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一片连着一片往远处铺展开,新耕过的泥土松软,秧苗已经下了大半,偶尔有还在劳作的农户弯着脊背插秧。
傅湉来了兴致,不顾下人的劝阻,执意往田埂上行去。
田埂两边长着杂草,泥土地凹凸不平,做向导的下人唯恐他出了事情,连声劝阻。
傅湉嫌他太吵,干脆将人赶了回去。
他其实是想试一试自己那有些奇异的能力。
既然能听懂花草说话,那这些稻子呢?是不是也能听懂。
不过从他到了田里开始,似乎就没听见过有说话的声音。
按理说这么大一片秧苗,应该会很吵闹才对。
傅湉快步走了一段,蹲下身打量着翠绿的秧苗,秧苗们安静又挺直的立着,没发出半点声音。
伸手拨了拨最近的一根秧苗,傅湉小声嘀咕,“怎么不说话呢。”
翠绿的秧苗晃了晃,依旧没动静。
“不会是不会说话吧?”傅湉心里直犯嘀咕。
“说什么?”楚向天跟在他后面,只听见了一两个字。
傅湉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一脸心虚的反驳,“没说什么!”
楚向天:“……”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配合的掩住了眼中的狐疑,“嗯。”
傅湉这下不敢胡乱说话了,就装模作样的沿着田埂走,农田广阔,他走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问题,最开始经过的那片农田,明显的水源要更充足一些,秧苗根部都浸泡在水中,油绿绿的。
而现在看见的这片农田,田间只有浅浅一层水,连根部都没法完全淹没,地势再高些的,甚至没有水,只有稀软的泥土了。
这些田地里的秧苗也长的没有前面的好,秧苗矮小,不够油绿,看着也没那么喜人。
傅湉皱眉,这片农田应该是离河水太远,引流的河水到了这后面就不够了,所以秧苗也没前面水源充足的长得好。
又绕着田埂转了一圈,傅湉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往声音源头走去,就见相邻的几片农田中,秧苗们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都在喊渴。
其实这声音并不大,只是几片田地连起来的声音,就显得大了。
这几块田里比刚才更干一些,几乎看不见流动的水了,也难怪连安静的秧苗都忍不住开始吵闹。
傅湉蹲下身听了一会儿,秧苗发出的声音很单调,就是一直重复着“渴”字,不像他之前见过的花草那样灵性,不知道是还没长成还是原本灵性就不高。
“回去吧。”傅湉站起身,秀长的眉毛拧在一起,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往回走。
农业方面的书他看过不少,也知道原因在哪里,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塌陷的田埂,脚一崴,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下子往田里栽去。
跟在后边儿的楚向天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才不至于让他整个摔进泥泞的田地中。
“脚好像崴了。”
傅湉抓着楚向天的手臂,勉强单脚站着,眼眶有些发红。脚踝上传来剧痛,他咬着唇才没一下子哭出来。
“别动。”楚向天脱下外袍铺在地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在干净外袍上,这才将他踩进田地里的那只脚拿起来查看。
田埂被水泡的松软,傅湉的靴子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楚向天让他忍着点,然后将沾满了泥跟水的靴子脱了下来。
白皙的脚腕上一片醒目的红肿,楚向天伸手按了按,“疼吗?”
