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江中游。
雨势已经很大。
江畔渔船都已经停息。
只有些许的客轮还在冒着大雨前进。
澜江江心。
一艘商船。
几个岁数不等的男人正穿着雨衣,躲在甲板的遮蔽处避雨。
幽寂的雨夜。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数不尽的雨声。
江水波涛。
“李老头,你在那看什么,快过来。”
坐在最外围的一个中年汉子,对着甲板的一侧大喊。
在甲板的最左侧。
一道瘦小的老人,依着栏杆,凭空远望。
在打量着澜江江水。
远方,
似乎有蒸腾的大雾在升起。
老人的身躯佝偻,眉头紧缩。
有些不安。
只是安静的站在那沉默。
“老李,在看什么呢?”
刚才出声的汉子,见这老人没有回应。
从嬉闹的人群中走开。
来到老者的身边。
他们是一艘货船,常年奔波在澜江之上,卸送货物。
这被成为老李的老者,是这艘货船上最年长的工人。
算是小半个东家,有一些股份,名叫李军。
不过早年也是穷苦出身,为人向来和蔼。
没有任何的架子,与这些工人最能打成一片。
李军这时才注意汉子过来。
转过身对他笑了笑。
宽大的雨衣将他整个身躯覆盖,更显得人瘦弱。
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已经有些泛潮的白沙烟。
递给老头一根。
今日虽有雨。
好在没什么风。
“雨季要到喽,恐怕要不了几日,就要涨潮了。”
汉子与老者并肩。
深吸了一口烟卷。
吐出白雾。
老者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
“冬子呐,你来船上几年了。”
“还差两月,就是第五个年头咯。”
“嗯。”
老人又沉默了一阵。
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咱们跑船的禁忌还知道有哪些吗?”
汉子一愣。
显然没料到老人这么问。
禁忌...
这样的封建迷信。
不是早已经在红月之前就被抛弃了吗。
他撇了撇嘴。
不过最后还是嘀咕道:
“一,吃鱼不准翻面,二,不准说那几个禁忌词,三,不带小孩女人,四,上船时需祭拜江神,五...”
“五是什么来着...唉,太久没有人提过了,你也知道俺们都没有什么文化,记不太住。”
“五是,最忌雨季行船。”
老人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雨季乃是江神翻身的日子,唉,以往都是要祭江神,现在啊,这些年轻人还有几个信奉江神的。”
“出来之前,我就劝过少东家,让他等过了雨季在跑江。”
“唉...”
老人又叹了口气,结果显而易见。
他已经站在了这里。
“呵呵。”
汉子轻轻一笑。
将最后一口烟吐出。
烟屁股丢进翻涌的江水里。
拍了拍老者的肩膀,
“老李头啊,都红月复苏的年代了,哪里有什么江河龙王的,你就别担心了,往年的时候,咱们又不是这个季节没出来过。”
“走了走了,大伙还等着打牌呢,快来一起,咱们在凑一桌。”
汉子转身,离开甲板。
雨夜之中。
只有老者凝望着马上就要笼罩的商船的阴雾。
久久无言。
一股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心中,怎么也压不下去。
船舱内,小广场。
灯火通明。
温暖,热闹。
与甲板上的雨幕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同一幅荒诞的油片。
三三两两的工人聚集在一起。
要么唠嗑,要么打屁,要么就是在喝酒。
坐在二层独立一处空间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子哥。
一身休闲的衣服。
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还在摇晃。
他就是这艘商船的少东家。
同时也是徐城周边出了名的年少有为的代表。
为人大方,对底下的工人也不错。
他头发微长。
一对桃花眼,最惹人瞩目。
这也让他。
身边美女桃花不断。
哪怕此时。
男子对面,也坐着位同样年岁的年轻美人。
“东家,我们大伙看你们两个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不知,什么时候有幸,咱们能够喝上一杯东家你的喜酒。”
下面有工人粗狂的声音高喝。
其余的人也在哄笑。
显然,
这样的打趣,已经司空见惯。
年轻人没有回答。
只是冲着下方扔了一块花生米。
丢在那说话的工人身上。
年轻人对面的女子似乎还有些羞涩。
两人举杯。
相视一笑。
...
咣当——
就在此时。
商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船舱内大部分的工人都被这股冲力掀翻在地。
一时间,
酒水,烟头,纸牌纷飞。
二楼上的女子一声惊呼。
被年轻人揽过腰肢,才避免摔倒。
“怎么回事!”
年轻人脸色变得难看。
以他这么多年的行船经验。
这...
绝对是商船遭遇到了撞击,才能够发出的响动。
“快去看看,商船有没有漏水!”
他的声音再次传开。
下方的工人也都一个个的放下手中的娱乐设施。
他们都是跟船多年的经验伙计。
立刻,
就开始纷纷的行动。
有四五个人冲出船舱,来到甲板。
甲板上。
还是只有那名老者,死死的握着栏杆。
手指的关节已经泛白。
“老李,怎么回事!看到是什么东西撞的船了吗?”
最开始来到甲板的汉子朝着老人喊话。
声音被大雨淹没。
雨水噼里啪啦,更加的密集了。
江面的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大雾覆盖。
这雾气还在明显的流动。
天空上,有光点,拖着尾巴划破天空,也照亮大雾。
流星雨!
天降异象,
必生祸端。
被问话的老人没有回答。
汉子有些疑惑。
对于这半个当家的,其实他们也都是打心底的尊重。
他走到老者的跟前。
却发现。
那宽大的雨衣,在轻微的抖动。
不是风吹的!
是老人的身体在颤抖!
这...
似乎是被吓到了一般!
汉子更加的疑惑了。
按道理说,老人在船上行走了大半辈子。
哪怕是翻船都经历过好几回。
甚至有一次在江岸深处,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其他的工人都吓得够呛,
也是这老人临危不乱,指挥着商船前行,才解了那一次的灾祸。
可...
他现在...
是怎了?
为何?
身子颤抖的这么厉害?
是冷?
还是...
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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