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周，夏日的炎热还留了尾巴，偶尔从窗户卷出一阵阵凉风。
新学期伊始，学校重点抓班风班律，导员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又让两个班的班长留了下来。
“我们院不是正好缺一个编程老师？”
“计科院那边说是盛教授留在我们院实在是大材小用。他们上学期末就听说了口风，还心心念念着这位教授指导他们一个什么建模大赛。”
“互联网新贵，炽手可热，说是这位教授和我们院长有点私交，所以来地质院了。”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也不要闹得太难看。”说完顿了几秒，导员说了一长串喝了一口水，又咳嗽两声，压着音补充：“但也不要被欺负人得太怂了，毕竟盛教授自己选择了我们。蹭课的人太多班长处理一下桌椅，不要给教授太多负担。是不是来学习的，我们心知肚明。贴吧也是，处理一下。”
前排的几个学生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有分寸。导员很满意地又说了几句闲话，回了办公室。
导员一走，最后排听了满耳朵八卦的吴晴晴就坐回池璃身边：“所以，你们班长打算怎么处理？”
池璃手机页面上正打开最近的热帖，《请盛教授放过尔等颜狗狗命。》
原本就是地质院学生洋洋洒洒开贴赞扬教授神颜，结果被计科院那边觉得这是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三言两语，两院的人在底下就开始大打出手，吵的不可开交。
池璃撑着下巴有些犯难，问旁边同样脑子疼得很的三班班长方霖：“你见过这位祸国殃民的教授了吗？”
方霖被她的称呼逗笑，随后摇了摇头：“第一节课不是正赶上学校班长开会，第二节课是全院班长开会。那之后我也没见过。”
池璃叹了口气，她也是。连续开会，面都没见上。
贴吧里地质院隐隐又被计科院压了一头的趋势。
吴晴晴替揽下活的两个可怜班长感叹，尤其替池璃惋惜：“先不说那归国简历有多么优秀，就那张脸我觉得让我们两院真枪实干打一架都不为过。”
方霖一脸郁闷：“帅帅帅，已经听你们吵吵了一个周末了，也不见拿出一张照片来。”
“你这是质疑教授的美貌！不是说过了吗？”吴晴晴为盛教授找回场子：“盛教授进教室的第一句话是介绍自己，第二句话是“上课对大家两条要求，不要闲聊，不要拍照。””
“第三句：“闲聊，扣分。”
“第四句：“拍照，挂科。”
一般的教授上课前都会开几句玩笑，说两句闲话，科普点课外知识。方霖吐槽：“这么冷漠？这门课怕是不好过。”
铁杆粉丝吴晴晴：“不不不，教授知道我们理论知识薄弱，讲起课来详细入微，无论多弱智的提问都会回答。”
“当然，只回答学业问题。”
池璃已经在宿舍听她们念叨了一周末了，这会一点感触也没有。
她再次打开贴吧。
吴晴晴注意到这边动静，立马凑到池璃面前，喜笑颜开：“啧，本院最大隐形杠精出山。”
池璃：“低调。”
方霖一听，在池璃打字之前赶紧捂住她手机：“你这是打算吵架还是删帖啊？”
池璃冷漠地看他：“都不是，我只是去摆事实，讲道理。”
两个人鸡仔一样站在她身后。池璃用九宫格输入打字翻飞，一行行字咔咔出现在屏幕上。
《学好本院专业课程，不要觊觎它院知识》
【大家好，这里是盛教授在A大唯一授课的地质院。
为保证盛教授传授课业，特向广大学生朋友提出几点说明以及注意事项。
第一，别蹭课，你学不懂。
第二，别羡慕，教授赏脸。
第三，别肖想，全院女友。
第四，不要哭，教授不哄！】
计科院不是叫嚣着计算机大佬带地质院一群小垃圾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池璃不跟他们纠结这个，就要摆既定事实。
浪不浪费，人已经在我们院了。
嗐，说到底不就是羡慕他们院得了位教授有颜有才。
一串串排比句一出，地质院立马有了领头羊带着指明方向，全员自发在下面刷了一层层【地院低调】，眼看着计科院势弱，只能等着地院反压。
池璃没给大家这个机会，联系校会贴吧让人禁言封贴。
也不煽风点火，地质院得了便宜，功成身退。
吴晴晴咔咔鼓掌，“官方护短，最为致命。”
池璃活动活动手指，伸了个懒腰。
想起了什么，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这位盛教授全名叫什么？”
吴晴晴双手捧脸：“特别好听。”
池璃点点脑袋，洗耳恭听。
“清风朗月的清，泰然自若的然。”吴晴晴带着偶像滤镜，一字一顿：“盛清然。”
咔嚓。
刚才在手机贴吧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人脸色一僵，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
清晨，宿舍走廊里一阵一阵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孩子的说话声和笑声。
