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矜贵疏冷的摄政王,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请求,依旧笔直的看着那垂眸轻笑的女子,忽然道:“带上她。”
庞湾湾一僵,仰头不敢置信的看他。
月骨更是面色铁青,咬牙站在原地没动:“殿下,您先前答应过五殿下……”
“这女子,本王要了。”
容卿薄徐徐的,缓缓的,一字一顿道:“任何人要阻拦,要质问,要他尽管来东池宫,但现在,本王要她贴身待在本王身侧,听明白了么?”
他声音低沉轻缓,姜绾绾一个字没听见,修篁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将姜绾绾护在身后,冷笑道:“想劫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一个动作,叫还在担心那姑娘的姜绾绾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怎么了?”
修篁咬牙冷嗤:“没什么,遇到了个劫匪罢了。”
“哦……”
姜绾绾想了想,自怀中掏出了几两碎银:“既是劫匪,便给他们些吧,无谓为了几两银子同他们打架。”
话音刚落,陡然一阵劲风袭来,先前前后左右挡在身侧的马车忽然间就四分五裂了开来。
“殿下——”
月骨大惊,意识到他是要亲自动手了,这才立刻上前:“这男子极得五殿下珍重,若动了他,怕韶合寺那边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那便不交代。”
回应他的,是再简洁利落不过的几个字。
月骨呼吸一窒,立刻上前,赶在主子亲自动手前一掌重重击上修篁肩头。
修篁再聪明再有天分,也不过才习剑三年,自是比不上自小便在刀尖上走的月骨,这一掌不轻不重,既不会叫他伤的太重,也叫他一时间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可偏偏,他受了一掌,竟又在他动手去扶姜绾绾前飞身而至,剑尖擦着他喉骨横扫而过,险些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他连连后退,不得不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别打架,你们人多欺负我们一个瞎子,一个少年,好意思么?”
姜绾绾伸手拦在修篁身前,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殿下,猜测对方身份怕是不简单,于是道:“我们二人离开韶合寺,不过是随便出来散散心,殿下若有那个闲情逸致,我们不妨结个伴,同游几日,也算结交个朋友,何必要毁了我们的马车,还要动手打人,平白失了气度。”
容卿薄看着她温温淡淡的小脸,眨眼间收了先前一闪而过的阴戾强势,应的干脆:“好。”
修篁一手抵着肩头,好一会儿,才咬牙:“好。”
庞湾湾在一旁委屈道:“殿下……马车就那么大,这么多人怎么挤的开呀……妾身最怕同人挤在一处了,会喘不过气来的……”
容卿薄瞧着姜绾绾在修篁的搀扶下慢慢下来,一身雪色薄衫,腰身纤细柔弱,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便同他们一般,骑马跟在后头,不挤,也没人同你抢空气。”
庞湾湾:“……”
……
小炉子炭火很旺,茶香不一会儿便散开在周遭。
容卿薄亲自倒了一杯,双手递过去:“尝尝看,新到的雨后龙井。”
姜绾绾微微抬手接了过来,笑道:“可惜绾绾身子不大好,五感很弱,这样好的茶给绾绾品,着实浪费。”
说着,随手递给身旁的修篁:“修篁,你尝尝看。”
修篁闻言,略略挑衅的睨了容卿薄一眼,这才接过来,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容卿薄倒也不气,紧接着又倒了一杯,笑道:“茶水茶水,解渴罢了,其实本王也不甚懂茶,当水喝也是一样的。”
姜绾绾只得接过:“绾绾谢过殿下。”
容卿薄便单手撑额,懒懒的倚靠在狐裘坐塌间,瞧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饮茶,那红唇沾了水,便显得格外饱满莹润。
他瞧着瞧着,不知不觉就暗了目光。
终于晓得这两三个月来心情为何一直总是不大好了。
那隔着帘帐,承了他足足两日内力的姑娘,却叫他连瞧都没瞧上一眼,真是太委屈他了。
姜绾绾正喝着,感觉到身边的修篁身子晃了晃,不知怎的忽然就倒了下去。
她急了,慌忙搁下杯子去扶他:“修篁,你怎么了?”
容卿薄这才淡淡道:“绾绾莫怕,只是叫他安安分分的睡一会儿罢了,本王想同绾绾单独说一会儿话。”
他竟预先料到她会先将第一杯茶递给修篁。
好深的心思。
姜绾绾心中的防备便多了些,警惕道:“殿下身份尊贵,不会同先前那两个小人一般,想用蛮力对绾绾一个弱女子做什么吧?”
