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绾不一会儿便起了,还记得这里是公主府,若要睡到午时去是要给人笑话的,于是只小睡了下,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便紧赶着起了床。
月骨守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道:“殿下命属下备了饭菜,还请王妃洗漱后用膳再去训诫堂。”
昨夜雨下的那样大,这会儿却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姜绾绾没睡醒,只觉得阳光刺目的厉害,巴不得赶紧去那灰扑扑的训诫堂待着,于是道:“送去训诫堂吧,拾遗若是没吃,我同他一道吃一些。”
说完便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迟钝的反应过来:“你怎么没同殿下一道去宫里?”
“殿下不放心王妃,要属下在此守着。”
“……”
姜绾绾想了想:“你回头命人去把寒诗叫来吧,他守着我便好,你到底是摄政王的贴身护卫,守在这里,叫长公主知道了怕是要生气。”
月骨也不提长公主早已知晓,且已经与他争论过的事,只恭敬应了。
饭菜不似昨日那般素净,荤素搭配,三荤三素配一汤,香气四溢,拾遗吃的很欢快,姜绾绾没怎么睡醒,也没食欲,又怕自己搁了箸筷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便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吃着。
拾遗喝着汤,笑嘻嘻问:“姐姐昨夜睡的不好么?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姜绾绾哼了哼:“叫你烦心的,过几日殿下应该就把你带身边了,拾遗,你记着安分一些,摄政王一向不喜欢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思。”
“姐姐这话说的,我这么懂事,怎么会在姐夫面前玩心思呢?”
“……”
姜绾绾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道:“你乖一些,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三伏见一见哥哥,你若觉得我们亏欠了你,待解决了商氏一门,我便送你去三伏陪着哥哥,他以前给我的,以后也都会给你。”
拾遗却只是笑,并不接话。
姜绾绾也不指望他能突然回心转意,于是道:“你继续吃吧,我再抄会儿《女戒》。”
拾遗乖乖点头。
用过早膳,他便继续待在旁边给她磨墨,姜绾绾写着写着,婢女忽然敲门进来道:“长公主吩咐,王妃若不想抄满百遍《女戒》,也可改为默诵,若可流畅默诵下来便可立刻回东池宫。”
姜绾绾把玩着指间的毛笔,细细的品了品这个‘立刻’。
怎么品出了一丝丝着急赶人的意思呢?
明明她是被她强迫着带来的。
这么想着,还是摇头:“你去回禀,就说我资质愚钝,背书更慢,还是慢慢抄吧,多谢长公主垂爱。”
抄字而已,她眼下都抄了十几遍了,里面究竟写了个什么内容也没怎么记着。
婢女却迟疑着站在原地没动。
她又写了几个字,这才觉得不大对劲,抬头瞧了她一眼:“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婢女双手搅在一起,像是紧张的厉害,额头甚至滚下几颗冷汗,犹豫道:“奴婢……可否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她一个公主府的婢女,与她有什么好单独说的?
姜绾绾默了默,又看了身边的拾遗一眼,才道:“你先去外面逛一逛吧,记着别走远了,外头日头晒,别晒伤了自己。”
拾遗笑道:“记着了,姐姐还真把我当孩子了。”
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门一关,不等姜绾绾说句什么,那婢女就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她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斗胆,求王妃救一救奴婢那可怜的妹妹……求王妃了……”
啧,这事难办。
姜绾绾拿毛笔的尾端挠了挠脑袋,斟酌片刻,道:“你许是瞧我人前风光,但其实我本身也是无力自保的,至于其他的事……抱歉我实在不想插手。”
这话若叫哥哥听去了,肯定是要摇头叹口气的。
他习惯了有求必应,习惯了怜悯一切,她这个妹妹活着实在是给他抹黑了。
婢女泪眼婆娑,哭道:“王妃请恕罪,奴婢实在是求助无门不得已才只能求王妃了,奴婢知道您不是恶人,您是三伏云上衣的亲妹妹,摄政王更是对您偏爱的紧,若是连王妃都不肯出手相助,那奴婢那妹妹就真真要含冤而死了……”
这一顶一顶帽子扣下来,哪个都沉甸甸的。
姜绾绾倒不是不想帮,只是这婢女是公主府的人,她要救得姐妹怕也是公主府的,她实在没有那个能力与长公主抗衡。
