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渐渐的响起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响。
被子里凉,姜绾绾其实不怕冷,只是这会儿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冷的厉害。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她一愣,坐起身的功夫,就瞧见容卿薄开门进来了,穿着黑色绣金边的紧腰袖修身长衫,本就玉树皎洁的身姿越发挺拔修长。
“不生气啦?”她问。
容卿薄没说话,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靠的近了她才瞧见他身上湿透了,也不知站在外面多久了。
虽说已是春天,但春雨落身上依旧冰一样的凉,他最近本就累的紧,也不怕受凉生病。
她拿衣袖给他擦脸:“站外面多久了?一身的凉气。”
她的动作温柔,声音更温柔,好似很关心他一般,好似很心疼他一般。
若不是亲眼见识过她翻脸后辣手无情的模样,他怕真要被这软糯糯的温柔蒙蔽了眼睛。
他看穿了她的虚情,却不知晓她有没有看透他的假意。
他自认在做戏这一块,目前为止没什么人能敌得过自己,但眼下却是不敢说了,这女人,叫他觉得难缠,且头疼。
“要结结实实的两年整么?”他问。
姜绾绾一怔,迎着他暗而沉的目光,微微点头:“对啊,以前是两年,这次可能更久一些,毕竟来京城后屡次动手,的确叫我元气大伤。”
“所以更久是多久?两年零一个月?还是两年零两个月?”
“左右也就这么久。”
她敷衍着,探手解开他腰带:“你衣服都湿透了,先脱下来,我去给你找帕子擦一擦。”
容卿薄忽然扣住她手腕:“是不是以后不叫你动手了,不伤你元气了,就可以不用回去了?绾绾,你知道两年有多久么?或许我到时已经登基了,或许我又遇到了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子,你不怕吗?姜绾绾你怕不怕?”
姜绾绾笑:“怕啊,自然怕,所以殿下要等着我呀,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要他等她。
她倒是还知道要他等着她。
容卿薄轻轻喟叹,也不管身上的湿衣服还没脱下来,就将她抱在了怀里:“知道怕就好,我只等你两年,两年后你若不回来,我就娶很多很多的美丽的女子,然后把你忘了。”
然后把你忘了。
姜绾绾的脸就贴在他胸口,那湿哒哒的触感叫她不大好受,但也没挣扎,乖顺道:“好,我知道了。”
那夜他俩都没睡,容卿薄就着湿哒哒的身子缠着她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她全身上下都烙上他的印记,她肤色本就白,稍稍用力便出痕迹,天亮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找不到一处好地方了。
她疲惫道:“我这模样回去,叫哥哥见着了,怕是要来跟你讨说法。”
容卿薄心情却依旧阴沉的厉害:“记着你的身份,回三伏便加紧闭关,闭关后就加紧回来,再乱看其他男的,我便杀到你三伏去。”
姜绾绾失笑。
她什么时候乱看其他男的过了?
她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看。
竟也不觉得腻,这张脸十分耐看,越看越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哥,或许她还真会色性大发的将他带三伏去,做个逍遥快活的小夫妻也挺好。
可惜呀可惜……
她的指尖轻轻描绘着他剑眉的眉峰,道:“三哥哥生的真好看呐,这么好看的模样,一定要多生几个跟你一样好看的娃娃才好。”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三哥哥,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叫他三哥哥。
又软又糯的嗓音,像是含着一口糖,浓的化不开。
容卿薄眼底渐深,那沉沉的情绪也渐渐沉淀下去,许久,才轻轻啄着她的唇,道:“待你回来了,我便叫太医帮你调理身子,我们的孩子,一定更好看。”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啊……
姜绾绾像是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稍稍推开他,埋首在他肩头笑的肩头抖动。
容卿薄被她笑恼,捏她腰间的软肉:“笑什么笑!”
