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阴雨天灵沙耶市的上空再次升起了层层迷雾。
刚洗完头发的尤然准备吹干头发时候,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尤然本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并没有接听,而第二次这个号码又再次打了过来。
她沉吟片刻,便用还带着水渍的手按动了接听键。
她听着电话里明显是鼓足了很大勇气的请求,在思考了几秒后,回应了电话那头的女声。
“好。”
尤然在整理好着装后,走下了楼梯,看着正在忙碌着的黛姨,却不见穆斐大人和老家主的身影,她本来是打算告知大人她的行踪的。
“黛姨,您看到大人了吗?”
自从家中所有人知晓尤然是已有身孕这件事后,庄园里的任何人对尤然都是十二万分小心以及过分担忧。
“你你你……怎么能从扶梯上滑下来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现在可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现在就是珍惜动物一样宝贵,好吧,黛姨。”尤然非常调皮地接下了黛姨要开始的训斥话。
她不过就是从二楼扶梯坐着滑下来,以前她趁着穆斐不在家的时候,经常这么干也没见黛姨说过她呢,可现在,连她稍微用点大动作,府邸任何人都能怼她一句。
难道怀了孕,就被限制那么多嘛,委屈极了。
黛姨冷着一张老脸,白了这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尤然也明白,这庄园上上下下虽然都是冷面的,但都是嘴硬心软的长辈。
“黛姨您知道大人去哪了吗?”
“你要干嘛?”
黛姨眯了眯眼,小姐和老爷出门前交代过,让尤然好好在家休息,别乱跑。
“我得出去一趟,想跟大人说的,结果大人不在。”
“去哪?”黛姨正吩咐着手下的工作,一听尤然要出去,立马转过身望向对方。
“市区瑰灵大道的一家咖啡店。”
“喔……”黛姨望着尤然如此坦然的样子,料想对方也不可能背着自己的小姐做出……嗯,其他比如说和哪个坏女人约会的愚蠢事情,但尤然没有这个想法,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小家伙那么心思单纯,可千万要盯紧一些。
“咳咳”黛姨故意咳嗽一声,对着附近的家仆们使了眼色,那些人都心领神会退下去了。
“尤然,不是黛姨多嘴,有时候小姐事情繁忙,有时候陪不到你,你出去什么的,自己要多注意。”黛姨尽量旁敲侧击提醒尤然要留心眼。
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尤然笑着拉住黛姨的胳膊,“您怕我被别人骗?黛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大人才会把我哄骗了,其他人您觉得可能吗。”
“好好好,总之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要立马与家里联络,知道吗?”黛姨摸着小尤然的发丝,不管怎么样,尤然即使已经成年了,然后还是生宝宝的人了,在她心里,仍然是个小孩子。
但她相信,尤然永远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虽然在人类与血族这样含糊不清的泥泞道路上行走着,最起码,小家伙从始至终,都是保持本心的。
***
“你居然想让我杀了救命恩人?”
“她是我的死敌,想想那个该死的女人根本没想到你会在她心脏上捅银刀子,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我不能这么做,上帝不允许我这样的,我做不到!”
“你杀了她,我就放过你,我保证,只要你把这个小东西扎进她心脏里,你的妹妹以后永远都是安全的,也不会再去被人掳走送去肮脏的雏妓馆。”
“原来这一切你都知道,不,是你,是你安排这些的……?”
得到的是坎伯慈根本不在意的冷哼和大方承认。
希嬅像发了疯一样质问坎伯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妹妹,坎伯慈被问的很不耐烦,重重地给了她一耳光。
而这一耳光彻底扇灭了希嬅对坎伯慈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的脸被打的很痛,她也认清了现实。
她本以为时间久了她可以感动这位阴晴不定的情、人,或许情、人都不算,坎伯慈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替代品,一个可以发泄欲望的工具。
她已经快把她摧毁了,现在连她妹妹也要下狠手。
坎伯慈就是个恶魔,她该下地狱!
