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泽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都没力气,每根手指头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空的,戴恩又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伸了个懒腰懒腰面前爬起来,心想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散漫了。早上起不来下午又嗜睡,根本没有半分之前那副“早六晚十”的老干部样子。
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风也是一阵一阵的。沈安泽起身关上窗子,皱着眉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他不是特别喜欢下雨天,总有人感觉有阴雨才有意境,可这淅淅沥沥的声音只会让他心烦。
“戴恩?坎贝尔?”他转过身,在屋里下意识地喊了几句,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这人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偏偏时间又算不上长,沈安泽就一直没特意多问。但每次起床身边只有冷冰冰的床榻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沈安泽向窗外看了一眼,没寻到人影,天也快黑了,他这一觉怕是已经睡过了晚餐。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他转身进了洗手间,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再梳一梳头发出门找人。刚伸手拧开水龙头,外面就传来了门锁响动的声音。
“戴恩?”他把水龙头关上,脸上还滴着水珠,探头向外看了一眼。
戴恩·坎贝尔抱着一个纸袋子的走了进来。最近天气已经转凉,早晚的温度更是一路低走。棕发青年出门时套了一件宽松的牛仔外套,肩膀处还有一块刺绣,是火红和冰蓝乡相间的玫瑰。“刚刚洗澡了?喝咖啡吗?”他把纸袋子拎在手里,腾出身子亲了沈安泽一下。
“有点儿犯困,洗了把脸。”沈安泽刚洗完脸就冷不防被人嗦了一口,倒也不生气,伸手就去够一旁的纸袋子:“放糖和奶精了吗?”
戴恩占了便宜以后就乖乖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放了,我记得你晚上不怎么喜欢吃东西,就只买了芝士蛋糕。”
那是做0的自我修养【注】,沈安泽在心里吐槽归吐槽,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他扫了一眼袋子里面的饮料和甜点,没先去拿,转过身子返回浴室重新洗了洗手,之后照例去摆弄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
戴恩在一旁边摆吃的边打量他,应该是觉得挺有意思,一副想笑又不敢所以硬生生憋回去的样子。
沈安泽暼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晚霜的盖子合上,又把洗面奶眼霜精华水的盖子沿着一条直线摆好,这才起身去动袋子里的东西。
这个小村子里面卖的芝士蛋糕居然意外的没有发腻,芝士的味道颇为浓郁,饼底的甜度也恰到好处。他就着拿铁吃了小半块儿,把剩下的推给戴恩,盘算着接下来的几天应该怎么过。
“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沈安泽用纸巾擦擦嘴,抬眼问身边的棕发青年。这人又是撒娇又是扮可怜的求他在这多待几天,说不定是对哪个地方有什么执念。
戴恩接过剩下的大半块蛋糕,把旁边刚拆封的巧克力塔送到沈安泽嘴边,回答道:“没有呀,就是想跟你两个人待在这里。”
沈安泽没想到自己居然等来了这么一个答案,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算是写生,他也没有只扎在一个小村子里的习惯。那天一时脑热答应了这个人,多半是被美色所困,见不得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一副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神情。
既来之则安之,权当是犯一次懒好了。沈安泽犹豫片刻就迅速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小地方也是小地方的好处,人少事少环境好,身边还有个新上岗的漂亮男朋友,多耗几天也不是不行。
戴恩几口吃光了剩下的小半块儿芝士蛋糕,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其他甜食沈安泽动也没动一下。他皱了皱眉,放下叉子轻声问道:“你不喜欢吃甜?”他记得虽然这人面对彩虹冰淇淋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可平日里对甜品还是很友好的,怎么说都不至于一口也不碰,“还是不舒服?生病了吗?”
“啊?没有。”沈安泽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能直说自己之前是为了晚上方便运动所以这个时候才不爱吃东西,只好抬起手干巴巴地说:“刚睡醒不怎么饿,你自己吃吧。”
戴恩轻轻“嗯”了一声,默默吃掉了刚才被冷落的巧克力乳酪塔。
之后他们真就这么住了下来,白天出门散散步,偶尔开车四处闲逛,寻一处僻静的小草坪坐下来聊聊天。沈安泽有时候也会背上画架,或者把沿途中特殊的景致照下来,回去窝在角落里开始自己的放空式构思。路过小树林或者荒草地时,戴恩几次自告奋勇要给沈安当模特,皆被沈安泽婉拒了,为此青年还抗议了许久。
“我哪里不合适了,你之前还夸过我漂亮!”说这话时,沈安泽正被一脸委屈的戴恩压着被迫躺在草地上,双腿分开,一边的膝盖曲起。
“戴恩,亲爱的,正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沈安泽被压得动弹不得,只得像实情吐出。问题是青年根本不买他的帐。不怪戴恩,他自己也觉得这话很有敷衍人的意思。
“亲爱的。”再被压下去可就要出事儿了,他可没有在草地上玩儿的兴趣。为了自己的新款刺绣衬衫,沈安泽一鼓作气从西方资本主义的压制下翻起身,竖着三跟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真的,只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我不知道该怎样下笔。”
说着说着,那股莫名而来的心悸又在一瞬间内于他的心里占领了高地,沈安泽注视着身前优雅迷人的棕发青年,再一次郑重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很漂亮,我很喜欢,可说到画像,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困惑与真诚,甚至还含着几分懊恼。戴恩见状,只得把身下人放开,不再去追问没有答案的结果。
于是青年也不再纠结,或者说是在沈安泽面前表现得不再那么纠结,只是跟在一旁,默默陪着他,看他画那些落下的叶子、途径的飞鸟、枯黄的草地、还有匆匆而过的行人。
唯独没有他。
沈安泽在这座他叫不出名字的小村庄里渡过了人生中最为枯燥却又最为甜蜜的几十天,收获了一打画纸和几个电子文件。他没有再去追问戴恩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停留,因为他自己也喜欢上了这种节奏稳进步调缓慢的日子,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月底的一天傍晚,架不住沈安乐小半天一个电话的七催八催,沈安泽终于收拾好了行李,同戴恩一起返回了既定的路途中。
窗外的落叶沙沙,继而吐出新芽。雨水还是淅淅沥沥地淌着,用沈安泽一向不喜欢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感。上午的风刮得很烈,过后又减缓了。一切的一切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却又和他初到这个国度时的所闻所见有些不同。
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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