修的,青砖,灰瓦,红廊柱,八哥,藤椅,葡萄架,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味。当初江君说要入股和袁帅一起搞,可袁帅看着她报出的全部家当,颇为不屑地说:“你留着买冰棍吃吧,算你一份,不用给钱了。”那时候江君刚工作没多久,还保留着清高风骨,即便底气不是那么硬,但仍接受不了这份施舍。要搁在现在,她保证当下就让袁帅把合同签了,签字不算,还要按上手印。
到了餐厅才知道袁帅竟然包了场,江君酸不溜丢地想:还挺体贴,知道维护小明星的名誉,可这一晚上要损失多少人民币?这餐厅开到现在已经在本港颇有名望,想来吃顿饭需要提前一两天预订,这钱花得真是肉疼。
袁帅看出她那点小心思:“瞧你这抠门劲儿,今天下午电视台租了咱们的场子当外景,晚上再着急忙慌地开张也没意思,不如咱们好好享受一把。”
被袁帅和江君私下里戏称为娇滴滴的小明星,下午在餐厅拍完戏以后便一直等在餐厅不走,见袁帅搭着江君过来,便站起身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嗲声嗲气地唤道:“Zeus哥。”
江君和袁帅不约而同地抖抖身子,江君摸摸露在外面的手臂想:怪不得袁帅叫她娇滴滴,真是人如其名。
袁帅亲昵地搂住江君的小细腰,向娇滴滴介绍道:“白小姐,这是我女朋友江君,这餐厅其实是她的产业,我不过是代管而已,你要感谢就谢她吧。”
江君被袁帅扶在腰际的手弄得心跳急剧加快,她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仪态万方地微微一笑:“白小姐,久闻大名,去年LG那个化妆品广告拍得真不错,前几天和张董吃饭时我还跟她说,别换人了,继续用你多好。”
对方不知道江君什么来历,只是细细地打量她。江君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光是气势就高了娇滴滴九成,自然不怕被人看。这帮明星看人先看衣服首饰,江君的大衣套装和鞋子是公司出钱找名家手工定制的,就算看不出牌子,可料子和剪裁都是顶级。她浑身除了腕表没一件首饰,可就是这只为了配衣服而随手抓来的Breguet古董腕表令娇滴滴面露惊色。江君还等着对方出招呢,可娇滴滴却瞬间变脸,依旧是嗲声嗲气的,态度却是十二分的诚恳:“江姐和袁先生真是般配,我今天等在这里除了感谢你们肯借出场子给我们拍戏,最重要的是向二位道歉。前一段时间那些个狗仔队编了那么多绯闻出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一定通知小妹一声,让我也沾沾二位的喜气。”
江君只觉得无聊,对方段数太低,实在没意思,可袁帅心中妒火冲天。江君戴的这表全香港也就这么一只,是今年Du送给江君的生日礼物。Du出身豪门,家族是靠倒腾钻石起家的,在美国有好几家顶级珠宝店,弄到这只表不算是难事,但送给江君就有问题了。江君傻了吧唧的只当是老板笼络人心的手段,可袁帅明白,Du这老家伙怕是起了歹心。
赶跑了娇滴滴,袁帅和江君落座吃饭,江君看袁帅闷头不作声,便调侃道:“没看到二女争夫、大打出手的精彩戏码是不是不过瘾?”
袁帅心里正赌气,下意识地黑着脸厉声呵斥:“以后别戴这表了。”
江君被袁帅阴沉的脸色弄得有些不安:“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袁帅的失态也就是那么一刹那,很快恢复了理智:“这表是好看,可都是老太太戴的,你一年轻轻的漂亮小丫头戴着这么个老古董,特不协调。”
江君倒是无所谓,她是挺喜欢这表,但没必要为了件死物和袁帅争执,不戴就不戴呗。
她本以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哪承想袁帅不依不饶地非要带她选一块新的手表。江君从来不把脑细胞花在首饰衣服上,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用奢侈品长脸面是必要的,但江君有好几块名表,个个都值六位数以上。她平时不爱戴这些玩意,觉得特累赘,也真心觉得没必要再买新的。但袁帅这人轴起来没边,江君明白,不顺了他的这番心意,这家伙肯定折腾个没完,于是认命地陪他跑了几家表行,终于选到了袁少爷满意的一对对表。结账的时候袁帅说:“AA吧,我买女表送你,你买男表送我。”
江君心想:袁帅这是要疯啊,各付各的不就完了?再说了,她看上的一块表可比袁帅选的女表漂亮多了。
袁帅美滋滋地举着手腕左看右看,又抓着江君的手腕细细欣赏。
卖表的小姑娘嘴巴很甜:“先生和太太真是好眼光,这对情侣表全港只有两对,设计虽然简单,但里面的宝石镶嵌都是有讲究的,象征着生死不渝的爱情。”
江君听见“情侣表”这三个字就头大,又听是象征爱情还是生死不渝的,更是觉得荒诞。她想了想,小声问袁帅:“咱俩戴着这个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我觉得挺好,万一哪天我出车祸死了,你认不出我的脸还能认出咱俩的表。”
“你他妈的真是有病。”江君怒骂一句,气冲冲地付款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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