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德等人原本听说国公府内有妖孽,加上此前师非璃断言府内有怨气一说,两者一结合,当场就给师德吓得脸色苍白。
他颤抖着手指向师菡,下巴上的胡子都在哆嗦,“道长,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我国公府的嫡女啊!”
如夫人也忙看了老道长一眼,跟着道:“是啊,道长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小姐怎么会是妖孽呢?这,这从何说起啊!”
她说着,用帕子掩了掩唇,听起来像是一副维护师菡的口吻。
师珍儿被她护在身后,似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了,而师嫣则是被翠姨娘紧紧地拽着袖子,生怕她多说一句话,又给自己招来祸事。
而此时,师珍儿身后那名名叫百合的丫鬟脸色苍白的扶着自家小姐,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师菡,满脸畏惧。
师菡眼前的视线被符纸遮挡打扮,看起来身子似是在颤抖,脸色也十分难看。
老道士口里念念有词,眼神凌厉的盯着师菡,好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这符纸上有股说不出的味道,直冲入鼻腔里。
师菡似是踉跄了一下,脚下一软,身子便往后仰去,幸好春荣及时将她扶住,惊呼一声:“小姐!”
她脸色铁青,冷着脸就要动手,然而,手腕上一沉,师菡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然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便显得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难道国公府嫡女师大小姐当真是妖孽怨灵!
老道士冷哼一声,忽的一震袖子,手上拂尘一甩搭在胳膊上,然后看向师菡,语气狠厉道:“师大小姐是师大小姐,却也不是师大小姐。国公爷,贫道有几句哈要问,不知可否?”
师德此刻哪里顾得这么许多,赶忙点头道:“道长您问,尽管问就是。只是还请务必替我家菡儿祛除邪祟啊!”
这话一出,基本上就是默认了国公府大小姐身上不干净了。如夫人借着掩唇之际,偷偷的笑了。这些天她在长公主府的下人房里面,学规矩,受欺凌,熬了这许多天,就等着今天。看来,一切都值得。
师菡艰难的抬起头,面色惨白的看着老道士,咬牙开口:“你,你一派胡言!我不是我,我又是谁?”
“师大小姐的命数本不该如此!国公府的气运原本是强盛之势,却因师大小姐的压制而略有颓势,此前府中本有贵人,只是也被是大小姐的邪气克制,导致贵人陨落,国公府的气运,至少折损五十年。”
师德本就对这些东西将信将疑,此时一听老道士这话,顿时眼珠子都瞪大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啊!”
原来是师菡这个小贱人压制了国公府的气运!想必老道士口中所说的贵人,就是秦若若了!
大概是因为秦若若人没了,当初又是得道之人说她是凤命,所以师德内心多多少少对秦若若都存在点怀念和不甘,如今这么一对号入座,他就对师菡妖孽一说心中信的更深了。
如夫人朝着师珍儿身侧的百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脸色一白,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慌张道:“道长救命!道长您救救奴婢吧!救救国公府吧!”
百合这一跪,国公府周围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人立马更加精神了,看来这国公府是真的不对劲儿啊。
只是作为正主的师菡,从始至终仿佛被什么东西镇住了一般,无力的倚靠在春荣怀里,脸色难看。
师大小姐是什么人?当初师老夫人寿宴时能脚踹秦嬷嬷,在国公府里掌掴秦若若,当着满京城的百姓的面儿独战半朝武将的人,如今居然毫无反应?
众人心中已经起了疑惑,看向师菡的眼神儿也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目光温和的转向百合,“施主这是何意?”
他说话间,师菡的视线也不咸不淡的朝着百合看了过去。
百合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开口道:“道长有所不知,自从大夫人病逝之后,国公府内就不太对劲儿了!尤其是从我们家师老夫人寿宴那日开始,大小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奴婢那日亲眼看见,亲眼看见大小姐疯疯癫癫的从屋子里冲出来,说是要掐死秦嬷嬷,还说了好些胡话呢!”
师菡心下‘咯噔’一沉,目光盯紧百合,声音虚弱道:“放肆!我堂堂国公府嫡女,岂容你肆意污蔑!来人,将这丫头给我拖出去!”
她一开口,百合就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急忙缩着身子就要往后躲。老道士眉峰蹙起,然后从背上取出桃木剑,声色厉苒道:“大小姐这是被妖孽附了身,这才导致性情大变,改了命格!此命格与国公府相冲,若是不破,只怕会克夫克亲乃至于克夫啊!”
克夫克夫,这几个字于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师德当场变了脸,忙拱拱手,乞求道:“请道长做法,替我国公府祛除邪祟啊!”
对于师德的反应,师菡并不意外。
她勉强推开春荣的手,挣扎着站直了身子,缓缓走到百合跟前,“你再说一遍,那日我掐了秦嬷嬷后,都说了些什么?”
