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馨,白洛芮,魏鸿三位嫌疑人全部落网。一听说抓捕行动圆满结束,顾局就急忙从局长办公室下楼了解情况,在确认了三名嫌犯的手续都已经办完,顾局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众人笑着道:“这件案子办得差不多,可以转送看守所拘押了,后续审讯由那边完成。今天端午节,大家就别加班了,早点回去陪陪家人吧。”
案情告破,犯人伏法,一时间,办公室里面的氛围轻松了起来,这件案子以来,所有人都在紧绷着,到了现在,终于可以脱出来喘口气。
宋文在一边笑着道:“顾局,你今天格外开恩,不会是因为自己想回家吧。”
顾局笑了:“晚上多吃几个粽子,堵不上你的嘴。”
玩笑归玩笑,宋文知道,这个案子顾局是亲自督办的,关系到他头上的乌纱帽,特别是中间有一段,案子牵扯到了芜山敬老院,顾局肉眼可见地瘦了几斤,背也稍微驼了起来,这样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位普通老人。还好现在案子及时告破,影响也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这样的结果,让人非常满意了。
有了大领导发话,下面的小警员们一个比一个动作迅速,出警都没有这么效率。就在这边收拾东西的时候,宋文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难闻味道,忍不住皱了眉头:“这是什么味道?物鉴那边在做什么?又有尸体运过来了?”
那味道随风而来,想必走廊和物鉴中心都是重灾区。
“宋队,你这是职业病发作了,闻什么都像是尸体。”老贾刚从那边过来,此时摇摇头:“这可不是尸体,那味道可是比尸体还难闻。”
众人这下更好奇了:“那是什么?“
老贾这才揭开谜底,“是从芜山敬老院的地下沟里挖出来的淤泥!”
“淤泥?!”宋文一脸惊讶,被这消息听得莫名其妙。
老贾道:“是啊,林修然为了排查那边下水道里面有没有重要的物证,打捞来了五大桶淤泥,现在整个物鉴科就和受过化学武器攻击似的,呆的久了恐怕有生命危险。唉,不多说了,这味道受不了,上头,我要出去透个气。”
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办公室都开始议论纷纷。
“我看这次林科长恐怕是用错了力气了,下水道里面的淤泥又能发现什么?”
“说不定,就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藏在淤泥里呢。”
“唉,你别说,我听说,昨天就捞出了一些东西。”
“捞出了什么?”
“一只女士的鞋,可是布面烂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鞋底。”
“那算是什么证据?估计是过去的护士或者是老人掉在下水道里的吧?”
“邪门就邪门在,那些井盖上都有细密的网眼,不打开下水道的入口,鞋子根本不可能掉下去。所以……这鞋在下水道里,人哪儿去了呢?”
“那地方,死过那么多人,就是有鬼都不稀奇。”
那些警察们八着卦,可是一点也没耽误脚上的功夫。转眼之间,大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宋文还有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陆司语。
宋文转头看向陆司语,他倒是一片淡然,仿佛鼻子只是个摆设,完全闻不出那些味道的难闻。宋文还没开口说话,全副武装的林修然就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宋文捂着鼻子道:“唉,林哥,顾局今天难得大赦,你也快去洗个澡吧,我们这边的人给你熏跑了。”
为了方便同事们加班,前年的时候,警局装修改建,顾局还特别改出了一间淋浴间,方便洗澡。
林修然抬眼看了看空旷的办公室,伸手取了手套摘下了口罩道:“还好你们还在,再陪我去一趟芜山敬老院。”
“怎么了?”宋文微微皱眉,现在提起这个地名,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在淤泥里发现了这个。”林修然说着话递过来一个物证袋,那是一个珍珠耳钉。已经被冲洗干净,放入了物证袋中。
宋文看着眼熟,还没等他开口,陆司语忽地从一旁站起身,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接过了物证袋,轻声断定道:“夏未知的。”
宋文想起之前在敬老院中看过的那本相册,夏未知出现的几张,全都带着这个样式的耳钉。珍珠的密度轻于淤泥,这才漂浮了出来。
“看来,这敬老院里的淤泥里并不是一无所获。”宋文神色凝重起来和林修然商量,“要告诉顾局吗?”