微风自她的方向吹来,浓淡相间的茶香中,似是又添了几丝清冽的雪香。
容卿薄贴了过去,嗓音低哑道:“绾绾可知,先前你身子病弱,五弟特意去东池宫请了本王来,给你足足渡了两日的内力,才将你自鬼门关拉回来?”
姜绾绾:“……”
她的确没料到救她的人会是他。
先前醒来时也问过修篁,但修篁只说是五殿下好心救了她。
她忙道:“若真是如此,绾绾感谢殿下不求回报的大义之举,日后若有需要,绾绾定赴汤蹈火,在所不……”
“不必日后,眼下本王就有求你的回报。”
“……”
姜绾绾感觉到他的靠近时,摄政王殿下是真的已经靠的很近很近了。
近到……他的唇直接贴上了她小巧精致的耳垂。
她下意识的想往旁边挪,奈何修篁就躺在那里,阻了她唯一的退路。
容卿薄几乎眨眼间就将她完全困在了自己怀中,就那么细细的,将她近在咫尺的小脸盯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数清她耳后的几缕碎发了。
“跟本王回东池宫,皇权富贵,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嗯?”他低低的说着,指腹摩挲着她柔软滑凉的颈。
姜绾绾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艰难道:“殿下,请自重。”
他似是没听清,低笑着又凑近了些:“自什么?”
姜绾绾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她虽对外头的事情知之甚少,却也知晓这天潢贵胄家的人行事都是我行我素,猖狂霸道惯了的,若看上眼了,当街强抢民女的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她一个瞎子,真碰上了只能算她命不好,可因此再连累了修篁就不好了。
沉默片刻,忽然道:“能得殿下青睐,是绾绾的福气,只是修篁尚年轻,若因绾绾同殿下闹了不愉快,那绾绾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殿下不如遣人先将他送回韶合寺去?”
她瞧上去很镇定。
若不是搭在膝前的双手握的太过用力,真的要看不出半点破绽了。
容卿薄自是知晓她在担心,怕他一时兴起,再将她这小心肝少年一杯鸩酒毒死了。
知晓归知晓,却也不戳破,拍手叫来了月骨:“将这少年好好送回韶合寺去。”
“是,殿下。”
姜绾绾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交叠着握紧的小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
摄政王殿下在去往三伏的路上突然折返的消息,不胫而走。
公主府。
这两日南冥多雨,肩头的旧伤总是疼的厉害,容卿卿斜靠贵妃椅,正满心烦躁,闻言,略略警惕的坐起身来:“出什么事了?”
虽说那祸害早已不在三伏,但薄珩行事少见出格,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总觉得跟那妖女少不了关系。
侍卫道:“回长公主,听闻是摄政王殿下在路上捡了个貌美的女子,兴致正浓,这才突然折返了回来。”
貌美的女子?
容卿卿听的眉头紧皱。
薄珩不好女色,她这两年给他费心铺排了不少绝色女子,一个个也都被当做花瓶似的闲置在了东池宫。
她倒无所谓他宠幸的女子是不是庞氏所出,但至少该有个宠幸的,先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再说。
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又靠了回去:“罢了,他若瞧着不错,便由着他的性子来吧,左右不过是个民间女子,便是由着她生了孩子,想来也骑不到庞氏头上来。”
话音刚落,那头庞湾湾已经哭唧唧的提着裙摆冲了进来:“长姐……”
进门便开始嚎啕大哭。
容卿卿叫她哭的头疼,一甩暗绿色的长袖,冷声呵斥:“堂堂摄政王妃,成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庞湾湾叫她吓住,不敢再放肆,只抽抽搭搭的垂泪:“长姐有所不知,殿下……殿下他在去三伏的路上被个妖女迷了去,竟……竟将她藏于轿撵之内,反倒赶妾身去骑马,妾身自小便娇生惯养,何曾骑过马,路上摔下来一次,胳膊都擦出了血,殿下竟也不管不顾,嘤嘤嘤……”
容卿卿端着长公主的威严,不紧不慢道:“你也知晓那只是个妖女,你一堂堂摄政王妃,怕什么?再宠,也是只能做妾的人,上来便将你吓成这德行?”
这么一指点,庞湾湾茅塞顿开。
对啊,她才是摄政王妃。
除了殿下,整个东池宫的人都得唯她马首是瞻才是。
这么想着,才愉快道:“长姐教训的是,湾湾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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