百合那天虽然听到了,可其实也只听了个大概,然后就被秦嬷嬷嗷嗷的叫唤声给吵吵的听不清了。她此时在老道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信誓旦旦,不过是添油加醋,故意而为。
她越是这么含糊不清,外人越是觉得她疯癫,便越是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颤抖着身子再次往后退,扭过头泪雨梨花的哀求道:“国公爷救命!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师德深深地看了百合一眼,抬起头,目光落在师菡身上,陷入了沉思。
显然,他自己也早有察觉,师菡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对他言听计从,不再处处忍让,不仅忤逆他不说,甚至处处出风头!恨不得嚷全天下都知道,她这个帝师府之后丝毫没有给帝师府争光!反倒是对国公府,也不知道国公府欠了她什么,倒像是跟她有仇似的,先是若若那丫头,再是老母亲,都被她给挤兑没了!
想到这儿,师德心一横,冷声道:“道长只管做法便是,我倒是要看看,我国公府内到底有什么妖孽在作祟!”
说话间,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师菡一眼,然后继续道:“若真有人坏了我国公府的气运,我也绝不姑息!”
他对这些玄黄之术倒也不是很信,但是架不住国公府如今接连势弱啊。
如夫人小心翼翼的扶住师德的胳膊,轻咬着唇,低声道:“国公爷三思啊,大小姐可不好得罪啊……”
她得罪二字,用的甚是巧妙,师德一听这俩字,瞬间火气‘蹭蹭’的往外冒,“还三思什么!难道要让整个国公府被她作没了再弥补吗?无知妇人!”
如夫人被骂,反倒是很开心,不过面上却也并未显露出来,只一脸担忧的望着师德。
师德再次被刺激到,当即朝着老道人道:“道长只管说,要如何才能还国公府气运,让我国公府从此太平?”
师菡抬起头,似乎颇为受伤的看向师德,低声唤道:“父亲……您也相信他们的话?”
“菡儿,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想必也不忍心看到咱们国公府就此没落吧?你放心,父亲会尽量让道长保住你的。”师德话虽这么说,说完这话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对老道人道:“道长请。”
师嫣和师珍儿都知道明哲保身,且不说她们跟师菡只见的情谊本就不深,即便是有些姐妹情,也绝对不会在此刻为了师菡跟师德唱反调。而宁州而来的修行之人师非璃更是不必多说,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衣,头上也戴了支名贵的钗,师菡大概看了眼,便认出这钗乃是宫中赏赐之物,当初秦若若似乎还问师德讨要过,不过这东西大概是那一批赏赐物里头最稀罕的,因此师德尽管用不上,也没送人,就想着留下来充点门面。
如今能送给师非璃,可见他心中对师非璃,多少还是认可的。
老道人扭头瞥了眼师菡,见她脸色泛白,眉宇间似是隐有痛苦之色,不动声色的弯起嘴角。
老道人微微颔首,掐指算了算,正色道:“师大小姐身上怨气过重,需得烈火焚身,祛除邪祟,然后再受法鞭九九八十一下,若是邪附身妖孽不肯离去,只怕是麻烦。不如这样,老夫这里有一颗药丸,能够震慑妖孽,先请师大小姐服下。”
师德连连点头,应声说好。
春荣气的身子都在发抖,却被师菡一个眼神儿制止。
老道人转过身看向师菡,将药丸递了过来,“师大小姐,请吧。”
师菡曾听说过,不少江湖骗子专门替高门大户里那些阴谋算计出力,说是借助神灵做法,实则用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比如有一种药丸,本是剧毒之物,服用之后立刻使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不说,还会五官扭曲,极度痛苦。这样惨烈的效果,正是那些江湖骗子用来指证有妖孽的有力证据。
师菡脚下往后退了两步,低声呢喃:“我不吃,我不能吃……”
师德一看她这幅模样,当即厉声喝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帮忙!”
国公府两侧的家丁们对视一眼,尤其是在看见脑门上贴着一张符咒,整个人慌慌张张的师菡时,只觉得这老道人简直就是神仙。
师大小姐指不定就是个妖孽呢。
于是两个家丁上前就要去按住师菡,谁知不等他们碰到师菡,春荣便动作利落的将人踹飞。
周嬷嬷也从身后上前,护在师菡面前。
师德气的大叫,“反了!反了!你这是要害死国公府啊!来人,喂大小姐吃药!今日谁要是能喂大小姐吃了这颗药,我重重有赏!”
师德毕竟不敢跟周嬷嬷动手,看了眼不敢放开手脚的家丁,怒不可遏。
其余的家丁一听这话,立马挽了袖子就要去抓师菡,师德亲自拿了那颗药逼近师菡,“听话,把这药吃下去。”
师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春荣被几个家丁纠缠住,周嬷嬷一边去推搡那些意图靠近自家小姐的家丁,一边试图想去护着师菡。
然而,师德已经逼近,那颗药就在眼前。一股同样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只是闻上一闻就觉得头昏脑涨,更别说是吃下去了。
老道人捋着胡子,神态端庄道:“大小姐,拖的越久,这妖孽怕是就不敢驱逐了啊。”
一听这话,师德立马咬着牙就要把药塞进师菡嘴里。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逞之际,师菡忽的‘哗啦’一声扯下额头上的符咒,将符咒狠狠的摔在地上,她整个人气势一凛,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虚弱模样。
国公府众人神色顿时一变,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师菡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裳,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老头,你这符咒不灵啊,镇不住我体内的妖孽。你还有符么,不如再来几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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