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兼使劲的嘬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屁股狠狠的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但现在，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他忍不住复吸起来。
深处北国之城哈尔滨的一间连锁酒店当中，他坐立不安，好几次想拨打电话，却又忍住。
明天上午，本地一批用于精密农业领域的天罡卫星导航接收机集采活动就要开标，但王兼此刻却没来由的慌张。
这是天星展讯A股上市以来，他最忐忑的时刻。
这一单如果拿不下来，就意味着黑龙江那肥沃的黑土地上运行着的精密农业机械上在几年之内不会装上天星展讯的天罡接收机。
王兼绝对不能接受这一点。这一单价值好几百万，占据其年收入的近一成，如果丢掉，无法满足市场预期，公司股票肯定会受影响，他自己的身家财富也将缩水。
而他之所以忐忑，是因为竞争对手中有顾违的星宿源。
两人在七、八年前分家，他的天星展讯在头几年转向去做GPS市场，赚取了第一桶金，然后才慢慢转回到天罡市场，而顾违的星宿源则在自主研发天罡接收机的道路上艰难起步之后，一直跌跌撞撞，直到前两年才真的开始进入稳定增长期。
这些年，两家公司一直都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即便天星展讯回归天罡市场之后，他们也是各自进攻各自的专业领域，跟好几家其它卫星导航厂商一块，逐步的把GPS厂商挤出了中国市场，让越来越多的专业领域用上了天罡的接收机。
然而，市场容量总是有限的，现在，他们不得不短兵相接，这一刻终于到来。
项目启动的时候，王兼给顾违打了一个电话，试图让顾违不要参与。
“兄弟，你们就好好的经营渔业、测绘和智慧城市建设这些领域不好吗？精密农业交给我吧。“
不过，这话一说出去，王兼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哪有这么做生意的？难道我是诸葛亮吗？靠一张嘴就能说退百万雄兵？“
果然，顾违听了，平淡的回答：”兄弟归兄弟，业务归业务，你们上市了，财大气粗，不急这么一单两单的，我们现在正在冲刺上市的紧要关头，可不能丢单啊。“
”上市了业绩压力才大......“王兼苦笑。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另外，就算我退出了，你也不能保证能中标啊，又不是只有我们两家。万一我退出了，你也没中，岂不是亏了？“
”你......“王兼一时语塞。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王兼带着杜小美和一个团队，提前了好些天就来到了哈尔滨，从方方面面充分做工作，他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然而，当决定真要做出的前夜，他却有些”近乡情更怯“了。
顾违这个对手，与他这些年所遇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顾违是技术驱动的，而且无比坚定，认准的事情哪怕天塌了地裂了也要干。星宿源的自主天罡接收机已经发展到星宿三，从性能来说，的确是目前市场上最好的。这一点，王兼不得不承认。
很多时候，无论如何营销，如何搞关系，各种花里胡哨，最终还是架不住一个简单质朴的道理：产品过硬才行。
这才是王兼此刻心中没底的最根本原因。
在房里往复踱了几步之后，他终于还是打通了那个电话。
几天后的早上，王兼浑身轻松的坐在出租车里，与杜小美一起往哈尔滨机场赶去。
”小美，我们又下一城，今年的业绩目标估计没问题了。现在这帮分析师，都是秃鹫！只知道提高预期，吊市场的胃口，让我们可跑断腿了！“王兼骂骂咧咧。
”是啊，今年奖金......没问题了吧？“杜小美笑着问道。
”不光有奖金，还有分红，少不了你的！我这次回北京就去找CFO讨论。“
两人并肩坐在后排，暂时无话。
王兼斜眼瞥见杜小美的侧脸，发现她在清晨的冬日阳光下还挺好看。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都三十好几，却依旧孑然一身，谢成章的儿子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这些年他也谈了几个女朋友，但没有一个成的，创业的人，生活没有规律，经常出差、加班、没日没夜的干活，或许就不配拥有稳定的感情吧。
而杜小美，曾经有一个男朋友，却一直拖着不结婚，前两年男朋友受不了，跟她分手了。分手后，迄今她也没有找新的。
王兼不是不知道，杜小美对自己的迷恋。
跟她说话时，他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欣喜和火热。对于他交待的任何任务，她都毫无保留、不打折扣的完成，在工作上，她把天星展讯的整个销售和市场活动管理得井井有条，几乎不让他操半点心。
可是，王兼却始终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
杜小美是他当年招进公司的，他下不去手。
”可是，她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啊......难道真要便宜别人吗？“
王兼忍不住多瞟了杜小美几眼。
出租车里刚才上车时那股难闻的味道似乎都没那么令他厌恶。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喂？顾总。”王兼接了起来，热情的打招呼。
他知道顾违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王兼！你这个不仗义的！采用卑鄙手段中了标！你等着！”顾违在电话里骂了起来。声音连与王兼并肩而坐的杜小美都听见了。
她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着王兼。
王兼冲她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顾违，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参与竞争，就要愿赌服输。这个项目开始的时候，我跟你打电话了吧？当时让你退出，你非不愿意，当时你要是退出了，又何必浪费这段时间的精力和感情呢？你们前期投入也不少吧？”
“你......我们的星宿三明明比你们的性能要好上一大截，而且专门针对低温和高寒地区做过设计优化，特别适应这里的环境，价格也跟你们你的产品相差不大，怎么可能会丢标？我们可是用它干死了好几家GPS厂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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