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纸人婆婆上上那把剃刀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长源爷爷身上的那些伤口为什么不深但是很长-――剃刀划出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深?!而且,如果不是剃刀竖直插进去的话,根本就伤及不到体内的脏器!也就是说,长源爷爷是硬生生的被这么多伤口造成的失血过多而死的!
而这些伤口,全部都是纸人婆婆一刀一刀划上去的!被自己陪伴了一生的人,用剃刀给硬生生的放血而死,想到这里,我心头就是一阵堵得慌。我不知道长源爷爷睁开眼睛看见纸人婆婆拿着剃刀剌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感觉,但是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屋子里面的血腥味实在是太呛鼻子了,我是第一个没忍住跑出去呕吐的。
我在吐的时候,我知道张哈子就站在我身后,等我吐完了,我清理了一下嘴巴,我问张哈子,你不在里面对付纸人婆婆,跑出来搞么子?
他深深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口讲,都死老,哈有么子好对付滴?
我惊诧的问,都死了?纸人婆婆也死了?
张哈子点头讲,死老。死得不能再死老。王长源身上一共是四十九刀,最致命的是最后在脖子上的一刀,直接把颈动脉给划断了。
我想了想,讲,不对啊,如果最致命的是最后一刀,那么在纸人婆婆剌剃刀的时候,长源爷爷不可能不反抗啊!
张哈子讲,如果他是自愿求死呢?
听到这话我一愣,我问,么子意思?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讲,你认为那个纸人为么子要杀王长源?
我讲,这不是很明显吗?纸人婆婆手里拿着剃刀,这就说明它是髡匠一脉的。
张哈子讲,放你屋滴狗屁!他们两个都是湖南吴家滴人,和髡匠关系,啷个给你形容,对头,就好比是重庆火锅滴鸳鸯锅,老死不相往来滴。要是它是髡匠一脉滴,老子张哈子跟你信!再讲老,要是它是髡匠一脉滴,你爷爷难道是吃干饭滴?哈会让它以纸人滴形态活到现在?不把它打得连它妈都认不到就算是好滴老。
我之前就猜测纸人婆婆是我奶奶家族的,而且擅长制作阴鸡。现在听到张哈子这么讲,我就更加确定它和长源爷爷是我奶奶家族的人。只是我奶奶他们吴家到底和髡匠有什么恩怨,我却是一窍不通。我就算是有心要问张哈子,但是张哈子肯定会搪塞我,让我到时候自己去看去想。
所以我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问,那为么子纸人婆婆要杀长源爷爷?
张哈子讲,你自己不是看到老,你啷个哈想不到?哪个给老子讲你开窍老?老子啷个一点都不相信?它手里拿到剃刀滴,这明显就是髡匠滴手段!所以,不是它要杀王长源,是髡匠要杀王长源!
我讲,你的意思是讲,髡匠控制了纸人婆婆?
张哈子讲,就是这个意思,和你交流真他妈费劲。
我很是鄙视的看了一眼张哈子,我讲,不是和我交流有问题,是你一直拐弯抹角的讲,要是你直接给我讲是髡匠控制了纸人婆婆,我不一下就知道了?
张哈子讲,要是我不给你解释清楚,你想得透这里面滴关键?
我好奇的问,么子关键?
张哈子讲,关键就是为么子王长源要自己求死?
我没好气的讲,这个问题是我之前问你的,你现在好意思反过来问我?
他讲,我问你,人到么子情况下才会主动去死?
我想了想,讲,绝望到极致。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哈有一种可能-――生不如死!
我闻言诧异了一下,问,长源爷爷一辈子都过来了,还有么子事会让他生不如死?
张哈子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张哈子讲出这话,我才明白过来,的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对生和死的看法也完全不相同。有的人觉得身无分文是生不如死,有的人却觉得满身铜臭是生不如死;有的人终其一生想要得到永生,而我,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顺利毕业,找一份工作,赡养父母,生老病死。
王长源爷爷的生不如死,到底是哪种,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等一下,普通人可能没办法知道了,但是张哈子他们这些匠人肯定知道啊!
我急忙对张哈子讲,你不是可以招魂迈?把长源爷爷滴魂招上来问一哈不就晓得了?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果然有长进哈,晓得灵活变通老。陈憨货他们正在里面准备。招魂这种小事,哈轮不到老子出手。不过老子估计要招上来有点悬。
我问,为么子?
他讲,我刚刚是不是给你讲他身上一共有四十九刀?你晓得为么子是四十九刀不?
我摇头讲,不晓得。
张哈子讲,一般来讲,要杀一个人,一刀毙命肯定是最好滴是不?像他这种,前面四十八刀都只是为老放血,不是为老杀人,就只有一种可能。
张哈子这话刚讲完,我还没来得及讲是么子可能,就听到后面屋子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门板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
听到这声音,张哈子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我紧随其后。
刚冲进堂屋,我就看见凌绛拖着陈先生跑出屋子,而陈先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手拿着铜烟枪,一手拿着篾刀,面色惊恐,还不断的往后挪动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能让陈先生都觉得恐怖的东西?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我看见,王长源爷爷的尸体竟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全身被砍了四十九刀的尸体,全身血淋淋的,站在床边,脑袋成九十度的偏向我们这边!
张哈子小声对我讲,哈挫挫,这种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干尸!真他妈滴晦气,怕么子来么子!陈憨货,你个狗日滴,哪个喊你把老子插到地上滴篾刀抽出来滴!?
陈先生很是委屈的讲,不是我抽滴,是那个纸人抽滴!我差点没抢过来!
张哈子看了一眼屋子里面,趁着纸人婆婆和长源爷爷的尸体还没走过来,一步跨过门槛,把屋子滴门从外面拉上,然后伸着双手在门板上一阵乱点。这个姿势我见过,张渐老爷子困住张大叔尸体的时候用过,应该是封金挂印。
张哈子一边乱点,一边回过头来冲着凌绛喊,哈不过来帮忙?
凌绛从陈先生手里接过篾刀,快步走过去和张哈子一人一边,一上一下对着门板一阵乱点。他们两个速度之快,把我眼睛都晃晕了。整个看上去就好像是看快进的电影一样。
这时,张哈子又喊,陈憨货,你要是再坐到地上,等老子空出手来,你信不信老子把你屁股都踢开花?
陈先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刚刚站稳,就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这时候我才看见,陈先生的裤腿涌出一阵阵鲜血来。我急忙跑过去,撩起陈先生的裤腿,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有一个大大的伤口在跟腱处。
跟腱断了!
我一边撕开我的衣服给陈先生包扎,一边把陈先生的情况告诉张哈子。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暂时封好老!
喊了一声,张哈子就退下来,一把扯开我刚刚包扎上去的衣服,从他衣兜里面取出两个小纸人,在陈先生的跟腱处一摸一抹,血流立刻就控制住了,但是里面断掉的跟腱,想要接上,怕是没那么简单。
张哈子刚站起身来,我就看见对面屋子的两块门板“砰”的一声朝着我们砸了过来!王长源爷爷那干瘪的尸体,站在门槛后面,鲜血淋淋!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两间屋子从堂屋后面是相通滴,封住老一个出口,哈他妈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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