池璃卷在被子里，埋着脑袋，闷闷地回答舍友：“不去了。”
吴晴晴啊了一声，对着镜子补了口红，问她：“请假了？”
池璃：“嗯。”
“好吧。”想了想，吴晴又劝她：“你可还在贴啊叫嚣了，全院女友。不去捧场？”
这话一出，池璃沉默了好几秒，温吞吞地说：“不了，昨晚没睡好。”
吴晴晴又墨迹着收拾了会，出了门。
宿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池璃从被子里钻出来，拿过手机，点开标着盛教授的微信，微信界面上还留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盛教授，您好，我是地质四班班长池璃。年级临时让班长开会，花名册会让学委代交给您。】
她发过去很长一串，都会得到一个简洁的【嗯。】
上星期发的时候她没有丝毫地在意。
现在再看，惊喜，紧张，失落。
各种情绪很是复杂。
池璃翻着看了眼，点着他的头像去他朋友圈翻了一遍，是一些学术文献或者公司链接。
并没有任何私人的动态。
池璃再次打开对话框，先把请假条发了过去，又编辑了一条道歉信息。
【盛教授，您好，我是四班班长池璃，非常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请假了。】
她等了好一会，并没有任何回复。
其实她不去上课，学委自然会把她的请假条转交。
池璃垂下眼眸，漫无目的玩了一个多小时手机。最后又打开□□，点进某个群。
沉寂了一周的群果不其然这么一小会，已经99+的消息了。池璃翻到最上面开始看。
“盛教授今天依旧很帅。”
“我有个同学想问问结课前还能再次看到盛教授笑吗？
下面是很长一串+1
其他…无外乎都是一些赞扬地质院新来教授的神仙外貌。
池璃一条条仔细翻了过去。
真的没有任何一张图片，哪怕一张背影。
池璃从上刷到下，直到……
“教授今天心情很不好吗？比平常更冷了？”
“怎么办，冷冰冰讲课的样子更帅了。”
“又快下课了。心好痛。我爱学习。”
池璃刷到底，手机震了震。
盛教授：【嗯。】
今天没课了，池璃放下手机，起床洗漱，准备去图书馆学习。
她堪堪在靠窗的桌子放下书包，赶紧拿着杯子去一楼西口打水。
这个点，打水的人不多。整个图书馆宛如一座空城，只这一角传来轻脆的水声。
池璃打完水，没走，在原地无所事事欣赏了会学校一角绿色的植物。
过了一小会，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地质院的方向走过来，高挑的个子，笔挺的西装，微抿的唇角，情绪很淡。
他拿出车钥匙，解锁，上车。
车灯闪了两下。
池璃站的角度可以勉强看见他打着方向盘娴熟地开了出去。
池璃怔怔地看了好一会。
是上周开完会，她赶不上上课，临时来图书馆的时候发现的。
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觉得眼熟，她便在图书馆几乎发了一天的呆。
原来真的是他。
盛清然回来了。
-
继那天之后，池璃上课都是恍恍惚惚的。
有点期待他的课赶紧到来，又不太想上他的课。
一节课又结束了，池璃看着自己空白的笔记本没什么变化。
知道是盛清然那天，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木然收拾东西，吴晴晴激动地拍她，“快走啊，抢不到位置了。”
池璃有意磨蹭了几下，她们过去的时候，坐到了倒数第二排。
前面乌压压坐了一排一排人，两个班的人把偌大的教室占满了。
教室里哄哄闹闹的，池璃并不知道上课进度，吴晴晴替她翻了页，“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样子。”
池璃低着脑袋，听不出情绪：“在想，我请了三次假，会不会扣平时分。”
细听的话其实有些发颤的。
“不会吧。”吴晴晴想了想平日里上课，教授回答他们问题的模样：“盛教授人是冷了点，但不像是不近人情的人。”
池璃默默地想，他不像，他就是。
一言不发直接要你命。
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池璃不用抬头，也知道。
盛教授来了。
偌大的教室安安静静，偶尔传来翻书声，等着讲台上的人发话。
池璃紧张地拿书挡着大半个脸，小幅度地看他。
四年前的盛清然身上姑且还有学生气，有些师兄的亲和感。
现在，他眉眼较四年前更为凌厉，自带层层叠叠的疏离感。
今天没有一个人请假。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座无虚席。
盛清然在讲台上打开一会要讲的PPT，向下扫了一圈，翻着花名册，想起了什么：“四班班长呢？”
他声音低沉，音色如同夏日透明的冰块碰撞，带着丝丝凉意。
盛清然问完，随意地抬头，眼底华光暗涌，淡淡地问：“我请了三次假的班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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