林修然摆摆手,“算了,我们先过去吧。现在老头正高兴着呢,等真捞出来大鱼了,再告诉他。”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先让他喘口气,如果真的发现了,给他个端午惊喜。”
宋文所在的一队放假了,物鉴中心可没放假,一队人又来到了芜山敬老院。上次他们的打捞区域只是这敬老院里面的一小片下水道。这一次,林修然和宋文决定扩大搜索范围。数个下水道的井盖全部撬开,整个后院在阳光的照射下臭不可闻。林修然和几位法医穿了防护服,还带上了防毒面具。
护具有限,宋文和陆司语带了防护的口罩。还是难以掩盖呛鼻的味道。
最近雨水多,下水道里面的水位涨了很多,那些多年沉积的淤泥都被水冲开移了位置。陆司语找到了一张以前芜山敬老院的地下结构图,宋文根据图纸在院子里用尺子量了几次,来到了另外一个下水道的入口,对林修然招呼道:“这里可能是下水道的外流出口。”
这里的下水道虽然设置得有点复杂,但是毕竟修建的比较早,都是用的早期的排水系统。下水道主要是排的生活用水以及雨水,在排水系统与外面交合之处有一个蓄水池,通往外面的主管。
陆司语观察了片刻,蹲下身轻声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想从这里带走了什么了。”
宋文随着他的目光向着脚下望去,阳光的照射下,淤泥里露出了一点宛如贝壳的东西,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莹黄色的光芒——那是一段被冲出来的白骨。
十几年的时间,尸体在这不见天日的下水道中,与各种的虫子老鼠为伴,慢慢腐烂,到了如今,已经彻底白骨化。
宋文被那沼气熏得睁不开眼,还是努力往下看去,捂着嘴巴闷声道:“能够确认是人骨吗?”
陆司语点头道:“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耻骨。”
林修然穿着防水的塑胶裤,带着防毒面具首先下去,在下面用手电筒照射着下水道的墙壁观察环境。地下黑洞洞的,脚下都是污水和淤泥,味道更为浓郁,这里有个蓄水池,下面有滤网,因此那些骨头都被冲到了这里,没有再冲出去。
这十八年间,芜山敬老院的下水道已经经历过多次风雨,最初在下水道一处的尸骨随着时间和水流的变化被冲得七零八碎,最终被这蓄水池里通往外界的主网拦住。而最初的落水点……可能是在之前有撬开痕迹的地方。
想到此林修然往前走了几步,用手电照了照另一个出口下方的沼气池壁,他开口喊道:“池壁上方有很深的指甲划痕,被害人可能是被活着推到下面的。”
“这还真是一条大鱼啊……”宋文听了这话,直起了身子道:“我给顾局打电话吧。”
到了晚上九点多,他们终于捞出了大小二十七块骨头,根据其中最大的两块骨头可以确定受害人是身高167左右的女性,年龄在三十二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端午蹲在下水道旁帮着忙,念叨着:“从时间和身高来看,倒是和夏未知很相似啊。”
一旁的法医小章正在拍照,此时小声嘘了一声:“没断定前,这个可不能瞎说。”
正说着,顾局和宋文从后面走了过来,顾局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急忙赶过来,此时神色凝重下着指令:“你们必须第一时间做DNA鉴定,确定死者的身份,在这之前,先通知网警封锁消息。”
这具尸骨可能是夏未知的,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当年519专案组的人抓捕夏未知的时候,她从警方的包围里忽然消失,这事本就蹊跷。
这十八年来,警方针对夏未知开展过各种的搜捕。可是他们想不到,尸体有可能就在众人的脚下,就在这芜山敬老院之中。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手握的灯影遮挡了光芒的照射,掩盖住了事实与真相。
随后,顾局叹了一口道:“这个案子还是绕不过去啊……”
本来顾局还在为张培才的案子顺利结案而高兴,准备怎么庆个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都结案了,还是把这十八年前的案子给扯出来了。
这是忙碌的一天,从早上的抓捕,再到下午的尸骨打捞。看似一个谜题解开了,却又有新的谜题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折腾就到了晚上十点,陆司语回到家的时候,门外放了几包之前从网上订购的食材,还有一只放在笼子里的鸽子,那是他中午的时候定的菜。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会耽误这么久,中间他只吃了几块饼干,身体就像是麻木了一般,到现在,终于觉出来饿。
陆司语想了想,先给吴青打了一个电话。对面的人还没有睡,他很快接起了手机,传来一声:“喂?”
陆司语吸了一口:“老师,我进入到祖宅去了,打扫了一下里面的卫生。”
“然后呢?”
