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沉星近在咫尺地观看了这场戏的上演,执剑的手食指轻抬,原本平稳握在手中的剑,因为这个动作而使得剑柄稍稍向上翘起。
这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动作。
若非刻意压制,冷冽杀意已随剑而出。
此人先前便在唐依跟前纠缠,期期艾艾地与唐依交换礼物,看上去人模人样,实则转眼便对不过初见面的异性做出求夸奖的要求,真是轻浮浪荡,更是痴心妄想。
祁沉星冷沉幽暗的视线盯着叶坼,一眼就看出他对唐依的旖旎心思,握剑的指尖扣紧,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同样等候唐依的反应。
“夸、夸您吗?”
由于叶坼的结巴,唐依磕磕绊绊地听懂了,跟着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也不大流利,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迷茫。
叶坼却被这一个“您”字唤醒了,颇为无地自容,忙不迭地说:“不、不行也没什么,我、我……”
严格说来,只是临时起意。
看见唐依对祁沉星那样欢欣鼓舞的样子,他心中羡慕;上场前视线四处寻找,总算见到了唐依,她还在场边观战,于是想也不想地用了最大力气,一招制胜,她却好像反应平平,手指有气无力地拍了几下,脸色也全然不如祁沉星对战胜利时的那般鲜活。
叶坼胸闷难言,明知自己不该去打扰,却根本按捺不住,很想让她夸夸自己。
“不必夸奖。”
叶坼眼睛眨得很快,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的事,终于顺好了气,此时说话语速又变得很快,似乎是想趁着顺利,一鼓作气将心情全部倾吐,“唐道友观我这场对战,可有什么话想说?”
和我说句话吧,就算不是夸奖也好,随便什么都行。
让我知晓你曾看过我一眼便好。
从未动过心的人,乍然喜欢了谁,这一下总是来得又猛又急,半点不由人。
叶坼连将将改口的称呼都不敢再用,彷佛一切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现在又回归到正常应有的状态。
站在叶坼的角度,一切来龙去脉、变化心情都有迹可寻。
但在唐依的角度,这完全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恶作剧,从对话一开始就没懂过,中途交流还不顺畅,跳跃性极大,根本不明白这段对话目的何在。
唐依险些没听清叶坼在说什么,堪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中规中矩地道:“看似轻盈一招,威力却出乎意料,叶道友实力不凡。”
相比起夸祁沉星的那些话,这段话没有特别出彩,完全是客套话范畴,可是挑不出错处,是实打实的正面赞赏。
叶坼得了她这话,心满意足都不足以形容当下心情,他又没办法平静,暗地里掐了掐掌心,勉强稳住声线:“谢道友指教,我铭记在心。”
说完,再行一礼,跑了。
唐依:“……”
她望着叶坼远去的背影,用一种非常魔幻的语气问:“我有说什么能算是指教的话吗?”
没有吧。
就叶坼那一招,她哪儿有资格能指教。
祁沉星一腔情绪没防备地被她打散,侧眸见她蹙着眉心纠结思考的模样,知晓她压根没懂这番乱七八糟的情绪表达,即便自己心中戾气横生,也能被压下去了:“我观这位道友前言不搭后语,许是脑子不大清醒,自己都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你更不用在意。”
唐依抬首望他。
祁沉星心口蓦然一紧:“为何看我?”
“你赏心悦目。”
唐依顺嘴讨了个嘴上便宜,她性子稍微有点慢热,混熟了就放开许多,能开玩笑又随性多话,状态越是放松越说明和眼前的人关系好,“我觉得你心情似乎不大好,看看你。”
感觉到了啊。
微风抚动,唐依半束的发丝轻动,祁沉星从风中捕捉到了那点属于她身上的味道,心下安定,不露痕迹地说:“我在想上清剑法,其中有一招我至今无法练成。”
唐依恍然,安慰道:“没事,问题马上会迎刃而解了。”
这一招大概正是要在虚无境中顿悟的那一招,男主大大不久后就能掌握了。
祁沉星饶有兴致地问:“从何肯定?”
唐依一本正经地道:“你可是祁沉星啊。”
过于傲气的话,用过于认真的态度说出来,效果便显得带了几分雾里看花的玩笑,反而没有那么郑重,不至于引人心生异感。
祁沉星脚步缓了缓,口吻清淡,含着点笑意:“这便是‘捧杀’了。”
竟然用她说过的话来调侃。
唐依一噎,难得强硬道:“反正没问题,我说的!”
祁沉星颔首,情绪不错:“是。”
祁沉星从不真的驳她的任何一句话,哪怕唐依说的不对,祁沉星稍作提点后也不会再继续落她的面子,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不让事情真的出错就是,总是做的多,说的少。
这种趋势近来愈发明显,无形中早已成了习惯。
第二轮比试是一层一层往下比,最先比过的人,数轮后会再次上场比过。
最初还没多少人知晓祁沉星,这会儿经过了第一轮的拔得头筹与第二轮的率先胜利,许多人注意到祁沉星,更看到了他这张得天独厚到让人忍不住意动的脸。
又觉得他似乎颇为随和,展颜时若仙人回眸的惊鸿一瞥,令人心神摇曳,神魂颠倒。
祁沉星的脸,确实能有这等杀伤力。
第二轮祁沉星再上场,唐依连前排都挤不进去,踮着脚在外围犹豫了会儿,后背贴上了一点温度,风遥音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师妹,当心些。”
“风师姐?”