退一万步说,这公主府波谲诡异,这婢女毫无预警的来求她,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也不好说。
犹豫半晌,还是推拒了:“待夜里殿下来了,你去求殿下试试吧,长公主疼她这个弟弟,或许会放了你妹妹一马。”
婢女抬头,眼泪簌簌而落:“可是妹妹她怕是熬不到夜里了,奴婢今早在墙角听到了那声音,怕是再晚一些,妹妹就要给活活打死了呀……”
姜绾绾便拧了眉心,一时无言。
婢女因先前磕头磕的重了些,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泛着青紫的痕迹,见她犹豫不语,猛然咬唇,压低了声音哽咽道:“奴婢……奴婢先前是侍奉庞氏大少爷庞攀的。”
姜绾绾怔了怔,不大明白她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按捺着没出声。
婢女攥紧双手,又犹豫半晌,才继续道:“奴婢……奴婢四年前曾无意中听到庞攀大人与亲信的交谈,知晓……知晓二少爷与三少爷一行人突然在韶合寺外失踪的事,与王妃您有关系……后来大少爷又突然在欢悦楼内遭截杀,连他的几个亲信都一并遭了灭口,虽然仵作说极有可能是江湖上一个名为寒词的刺客动的手,可奴婢知道……知道此事其实与王妃您……”
那件事实在太过久远,久远到姜绾绾几乎快要忘记了。
不想时隔这么久,竟还能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她头顶上!
她面色微变,攥紧了手中的毛笔,只警惕的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见她似是对自己起了杀意,婢女慌张叩拜在地,她也料到了这话一旦说出来,怕是也要遭灭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王妃恕罪……奴婢并不是想威胁您,奴婢……奴婢只是想说,奴婢虽然知晓此事,却是从未与旁人提起过的,奴婢……奴婢只求王妃能看在奴婢愿意为了替王妃守住这份秘密的份儿上,救了我那可怜妹妹一命,奴婢求您了……求您了……”
说罢,又匍匐在地磕的脑袋砰砰作响。
姜绾绾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半晌,才认命的问了句:“你妹妹人在哪儿?犯了什么罪?”
……
公主府与庞氏主母的宅院是依肩而建的,两栋宅院之间只隔了两道琉璃瓦墙,只是公主府的训诫堂不在边缘处,隔了那么远自然是听不到庞氏院子里的动静的。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到了,便隐约听到了刑杖敲打的声响,沉闷中偶尔夹杂着几声虚弱到极致的轻微哼哼。
那婢女一听没了动静,慌张的开始哭:“怎么办?奴婢也不知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只知晓她前些日子忽然来寻奴婢,说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可能活不久了……结果今日就有人与奴婢说,她在庞氏犯了错,快叫人给打死了,呜呜……”
姜绾绾挠挠脑袋。
她想进庞氏还挺难的,但也不是一定就没办法,只是若把时辰浪费在与那些人的纠缠上,待真进去了,听这动静,那姑娘怕是也没了最后一口气了。
这么想着,便不再耽搁,直接飞身而上,寻着声音踩过了两个院子落了地。
那是个独立的院落,院子里种着两株佛香花,参天的花叶撑起了半边院落,落下一片沁凉的树影。
树影下,几个护卫挺拔站着,中间两把红木椅分列在一圆桌两侧,桌上隔着清香扑鼻的茶与几碟点心,黑色华衫,气场阴郁冷漠的男子正轻抚怀中的柔软皮毛。
她突然出现,惊到了正在烈日下施刑的侍卫,也叫树影下正给宠物顺着毛发的男子停下了动作。
姜绾绾定睛一瞧,在那男子怀中的,竟是一匹纯纯正正的雪狼!
果然不是正常人。
周遭死寂了片刻,男子身后的几名护卫手中纷纷惊起了利刃出鞘的铮鸣声,又在下一瞬拔剑之前,被男子抬手格挡住。
姜绾绾给了他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好久不见啊,瞧你气色不错……嗯,挺不错的。”
庞川乌不言语,只眯眸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道:“你来我庞氏做什么?怎么?他容卿薄不是才将你寻回来,这么快就腻了?”
话忒刻薄,刻薄。
姜绾绾随意走了两步,在他身边的座椅内落座,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上面浮着的两片茶叶,道:“这不是让长公主给叫公主府去了么?嫌我不懂规矩,罚我抄《女戒》呢!”
她一边低头喝茶,一边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那烈日下趴在长凳之上已是被打的下半身鲜血淋漓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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