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的羊皮伐,在暗河的涛浪里一沉一浮的前进着。
虽惊险连连,但青铜铸就的一整只羊皮伐平衡力还好,不至于弄得伐翻人亡。何况,伐舱内还配备着安全装置,足以让他们能安心无忧。
说到这个安全装置,坐在庄峤身边的余伯泉感叹起来:“小峤,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估量。单看舱内的安全筒,换作现代,都可以去申请专利向渔民们推广了。不过,要是我们把这个工艺带出去,说不定还可以造福一方呢。”
教授说的没错,在这只可乘坐六人的羊皮伐上,不仅伐体坚固、平衡力极好,且每个人的“座椅”也设计得非常精巧舒适。且这些“座椅”全由纯青铜打造,样式就像现代版的躺椅,只不过座椅与伐体之间的衔接点安装着滑轮,并配有安全搭扣。它巧妙的设计在于,“座椅”下方备有一只备用羊皮囊,一旦发生意外,这“躺椅”上的人随时都能解开搭扣与伐身分离,各自逃命。
“队长,这有点像飞机上的降落伞嘛。只是它降在水里,而不是飘在空中。哈,这个特有意思!”紧挨着教授的王多年,听庄峤说完,从一侧探过头来打岔。
此刻的羊皮伐,正飘流在一段平缓的河面上,四个人有说有笑的探讨着,只有和黄洛洛坐在对面的李牧野,闷声不发的注视着身边转瞬即逝的水面,也不知这家伙又在琢磨什么。
庄峤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也不能太露骨了,毕竟眼下身强力壮的就剩他们俩了,他需要对方的配合。要不然,暗河上这么大的风浪,岂是几个老弱妇吃得消的。
因此,他故意把李牧野安置在对面操桨,避开了王多年一直对他的敌视。现在,只能一切从大局出发,先度过这道难关再说。
说实在的,在暗河上飘流还真的是惊心动魄。
他们这一路上,过山洞、避激流、躲暗礁、飘险滩……
李牧野还真不是吃素的,他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绝对不逊于庄峤。在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下,羊皮伐虽历经险境无数,倒也没出现大的意外,一直平稳的行进在这条波浪滔天的大暗河上。
也不知飘流了多长时间,伐上的几个人开始倦殆了起来,黄洛洛伸了伸坐得麻木的双腿,望着两边滚滚而逝的河水,犯起愁来:“我们会不会走错方向了?这条暗河看起来好长,也不知它流到哪里去了?”
“大方向上应该没错。你想想,自我们进入暗河后,到目前止,还没有看到有其他支流存在。”操着桨划水的庄峤一边回答,一边侧头看了这姑娘一眼,见她一脸倦容,便放柔了声音:“要是累了,先吃点东西打打精神吧,说不定后面的路会更辛苦。”
看到黄洛洛听话的拿出干粮饼子,逐一分发到每个队员手中。然后,她掰了一半饼探身欲喂过来时,庄峤识趣的一把接住,一边塞进嘴里嘴嚼,一边含糊不清的催促她:“你也快吃点吧,吃饱肚子好赶路。”
虽然没正面看对方,但他还是强烈的感觉到对面李牧野投来的忌恨目光。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庄峤不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也就没理会他。
刚刚黄洛洛说得对,这条暗河真的是太长了。
此时,两眼凝视着前方水域的庄峤,心里也不禁直打鼓。已经走了这么久,不但暗河上没看见太大的变化,就连他们一直期许的河道两岸,也未曾出现那个引路的石刻经文。
难道,这条路线是错的吗?
就在庄峤开始怀疑路径有问题的时候,猛然看见奔涌着的暗河水,被前方一块巨岩挡住了。只见被截流的河水,瞬间分成了一左一右两条支流,绕过巨岩前面的一片砂砾地,往相反的方向奔流而去了。
庄峤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最害怕的选择题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走反方向,那可就是南辕北辙的大问题。
于是,他赶紧把羊皮伐驶近砂砾地,停靠在岸边,带着队员们上了岸,希望在这个具有转折性质的路段上找到前人留下的路标。
一上岸,眼尖的黄洛洛就嚷起来:“快看,快看,那石壁上有字。”
果然,在她手指的方向,就见那面岩壁上镌刻着一行醒目的古字符。凑近后细看,还真是他们熟稔已久的引路经文。
但非常遗憾,那个用来作路标的指示箭头,几个人围着巨岩找了半天,也没见痕迹。
“会不会根本没有刻?或者刻忘了?”
“傻吧你,这么重要的东西谁敢刻漏?”
“要不然,就是被那些天外来客给吃掉了?”