唐依放松下来,任由风遥音带着她巧妙地往人群里蹿,走到了前排位置,站定了,她道谢,“多谢师姐。”
风遥音点了点头,似乎想就这么走开,可是看着唐依抿着嘴轻笑的模样,她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顺从心意在唐依身边安静地待着,风遥音的心思根本不在观看比试上,她左思右想,从怀里摸出一条精致的水晶手链,编制的花样十分巧妙,几颗湛蓝色的水晶点缀其间,相得益彰。
这是风遥音挑选了许久的礼物,她想了许久,心中谨慎,直觉不能再继续和唐依接触,但又无法真的说服自己,总觉得还是要来送点什么才好。
“送你。”
风遥音直接将手链推到唐依的腕上。
唐依一惊,抬起手,看见了东西:“师姐为何……”
风遥音望着她皓白的腕,被湛蓝色的水晶衬得更显细嫩:“你戴着好看,我想送你。”
场中。
祁沉星侧身躲开招式,来势汹汹地去挑对手的剑,杀意陡然爆发,将对手吓了一跳。
唐依不由得分神去看,一眼,视线又收回,对风遥音正经道谢:“我很喜欢这条手链,谢谢师姐。”
风遥音摇头,掩在衣袖下的手想去握唐依的手,踌躇了一会儿,终究没动。
唐依正望着祁沉星。
两边招式对撞,彷佛放手一搏要开始死拼,祁沉星还有余力,四两拨千斤,错身与对手相背而行,借着这点让人措手不及的“示弱”,他反手将剑柄敲在对手的后颈处,卸了大半力道,不伤人,却能封人行动,而后手腕轻转,行云流水地将剑刃架在了对手的脖颈边。
这一招太漂亮,台下数声叫好,唐依的声音混在其间,祁沉星还是一下抓住她带着笑意畅快的欢呼声,往下投来一瞥,望见唐依灿烂的眉眼,他嘴角略弯,视线余光触及风遥音时多了些许晦暗。
原以为按照月妖生性谨慎多疑的性子,唐依将那些礼物送过去之后,风遥音顾忌着身份被发现的可能性,不会再来找唐依。
没想到风遥音不仅来了,还表现得这样亲近。
是在舒适的环境中生活久了,忘了人间种种险恶威胁么?
祁沉星靠过来,风遥音很识趣地退远了些,一是祁沉星不欢迎有外人打扰的气息过于直白;二是她原本就不怎么喜好祁沉星这样冷淡深沉的类型,她只喜欢唐依。
有时候针锋相对甚至不需要提前有任何征兆,遇见了就知道来者不善。
唐依夹在他们中间,没受这暗流涌动的私下角力所扰,雀跃地招了下手,迫不及待地问:“师兄,你最后那招太帅了吧!动作又轻盈又流畅,你练了多久,我也想练这个!”
“这个不是练的。”
祁沉星实话实说,不想让唐依太失望,口头上的话点到为止,握着剑鞘动作极缓慢地演练了一遍,“大概是这样。”
唐依跟着他试了一回,不是很复杂,但需要高反应,听懂他的未竟之语:“你是随手使出来的?”
祁沉星“嗯”了一声:
“实际对决情况万千,可以适当临场应变。”
他俩说话有种让旁人无法轻易插足的奇特气场,围观人确实不少,却没一个主动过去打破“二人世界”,有心思活泛的女修将目标转向风遥音,凑到风遥音身边去小声问:“这位御岭派的道友,请问那边二位,可是已经结成了道侣?”
道侣是个多么特别的身份,含有修者最重的厮守承诺。
风遥音自然知道这女修来问的用意,是对祁沉星起了意,她应该说是。不久前,她还调侃过祁沉星护着唐依的事,许多人默认他们就是一对,迟早会结为道侣。
可是,他们现在确实还不是道侣。
这个念头盘桓在风遥音的心头,带来了一种魔力吸引,让她忍不住说:
“……我不清楚。”
这个问题模棱两可的答案,差不多相当于变相的否认。
缔结道侣是大事,若是道侣,肯定御岭派皆知,又怎么会说出“不清楚”的话来?那就说明不是了。
这名女修心下惊喜,又想着万一是已经确定了恋人身份,只是未来得及结为道路,不好贸然前去,以免在人家的地盘上办了坏事,丢失颜面。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着第二轮结束了,剩下寥寥十数位弟子进入了虚无境,女修状似无意地走到落单的唐依身边,主动攀谈:“这位道友,冒昧替我朋友问一句,请问你可有恋人?”
“呃?”
唐依错愕地转过视线,打量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女修,从对方的服饰上可以看出这是天湖派的内门弟子。这问题颇为突兀,唐依还是回答了,“并无。”
不知为何,唐依脑子里总浮现着那句“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可是她又实在想不通动机为何。
女修闻言,简直容光焕发,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那太好了!”
唐依被她的反应惊到,生怕“那个朋友”真的存在,怀揣着尴尬补充道:“我无纠缠情爱的心思,只愿一心修习剑道,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
女修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学着偷听来的、唐依对祁沉星说的那些好听话,“你这么漂亮动人,情情爱爱配不上你,得证大道才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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