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或聚,愿其时我大业底定,你亦澡雪精神。
——简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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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待两天,苏南就得马不停蹄地折返。
临行前话不密,苏南嘱咐陈知遇好好养病,陈知遇嘱咐苏南路上小心。
两个人虽然已经异国了大半年,但是没什么距离感,都有事业,都有忙得倒头就睡的时候。
想得不得了,在偶尔会突然掉线的视频通话里看一阵,撒娇一阵,关上视频就要继续工作。
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也是。
临行前,苏南还给自己留了半天一夜的时间,回槭城一趟。
程宛替陈知遇将人送去高铁站。眼看着暗云翻卷,似又有下雨的迹象,车开快了些,赶紧雨落之前,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翻身下车,开后备箱帮苏南取行李,“你东西还挺轻的。”
苏南从程宛手里接过十六寸的小箱子,“就带了几件衣服。”
程宛笑一笑,摸烟点燃,侧头看苏南:“是不是后悔出去了?”
苏南却是摇头,“要是说后悔,怎么对得起陈老师放我出去的苦心。”
“说句实话,”程宛吸一口烟,缓慢地吐出来,“我最开始不是很看好你跟老陈。我还在满地爬的时候就跟老陈认识了,很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苏南垂着头没吭声,想到第一回去见程宛和谷信鸿,听见的两人的谈话。
“他这人有时候实在太耀眼了是吧?”程宛苏南一眼,见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笑说,“从小到大都这样,他是人群的中心。能长久跟他在一起的,要么和他是一类人,要么能坦然接受他这一点。快一年没见了,你变化真的很大……真要谢谢你,我跟老陈三十多年友谊了,就怕他这样古井无波过一辈子。能遇见你,是他的幸运。”
苏南反倒少见的局促起来,“不,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程宛一看时间,差不多得送人去检票了,拍一拍她肩膀,“惜缘吧。等你回来,你俩的婚礼我亲自帮你们操办。”
“你……你当伴娘吗?”
程宛微微一挑眉,眼角混着点儿英气和妩媚,“我当然是伴郎,还用说?”
动车一个多小时,抵达槭城。
苏南临行前给苏母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打给苏静。苏静说苏母领着宁宁去医院接种疫苗了,让她到了,直接去问她拿钥匙。
苏南拖着箱子,在高中附近的超市下了出租车,到超市一问,才知道苏静已经不在这里当收银员了。
超市老板指一指斜对面那条街,“那家店里,应该是开着的,你过去看看吧。”
一爿小店,做了个灯箱照片,上面的印着“ygirl”。
苏静侧坐着,低着头,正在给人做美甲。
苏南顿了顿,方才拖着箱子走进去。
“欢迎——”苏静抬头,“回来啦?先坐会儿,我做完了给你拿钥匙。”
苏南打量店里。
各种平价的开价化妆品琳琅满目,日本、韩国、欧美的都有。她不精于此道,有些品牌只是略略听过。但既然她都听过,显然都是很大众畅销的产品了。
柜台那儿,贴了张a4纸,上面打印着:可免费帮忙联系代购。
没一会儿,苏静给人做完了美甲,找了钱,去后面的洗手池洗了个手出来,打量苏南,“怎么晒黑了?”
苏南摸摸脸,“都说我晒黑了,有这么黑吗?”
“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究的女人。”苏静抽了把修眉刀,“坐着,我给你修一修眉毛。”
“不用了吧……”
“我练练手。”
苏南在凳子上坐下,看苏静靠过来,柔软的手指轻按住她下颔,固定。
细细的“刷刷”声。
“姐……这店是你开的?”
苏静手一顿,“……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件事,说了你别怪我。”
苏南头不能动,目光扫了一下,“什么?”
“过年的时候陈知遇来拜年,我随口提了一句,想自己开个店,但是资金差一点才能到位。过了没多久,这店的店主就联系我说,有人把店盘下来了。”
苏南一愣。
苏静手上动作不停,“我肯定不能白受这个恩惠,跟他签了协议,赚的钱会分期给他。”
“现在赚吗?”
“还行,主要是做美甲和化新娘妆挺赚的,卖开架也能有点利润。”
苏南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为苏静高兴,更多是为陈知遇的心细与温柔而动容。
修完了,苏静捏着海绵把落在她眼皮上的眉毛轻轻擦去,“你比我幸运,陈知遇是个好男人。苦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和他好好的过。”
在店里待一会儿,苏母打来电话说疫苗已经打完了。
苏静索性提前关了店,和苏南回家。
刚到路口,蹿出来几个高中生,为首的一个个儿高,寸头,皮肤有点儿黑,眉目俊朗,一股遮掩不住的少年气。
这男生被人一搡,后面几个怪声和苏静打招呼。
“静姐!关店了啊?”