傅湉倒抽一口凉气,疼的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差点包不住,他本来就不经疼,结果楚向天还伸手按一下,傅湉都想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踹他。
不用回答,楚向天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轻咳一声,他用衣摆给傅湉将脚擦干,然后蹲下身,让他趴上来。
傅湉轻轻哼了一声,还是乖乖的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楚向天托住他的腿弯,背着人往庄子上走去。
他们走的远,楚向天背着他走了一会儿才勉强看到远处的宅子,傅湉担心他背不动自己,主动道:“要不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你怎么走?单腿蹦吗?”楚向天轻松地托着他颠了颠,唇角上弯笑着调侃他。
傅湉:“……”
愤愤的用头撞了他一下,傅湉又老实的趴着不说话了。
回到庄子上,门口的下人见傅湉是被背回来的,吓得不轻,一叠声的叫人去找大夫。
傅湉将人喊回来,道:“只是脚崴了,不用找大夫,给我找点跌打药来就行。”
下人犹豫着点头,自己去找跌打药,一边又让人先去把大夫找来候着。
将人背回卧房,下人也正好送了药酒过来,让代福端了热水过来,楚向天亲自给傅湉把脚洗干净。
傅湉往回缩了缩脚,心里有些怪异,结结巴巴的说:让……让代福来吧。”
楚向天握住不放,轻描淡写道:“不用,我动作快些,赶紧洗干净了我给你揉药酒。”
“哦……”
傅湉只好不动了,脚趾却依旧有些害羞的蜷着。
楚向天给他将裤腿挽上去,拇指跟食指虚虚的圈着脚腕,傅湉的脚腕很细,皮肤又白,楚向天心里啧了一声,这要是带个金链子,肯定好看。
心里这么想着,楚向天手里的动作却不停,轻柔的擦干脚,然后将药酒倒在手里,搓热掌心后就揉了上去。
傅湉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揉痛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楚向天见状安慰他,“揉开了才能好,不然肿的更厉害。”
“那你轻点……”傅湉用衣袖擦眼泪,眼睛红的像小兔子。
楚向天见他这幅样子,手上顿了顿才继续揉,沉声道:“轻了揉不开。”
傅湉:“……”
等脚腕的红肿揉开了,傅湉眼睛也红彤彤的,眼泪流了满脸,看起来被欺负的不行。
代福拧了布巾给他擦脸,傅湉吸了吸鼻子,声音隔着布巾传出来,瓮声瓮气的道:“谢谢。”
楚向天挑眉,“看都不看我,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
换了个干净的布巾继续敷眼睛,傅湉沉默着没说话。
这次换成了楚向天:“……”
这恩将仇报的小少爷,竟然还真的记仇。
候着的大夫没用上,听到下人禀报的傅有琴跟傅书月赶过来,看见傅湉眼眶红红的样子就心疼的埋怨,“好好的跑到田上去做什么?”
傅湉哼哼唧唧的说就随便看看。
傅有琴拿他这样子没办法,轻轻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这几天就别到处跑了。”
跑那肯定是要跑的,傅湉暗自嘀咕,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在母亲面前,还是得乖巧一点,他就点了点头,说:“嗯。”
伤了脚,去哪里都不方便,傅湉哄了一会儿傅有琴,等把人哄走了,就立马指挥楚向天,“你背我去下正堂。”
说完又让代福去把庄子的管事跟几个老农叫到正堂去。
“刚刚还说了好好养伤,现在又去正堂干什么?”楚向天哭笑不得。
傅湉瞪他一眼,理直气壮的催促他,“当然是有正事,快点!”
叹口气,楚向天认命的把作威作福的小少爷背起来,赶在管事们来之前,将人背到了正堂。
傅湉整理好有些乱的衣物,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
他的威名已经传开,管事看见他就有点犯憷,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除了管事之外,一起过来的还有三个老农,都是庄子上资历比较老的,三人都是埋头种地沉默寡言的类型,骤然被带来见东家,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就干脆跟在管事身后,沉默低着头。
傅湉倒是态度很好,他叫管事过来,主要是想问问田地灌溉的事情,就他刚才看到的,离河流远的田地,灌溉根本不充足,也难怪每亩地的产粮能差将近一石的数量。
得想办法把问题给解决了,书上有记载,要挖通沟渠引水,但是这么大一片田地,怎么挖,挖多少,却是一个需要实践问题。
傅湉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才叫了管事跟三个老农来商讨。
见四人神情都有些忐忑不安,傅湉笑着安抚了一通,这才说起了正事。
“我上午去田地里转了一圈,发现不少农田都灌溉不足,所以才召各位来,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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