“越说越离谱,他们有必要啃石头吗?再说了,那种东西也许都不知道这箭头的作用。”
“唉,你们几个都别瞎乱猜了,听听小峤怎么说。”教授制止了七嘴八舌的众人,走近正拿着一块从巨石上敲下来的岩样在嗅闻的庄峤。
见众人的目光锁定了手中的岩片,庄峤分析起来:“这路标肯定是存在过的,但这个位置刚好在两条支流的交叉点上。”说着,他转身把手掌心贴上岩石,继续说:“你们摸摸看,这石体明显湿度过大,再加上千年的水汽浸蚀,刚刚我敲下的这岩块已有钙化斑,这说明,曾经有过箭头标记的岩体基本脱落或消殆了,这也算正常。现在我们向左走,还是靠右行,才是最关键的点。”
庄峤认为,既然已经追寻着尝稷的痕迹足走了大半个中国,不说对他全部了若指掌,但对这位滇王的思维模式他也算是比较熟悉了。所以,他觉得靠右行更符合尝稷的行事准则。以对尝稷的了解,黄洛洛也很认同庄峤的这个想法,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她相信那个智慧卓绝的滇王绝不会按常理出牌。
然而,两个人的说法很快招来李牧野反对。就连余伯泉,这次也站在他的一边去了。他们一致认为,古人讲究以左为大,当然向左走才是正确路径。
于是,双方为这个问题争执起来,浪费了好多时间。在辩方提出的“必须以尊重生命为谨要”的重压下,庄峤不得不暂时停止行使队长的权利。
在李牧野的强烈要求和教授的默许中,他们决定以投票的方式决定航路。
果然,如李牧野所愿,王多年不愧为余伯泉的嫡传弟子,他决定性的一票按预想中的一样,投给了恩师一方。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走吧。
庄峤在心里叹了一声,事情进展得如此,也只好尊重他们的选择。
此刻的他,一是不想和队员们搞得众叛亲离;二是他也拿不出确凿证据说服对方。他深知,在这个到处都充满着未知危险的地下世界里,安定团结的重要性。
如果真走错了,大不了回头,只是浪费了点时间而已。
他们很快将羊皮伐掉转了方向,驶入左边的暗河里,向着前面未知的水域飘流而去。
此时此刻,他们谁也不会知道,就是羊皮伐这么一转方向,差点就伐毁人亡。
尽管庄峤已做好心理建设,但当预识到险情降临后,他还是有点手足无措。在之前,他一直认为滇王在打造这座地下遗城时,一定对这片地下世界进行过勘探和规划,何况这一路过来,他们也确实见到滇人留下来的诸多痕迹。
因此,他认为只要多加小心,结局应该不会太坏。
庄峤的这想法没错,坏就坏在当初他没有坚持观点靠右行驶。
因为,他们走错道了。
发现前方暗河流速不对劲后,转舵已经来不及。
只见直射出去的手电光柱下,原本平缓的暗河水突然湍急起来,听到下面隐隐传来轰鸣声时,整条河道几乎垂直起来,他们身下的羊皮伐不受控制的一头朝下面冲过去……
幸好,水面落差不是很大,伐子上的人又都被束缚在稳妥的“座椅”上,才不至于跌下去。然而,减了速的羊皮伐刚在水里平稳了几十秒,顺水流冲出去一段后,前方又有更大、更响的轰隆水声传来……
“天呐!那下面一定是个断崖。”听到前方骇人的水瀑声,黄洛洛失声惊叫。要跟着下去了,那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拿好东西,准备弃伐!”
庄峤大叫一声,已经意识到危险来临的众人,顿时慌作一团。
这时候,在激流的冲击下,羊皮伐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那犹如响雷般轰隆着的水声也越来越迫近,就在他们感觉到伐身像飞起来一般,打着漩儿往下冲的刹那,“往左,往左……快靠左边……”庄峤大吼着,右眩的李牧野突然觉到伐身一顿,速度慢下一点,原来庄峤的划子探到水下的一块岩石,正在疾速转舵……
反应过来的李牧野,立即挥动起手中的青铜划,往左,往左……再往左……就在使着全力的两个人感觉到双臂越来越不听使唤时,突然“嘭”的一声响,羊皮伐停下了。
原来,还在羊皮伐极力靠向左边之前,庄峤早看到这边水域有几块若隐若现的礁石。羊皮伐抵近礁岩的刹那,他立即挥刀斩断那条拖拽着备用伐的绳索,趁备用伐被抛离骤停的瞬间,他的青铜划准确无误地插进两块礁石之间的缝中……然后,羊皮伐上的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脱离主伐的备用伐,在水波中打着漩儿一路往下冲,一下就没影了。
“好险!”看见身下的羊皮伐卡在两块礁石之间,打着转转终于停下来,拼尽全力的李牧野哀叫一声,颓然一下瘫倒。然而,他惊恐的发现,他“座椅”下面的羊皮囊漏气了。
原来在刚刚奋力划桨时,慌乱中,他绑在腿上的匕首不知何时把皮囊刺破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再紧实的皮质,再特殊的工艺处理,面对锋利的刀刃,也枉然了。
庄峤悲叹一声。被他这一戳,众人就得真正的弃伐了。
好在,左面有大片半裸着的礁石,在一对一的帮扶中,他们一个个胆颤心惊的爬上暗河的岸上。
其实,这根本不能称作“岸”。
手电光柱下,但见乱石丛丛,成片成片的从他们视线里延伸出去。穿过眼前这片高低不一的岩石,来到备用伐翻身而坠的断崖前,就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暗河水,飞泻下去后就看不见踪影,空茫中击起了一片白雾……或许,那下面就是个深渊吧。
毫无方向感的一众人,望着眼前这条突然消失在黑暗中的大暗河,顿时悲观起来。他们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又将如何继续下面的行程。
庄峤拿出地质罗盘开始找方向的时候,已累得瘫坐在地上的余伯泉投来了内疚的目光。
要是当初相信他的抉择就对了。
看到教授两只手握成拳,懊悔莫及的捶打着脑袋自责时,已测定好方向的庄峤收起罗盘,吆喝起众人来:“大家要是休息够了,准备出发吧,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这一次,对于他测定的正南方向,谁都没再质疑,一个个犹如残兵败将相扶相搀着,跟上了前面探路的庄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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