“静姐!今天生意怎么样?”
“静姐!龙哥准备找你买点儿东西!”
那个“龙哥”明显不自在了,挠挠头,“苏小姐……”
苏静平淡地看看他,又扫一眼他身后,“你们不是快高考了吗?怎么成天在外晃荡?”
“我们到对面打印店领卷子去的!”
“而且龙哥不用高考,他保送了!”
“龙哥”看一眼苏南,“这是……”
“你管得着吗?”
“我是……”
姐妹两人,同时出声。
苏南话没说完就闭了嘴,惊讶地看看苏静,又看看“龙哥”。
什么情况?
苏静不理他们了,一手拖箱子,一手抓苏南的手,越过这几人,过马路。
“姐……这谁啊?”
“没谁,几个小屁孩,成天来店里捣乱。”
苏南回头,那个“龙哥”也在看这边。
见她回望,立马挥了挥手。
苏南也莫名地不自觉地抬手,冲他挥了一下。
苏静目光扫过来,“干什么?”
苏南忙收回手,“没呢……我……”抓抓背,“我挠痒。”
苏静:“……”
晚上,母女三人絮絮叨叨地唠了大半宿,到三点才睡。
苏南早上六点爬起来,呵欠连天。
苏静起来煮面,“去飞机上多睡会儿。”
洗漱完毕,坐下吃面。
苏母也起了,问苏南东西收拾好没有,赶不赶得及。
苏南连连点头。
“下回回来,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呢,下回我帮您申请机票,您过去玩吧?”
“去非洲啊?”苏母连连摇头,“我可不去,人生地不熟的。”
面条只下了这么一碗,苏静去洗漱了,苏母就坐在苏南对面,看着她吃,“……三年啊,这才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南一顿,“……我会争取明年就回来的。”
“其实也不愁别的,就想问问你,你跟你那个陈老师,是认真的吗?等你回来,他都多大岁数了?”
苏南闷着头,“明年三十七了。”
苏母叹口气,“他别的都好,就是年龄……”
苏静洗完脸,从浴室出来,帮妹妹说话,“大一点好,知道疼人。”
“那也大太多了……”
“随南南自己喜欢吧。我跟王承业看着条件般配,结果呢?”
苏母不说话了。
苏南吃不下了,把筷子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苏母,认认真真说道:“妈,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苏静看她一眼。
苏南没看她,“……我跟陈老师,已经领过证了。”
苏母愣住。
“就去年年初的时候。因为暂时没准备办酒席,所以没跟您说。”
苏母半晌没从惊讶中缓过来,“……两家家长都没见呢,你这是做的什么事?”
苏南道歉。
苏静劝说,“算了,妈,都是大人了。南南要外派这么久,人家还愿意等,还领了证,是真心实意想跟她好。别的都是形式,等南南回来了,再慢慢补。”
“……我还能说什么?”苏母起身,“……你们这两个孩子,没一个让我省心。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宁宁懂事。”
吃过面,苏静送苏南去高铁站。
苏南冲房里苏母道了别,刚要出门,苏母走出来了。
到她跟前,往她手里塞了张纸,“过年的时候请人测过了,你们八字很合。“
苏南展开看一眼,天干地支生肖五行,一堆乱七八糟的,看不懂,就扫到几个“吉”,几个“利”。
苏母背过身抹泪,“路上小心,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事跟家里打电话。”
苏南也眼酸,都答应下。
一路颠簸,回到利隆圭,刚跟陈知遇和家里报了平安,就接何平通知,让她马上去办公室。
去了才知道,何平母亲生病住院,生命垂危,在这儿的外派要提前结束。
苏南有点懵。
何平情绪倒是镇定,眼睛却熬红了,“……布兰太尔的负责人已经跟我把工作交接清楚了,你现在马上去接替他。遇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不行也可以远程打电话给我……”
“何主任,”苏南刚从崇城回来,如何不理解他的心情,“……您赶紧回去吧。”
何平顿一顿,抹一把脸,“对不住,前几天话说重了……”
苏南摇头,“这边你放心,赶紧去吧。回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陈知遇。”
何平点点头,废话也不多说了,让她联系布兰太尔的人,自己则是去找行政办结束派遣的一系列手续。
苏南没在利隆圭逗留太久,很快去了布兰太尔。
经过大半年磨炼,这回再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真真正正,到了她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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