“发现了几只蚂蚁。”
“这个季节,正是蚂蚁活跃的时候,你尚未发现蚁巢,只要蚁巢存在,就可能把整个宅子咬到一个空壳。”
“其中发现了一只有些大的,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这些蚂蚁不是一天长出来的,也不要想着能够一天就打扫干净。很快,会有人来清除蚂蚁的。”又寒暄了几句,吴青挂了电话。
陆司语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却若有所思。他很想问问老师,张培才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是否曾经给张培才透露过一些信息,所以张培才一死,他就得到了消息,叮嘱自己一定要跟这个案子。
张培才,一个普通调查记者,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的名单?他最初也许只是对自己的妻子有点好奇。是谁给他透露的消息?
不管真相如何,最后,他像是一枚鱼饵,被人丢进了大海,随后引出了争食的水底怪兽。
有人在搅动南城那潭深不见底的水,让那些罪恶重见天日,一场天翻地覆即将到来。
他记得,吴青和他说过,要展开一场战斗,就会有所牺牲,那么张培才,是否是被牺牲掉的呢?
发了一会呆,陆司语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吃点什么,多少垫补一下自己的胃,避免那娇弱的器官再出事端,他简单地洗了几个菜泡上,然后把手伸向了那只鸽子。
鸽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笼子里咕咕叫了几声,他伸手把那小东西拿了出来,摸了摸鸽子的毛。然后陆司语把鸽子的身体塞在冰水里,开始那鸟儿还在挣扎,过了一会就不动了。
陆司语冷着眼看着那只鸽子,宰杀的过程干净利索,却还是不免有些残忍,都说鸽子的血是大补的,陆司语却不太喜欢,他动作迅速地放了血,去过毛。把手伸入了鸽子的腹腔,从里面掏出来柔软的暗紫色的内脏,那些器官还是温热的,摸在手里的触感和死人的没有什么不同。
小狼从屋子里出来看了他一眼,陆司语默不作声,眼神冰冷地回望了它一眼,小狼呜咽了一声,打了个寒颤,夹着尾巴跑了。只有在这个时候,它的主人是让他陌生的,仿佛下一秒就可能会把它炖成一锅红烧狗肉。
随后陆司语把洗干净的食材放入锅里,水开了,开始咕嘟咕嘟地煮着鸽子汤,陆司语低了头,看着池子里和他手上的鸽子血。
最后陆司语打开了水龙头,所有的血迹被温热的水冲走了。
鸽子汤很快就熟了,撒发出了美味的香气,真是奇妙,刚刚还是满是腥气的尸体,现在却变成了人间的美味。电饭煲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他又炒了两个简单的菜。两菜一汤,一个人享用,有点奢侈。
完全做好,已经过了十一点,陆司语把菜和汤排列在桌子上,整整齐齐放了一排,然后他拿出筷子,有种浓浓的仪式感。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心情起伏太大,汤喝在嘴巴里尝不出味道,该是美味的吧。
白天里,陆司语的整个身心都嵌入了案情,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心神,这时候觉出来点力不从心。
吃完了晚饭,他抱着小狼上了楼,打开药盒吃下去几片止疼药,最后昏昏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都是迷雾,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仿佛置身迷城之中,又好像是在十八层炼狱。这一觉陆司语睡得极其难受,心脏一直在跳得失速,又觉得胸口憋得无法呼吸。
接下来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情,他的胃又开始疼了,开始是丝丝缕缕,后来就越演越烈,让他不能安宁,陆司语被生生疼得醒了过来,他用双手按住腹部痛处,可就算他用尽了全力,那些的疼痛也没有一丝的减弱,反而越演越烈。像是有蛇在啃噬着内脏,又像是有刀在里面反复地绞。他紧紧咬住了嘴唇,头上冷汗一直在冒。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晚饭吃的太晚了,还是因为昨天经历的太多。之前服用下的止疼片一点效果也没有。
陆司语有点慌了,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天亮了没。
他想打120,可是又不想被人看到现在的窘态,更没力气去给别人开门。他拿起了手机,犹豫了许久要打电话给谁,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然后他想到了宋文,拨通了他的手机。
“喂……”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宋文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传来,“什么事?化验结果出来了?还是要出警?”
陆司语的手都在抖,他闭着眼睛忍过了一阵剧痛,舔了下被咬破的嘴唇,颤声道:“宋队……我……有点胃疼……”他想着应该解释一句什么,可是一声低吟堵在了喉咙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边宋文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等我十五分钟,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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