她瑟缩着躲,连忙求饶。
……
早膳很丰盛,丰盛到要一眼看不到尽头了。
她吃惊的瞧着他,容卿薄却已经落座了,淡淡道:“我叫宫里的御厨过来做了几道菜,都是不重样的,以后我每日都叫月骨给你送道菜去,两年也不过七百多天,这些厨子会做一千多道菜,这么算来,还有三百多道菜你没尝过,这一桌共一百六十八道,剩下的待你回来后我再叫人做给你尝。”
之前用膳时,也不过只有两个婢女在旁边伺候着,眼下却足足有8个,绕着桌子,每样菜都夹一些给她尝。
姜绾绾觉得喉咙里有些紧,她低头平静了下,才轻声道:“你这把我胃口养叼了可不好,且三伏离这里太远,每日一送,就是再快,送去也凉了不好吃了,就不要叫月骨费力了,待我回来再细细偿也是一样的。”
容卿薄没说话,只将婢女夹好的菜推到她眼前:“都尝尝看,若有喜欢的就说。”
她就不再说话,低头默默尝菜。
御厨做的菜,味道自然好,可容卿薄就在身旁直勾勾的瞧着,她心思也实在放不到品菜上,草草吃了几口,道:“我吃的差不多了,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一些启程赶路比较好,紧赶慢赶一些,说不定夜里就到了。”
容卿薄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推开婢女递过来的小碟子,亲自帮她夹了一块鹿肉:“来,尝一口这个。”
她看他一眼,默默吃下:“我真的吃饱了。”
他又夹了一点水晶蒸饺:“再一口,只尝一口。”
“……”
就这么被他连着喂了七八口,一开始还只是往她盘子里放,后来她推脱的多了,他索性就直接递到她唇边去。
姜绾绾瞧着他越来越紧绷的神色,终于抬手轻轻握住他手腕:“殿下……”
容卿薄手一抖,没夹住那块烧鹅肉,忽然就怒了:“没用的东西,连双筷子都备不好。”
话音一落,两名婢女脸色蓦地一白,立刻抖着全身匍伏了下去:“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殿下息怒……”
偌大的珍馐殿,一时间静到只剩下了她们惊恐的求饶声。
月骨刚要上前,被姜绾绾抬手制止。
“不碍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与你们开玩笑的,都先出去吧。”她说。
几个婢女这才止了哆嗦,连连磕头的退了出去。
月骨走在最后,顺手将门关了。
姜绾绾挑起容卿薄被烧鹅肉沾脏了的衣角,轻轻擦拭干净,忽然起身坐进了他怀里。
她就圈着他的颈项,柔软的唇贴着他的脸颊,轻声的哄:“不生气了,我一次真的吃不下这么多,等我回来着再吃也一样呀,嗯?”
软声细语的哄了许久,直到日上三竿,寒诗在外面不耐烦的敲门:“走了,磨磨唧唧的,你不是打算大半夜的走吧?”
容卿薄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转阴沉,刚要出声就被她捂住了唇。
她低下头,额头就贴着他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瑞凤眼,道:“不要送了,待我回来时,你来接我就好。”
话落,一手勾着他的颈,另一手拎起酒壶,倒了满满两杯,一杯递给他:“绾绾祝殿下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欢喜顺遂,岁岁皆安。”
话落,仰头一口饮下。
容卿薄却只捏着酒杯,不动,也不喝。
她就在他的凝视中,食指挑高他下颚,低头吻了上去。
浓烈的酒香自唇齿间流出,他被她推的后仰,几乎要一起跌落座椅,只得一手扣紧她细腰,防止她掉下去。
烈酒入喉,那醇厚的香甜过后,淡淡的苦涩回味在唇齿间。
容卿薄浓眉微锁,一开口,已是无力:“姜绾绾,你敢……”
姜绾绾轻轻捏着他好看的下巴,笑:“你再闹下去,我真走不了了,乖乖的睡一觉就好了,我走了啊,容卿薄。”
我走了啊,容卿薄。
云淡风轻的一句,将这短短不到一年的姻缘,割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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