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脚步一顿,师嫣紧闭的眸子险些睁开,就连师老夫人和师德,都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过去。
迟疑片刻,师德硬着头皮对上喻阎渊的视线,心虚道:“小王爷,珍儿这孩子自幼体弱,今日之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师菡顺着师德的视线看去,却见师珍儿面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嘴唇毫无血色。此时,她正虚弱的靠在师老夫人的怀里,好不可怜。
然而,晕厥的人,呼吸又怎会如此均匀绵延?
不等喻阎渊开口,师菡便不动声色道:“三妹妹身子娇弱,自然不该如此遭罪。只是,秦小姐方才入府不过一个月,便无故被毁了容貌,且不说日后如何嫁人,便是如今这么不明不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国公府,想来也会遭人诟病,说是父亲和祖母,偏袒庶女,不顾义女死活。”
“这,这么就偏袒了呢?”师老夫人最是头疼,之前如果师珍儿若只是个庶女,今日这事儿也就罢了,可如今,师珍儿得了长公主府一个人情,又被陛下一通褒奖,正是给他们国公府长脸的时候,怎能爆出坑害姊妹的事儿呢?
想到这儿,师老夫人不由得瞪了师德一眼,眼中意思,师菡不用猜都看的出来:看你养的好女儿!
就在这时,喻阎渊忽的一敲扇子,惊道:“阿菡不说,本王倒是忘了,若今日因本王偏袒,让国公府落人口舌,本王实在过意不去。”
他这后知后觉,明显故意而为的语气,瞬间将师珍儿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她早就该知道,喻阎渊这种纨绔,又怎会为人情世故所累?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救命之恩,就替自己说话!
只是,她看向喻阎渊的眼神,却见后者目光始终落在师菡身上,那温柔的神情,饶是师珍儿这般木讷之人,都不免察觉。
意识到今日自己已退无可退,师珍儿忽的拎起裙子,跪了下来,哽咽道:“是珍儿的错,两位姐姐被蜜蜂蜇了,珍儿却安然无恙,心中着实不安,便想着替两位姐姐做些什么,便特意吩咐厨房替两位姐姐做些补身子的东西,银钱都从珍儿这出,想来是厨房私心里觉得补的过甚,便每日的送降火茶去二位姐姐那里,这才导致姐姐们受难。补药所出记录,账房里都有,祖母父亲只要稍稍一查,便知珍儿没有说谎。”
幸好她还留了一手,就怕后厨这边出纰漏。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师珍儿垂下眼帘,面上故作一副凄苦模样。
大抵是看出师德有心想要保师珍儿,秦若若从师老夫人身后乖巧的站了出来,柔声道:“妹妹也是一番好心,还请大姐姐不要为难三妹妹。”
她话说的倒是巧妙,满院子的人,且不说还有师德和师老夫人在场,即便他们不再,方才态度明确,一心想要讨回公道的不是师嫣么?
为何此时,却要她师菡不要为难?
师菡笑了声,把玩着手指,幽幽的开口,道:“秦小姐大度,本小姐佩服。只是,秦小姐哪只耳朵听到我要为难三妹妹?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为难三妹妹之举?还是说,秦小姐只凭一腔臆想,便要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她接连发问,问的秦若若措手不及。师菡向来举止端庄,言辞讲究,几时这般直接了当过?这是吃了火药了?
秦若若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若是承认自己说错话了,那就是故意挑拨,她若是不承认,那便是不识好歹,师菡为她出头,她却故意针对。
想到这儿,秦若若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缓缓抚上脸,自嘲道:“若若本是外人,即便容貌毁了,若若也会自行离开国公府,绝不给父亲和祖母添麻烦,也绝不会影响大小姐的姐妹之谊。”
一听这话,师德立马低声斥道:“什么外人?你是我国公府的义女,便与嫡女无异。今日之事,的确该给你个说法。”
想来,一碗水还是端不平的。只是师德已经竭尽所能的护着了,可惜,师菡步步紧逼,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深吸了口气,师德扭头看向师珍儿,沉声道:“从今日起,你就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什么时候若若和嫣儿恢复如初,你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看似惩罚,实则,也不过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今日若是换了师菡,想必……不是身败名裂,就是逐出家门吧。
师师珍儿福了福身子,正要称是,可突然,‘噗嗤’一声轻笑,那笑声讥讽,戏谑,像是看楼上的客观,看了一出漏洞百出的戏似的,鄙夷道:“国公爷的处置还真是……愚不可及啊。”
“你!小王爷!”师德再怎么说,也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之人,即便是畏惧景王府的势力,却也受不了喻阎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讥讽他愚蠢。
冷冷的瞥了师德一眼,喻阎渊淡淡道:“后厨毒妇,愚昧无知,谋害主子,罪大恶极,打断双腿,赶出府去。”
师德一听,立马道:“小王爷,这说起来也是国公府的家事……”
喻阎渊眼神儿一凉,忽的嘲讽道:“英国公连后宅之事都分不清黑白,如何能够处理朝堂之事?不如本王即可进宫,禀明圣上,让圣上裁决如何?”
师德吓得腿都软了,这点小事,何至于闹到皇帝面前!
更何况,小王爷你方才明明说了你不会做主只会赌的!这会儿怎么就翻脸无情了?
师菡方才还来不及说话,喻阎渊便已开口了。认识这么许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喻阎渊生气的模样。少年眸色清澈,眼底隐约有火光,他生的一张明媚张扬的容颜,饶是不笑,也总给人一种儒雅温柔的感觉,可此时,他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师德经不住施压,喻阎渊一开口,他立马道:“来人,将后厨陈家毒妇打断了腿赶出去!”
说完,又扭头看向师珍儿,一咬牙,狠心道:“三小姐有失察之过,念及无心,月例减半,抄写女诫十遍!”
师珍儿眼前一黑,这回是真要晕了。
待师德说完,他点头哈腰的转过身,讪讪道:“小王爷,您看,可还满意?”
喻阎渊冷哼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家阿菡柔弱,又不喜与人争辩,国公爷被尊为一声父亲,还请好生照料,你说呢?”
柔弱,不与人争辩?小王爷您是对师大小姐有什么误解吗?众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喻阎渊,心中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合着小王爷这突然来的暴脾气,是替心上人出气了?
师德深吸了口气,心中暗道:怎么小王爷偏生看上的是师菡这个逆女!
可喻阎渊话放在这儿了,师德不得不点头奉承道:“是,这是自然,小王爷还请放心便是。”
“本王就是不放心,今日才告知国公一声,”喻阎渊拉起师菡的手,沉声道:“师菡是本王心爱之人,若她受半分委屈,本王不介意京城之中,消失一个小小的国公府!”
此言一出,众人皆深吸了口冷气!
师德领的是闲差,身份虽尊崇,却并无实权。可景王府不一样,朝中武将,长公主,都是他的底牌,他想要捏死国公府,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想到这儿,师德不由得哆嗦了喜身子,连忙躬身道:“是!老夫谨记!”
师菡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局。据说师珍儿被禁足之后,师老夫人的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在院子里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师德被吵的受不了了,直接躲去了翠姨娘的院子。
许是因为翠姨娘话少,不叽喳吧。
师菡在回院子没多久,师老夫人便派人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让师菡去侍疾。
春荣冬杏面面相觑,脸色都算不上好。
“侍疾?老夫人明明是无病呻吟,想要折腾咱家小姐!”
春荣刚抱怨完,便被冬杏一记眼刀子过去,瞬间,她立马捂住嘴,委屈的望着师菡。
师菡无奈的笑了两声,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便去祖母院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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