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才将将亮。
秀园外的晨钟都还未响起,桑又莲和田语桐就相约披好了衣裳,急匆匆往十公主所在的水字号房走去。
她们的房号分别是成字号和岁字号,距离水字号这边倒也不远。
一通疾走,桑又莲甚至将田语桐甩在身后,一提气,一纵跃,飞奔到了水字号房的门口。
原来桑又莲也身怀真气,并且修为不低。
到了水字号房门口,她却是一惊。
只见那房门半掩,地面上,一枚铜锁掉落在地。
这是个什么状况?
桑又莲心胆俱裂,口中一声:“阿奴!”
惊呼未定,人就从房门冲进,奔入了内室。
晃眼间,就见内室的床上盘膝坐着一人,而十公主竟不见了踪影。
桑又莲心里又慌又怒,甚至都来不及仔细去看这人是谁,抬手就是一掌劈去!
口中同时喝问:“你怎么在这里?公主殿下呢?”
喝问间,倒也看清了,原来坐在这里的人是江琬。
但她与江琬也只是昨日初见,有过一回相识而已,对她可实在谈不上什么信任与熟知。
当下掌力未停,同时另一只手并做剑指,竟十分凶险得对着江琬左眼刺来。
这一招就很刁钻,江琬如果要侧头避开她的剑指,就难免无法躲开她先前那一掌。
若要招架她这一掌,又必然无法承受眼睛被刺的后果。
桑又莲心中一边焦急,可同时竟又还有着几分难掩的得意。
要拿下这人了!
却不等她欢喜落定,只见盘坐在这里的江琬身形不动,一只手并做截掌,一横、一绕,再一捉,就将她先袭来的那只手掌拦住。
同时,她的手腕落进了江琬手中,被她紧紧捉住。
这只手纤巧修长,素白如玉一般,可就是这样纤柔的一只手,却竟然又蕴含无穷力量。
桑又莲被她捉住了手腕,就整个手臂都失去了力量。
任是真气涌动,却只如泥牛入海般,竟撼动不了对方半分。
桑又莲心中就暗叫不好,可先后之间,她另一只并做剑指的手,也被江琬挡住了!
江琬轻描淡写,只扣指在桑又莲手腕处轻轻一敲,桑又莲就整条手臂发麻,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江琬又将她轻轻一推,桑又莲足下就不稳。
蹬蹬蹬——
她连退三步,然后,砰!
一个屁股墩儿,她就这么臀部着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砰,同时也还震响在桑又莲心里。
一瞬间,强烈的羞愤涌上心头。
可同时让她更羞愤的是,在这个时候,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在江琬身后响起。
那声音犹带睡意,朦朦胧胧地问:“是谁呀?琬姐姐,天亮了?唔……”
桑又莲:“……”
十公主就在江琬身后!
她……她居然叫江琬……琬姐姐?
桑又莲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都要吐血了。
要不是对十公主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在,她这个时候简直就要立刻掩面飞奔离开,也好过在此难堪。
“阿奴!是我……”桑又莲强忍羞恼,撑着手站起来。
起身时都还感觉到手软脚软,力气难支。
桑又莲心里是有些震撼的。
她自认功力不低,在西京年轻一辈的贵族子弟中,不说数一数二,也排前列了。
可也不知道这江琬是哪里来的怪胎,居然只是轻轻一击,就打压得她四肢脱力。而对方的底子,她却竟然半点儿也没能瞧清。
这简直就是深不可测。
可是怎么可能呢?桑又莲暗暗心惊。
而叫江琬看,桑又莲拥有两个茶杯左右的真气量,居然比起江璃都还要强,也确实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准高手。
当然,管你什么高手,什么出身,既来惹我,总之先打一顿再说。
打就打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一边说:“阿奴,是桑家娘子来寻你了。”一边轻拂袖,动作自然地放开双腿,就起身下床。
说话间,她又走开几步,让桑又莲和十公主相见。
早先天还未明时,十公主其实就已经醒过一回。
那时候她是有点忘了自己发病时的具体记忆了,但她也还模糊有些感觉,知道是江琬救了自己。
她就表现出了对江琬的依赖亲近和感激,也仍然还赖着她,不愿她走。
江琬索性便送佛送到西,又安抚了她一回。
过程中,两人再次互通了姓名和年龄,十公主于是叫江琬“琬姐姐”,又让江琬喊自己做“阿奴”。
阿奴是她的小名,一个贱名。
正如汉武帝小名“彘”,“彘”是小猪的意思,比起“奴”,倒也说不上哪个更贱些。
贱名好养活,十公主打小就多灾多难的,这个名字其实也寄托了当今皇帝与贤妃对女儿的无限祝愿。
十公主揉揉眼睛,清醒了些,正看到桑又莲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
她瞪大眼睛问:“莲娘,你怎么……摔跤了吗?”
桑又莲咬牙。
没法回答说自己是想打江琬,结果却反被江琬给打了。
她要脸。
便只好忍着难堪,僵着脸道:“是不小心……摔的,不碍事。阿奴,你既起了,我叫人给你送水过来?”
十公主却偷偷看了江琬一眼。
她之前跟江琬约好了,自己发病的事情不能告诉给桑又莲知道呢,她还是有些怕江琬会说。
江琬对十公主点点头,道:“既然桑家娘子来了,我便且回房。洗漱,用早食,今日的早课辰时便要上,还需抓紧些时间。”
说着话,忽听外头山顶上,咚——!
一声钟响。
晨起的钟声,悠悠响了。
沉睡的玄明山,便在此时,如同解封。
秀园中,又是热闹,又是混乱。
比如哪家小娘子嫌洗漱的水不够,又或者哪家小娘子嫌水迟了,也有抱怨早食不好的,还有着急速度慢了要迟到的。
总之众生相,一通乱。
别看这些小娘子一个个在家时都是矜持有度,贵重端方,可毕竟年纪都还小,到了这秀园,各种不便,各种“艰苦”,倒把不少人的脾气都给惹出来了。
等集中到善学堂上早课时,嘿,其中居然还有连头发都梳不好的。
如此,竟还是十好几个。
咳……江琬也是其中一个。
她会梳少年的发髻,但不会梳小娘子复杂的发式。
为了不至于披头散发地来上课,她索性就还给自己梳了个少年的发髻。
她自己其实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可进课室时,却听到轰然一阵笑。
七八个小娘子或抬袖掩唇,或拿团扇半遮脸,也有直接就露齿笑,笑得花枝乱颤的。
五公主冷艳地站在后方,前头一个清秀如山头小花般的小娘子则幽幽说:“这是哪里来的少年,竟混入了咱们女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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