希嬅跪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握住坎伯慈给自己的那把短刃,她知道,那上面是被涂满了特殊银质和吸血鬼惧怕的材料做成的,那个银头发的女人应该就是坎伯慈一直以来躲避的人,也是坎伯慈唯一惧怕的死敌。
那个人应该也是血族。
希嬅握紧着匕首,她恨不得用手里的这把短刃插进坎伯慈的胸膛,但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的小可怜,我说过你别惹我,我都不会动手打你的。”坎伯慈看出来希嬅被自己打在了地上,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东西没有用处,她还需要这个女人去杀死那个该死的异种!
坎伯慈于是就扶起希嬅,替对方红了的脸颊轻微揉了揉,“希嬅,你考虑怎么样?帮不帮我做这件事?”
希嬅被对方扳正了下颚正对着坎伯慈灰金色的恐怖眼神,她最终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在关键的时候替你处理掉那个可恶的异种,当然,你的任务就是将那个小玩意插进她心脏就好。”
希嬅听着坎伯慈温柔的叮嘱,她知道,对方并不是派人保护她,而是暗中监视她。
她是在无声地警告她,不要耍任何小聪明,也别试图逃跑。
***
汽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个满身灰色大衣包裹的瘦削女人惊恐地站在马路中央。
阴霾的灰雨下着,她被那些恐怖的汽车鸣笛声拉回了紧绷的神经。
她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手足无措地站在道路中央。
“你没事吧!”
一道略是担心的女声将她从几近崩溃的情绪拉扯过来,希嬅被一道强而有力的手劲拉到了前方,然后赶紧用黑色的大伞给她遮蔽风雨,直到她们跑到了还算没有车流的安全地带。
而她们的身后,就是女人约相见的瑰灵咖啡厅。
“刚刚,谢谢你。”
她们落座后,希嬅眼睛低垂着,嘴里说着感谢,她身上包裹着灰色大衣,虽然脸上有涂抹淡妆,但女人不自然的脸部微红的突兀感,让尤然一眼就看出来。
对方的脸是被人为弄伤的。
尤然默默望了对方一会儿,直到服务生过来问她们需要什么。
希嬅问尤然想吃什么,她请客。
尤然说,暂时可以先聊会儿,并不是很饿,于是她们最终只是点了两杯咖啡。
很明显,希嬅表现地很不自然,她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隔着屏窗的外面。
甚至在紧张地绞着手指,然后又放下。
“希嬅,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
“尤然!”
冷不丁地,始终沉默以对的女人突然开口喊了尤然的名字,她激动地握住了尤然的手,声音颤抖地问着对方,“……你、你觉得我漂亮吗?”
尤然愣了一下,她要推开对方的时候,但她的手心却被塞进了一张非常细小的纸条。
她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本是要开口的她,看到希嬅的流露出的眼神也能猜出来,她们在被窗外监视,而且同样被监听。
监听器大概藏在了希嬅身上。
尤然顺势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希嬅,将手里那张字条攒在手里,她根本不用低头去看,就能感知到字条上写了什么。
(坎伯慈要我杀你,用那把匕首)
她因为感知到这个令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而惊异。
坎伯慈。
居然是坎伯慈,怪不得……
她本以为这一切的机缘巧合大概只是真的巧合,希嬅遭受另一半的摧残她不知道怎么去帮助,但现在一想到实施这些暴行的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这一切就简单多了。
之前,她甚至特地去坎伯家族的私域寻找这个坎伯慈,无功而返,坎伯慈躲在了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不见踪影。
尤然冷笑了一下,强迫自己保持非常镇静的神色,然后微笑着回应着这个被坎伯慈打伤的希嬅,“你确实很漂亮,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她性格肯定和我不一样。”希嬅自我解嘲着,她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
只要坎伯慈一天在她身边,她一天都在地狱里。
“我知道你曾经是一位非常有才的画家,你这双手不应该被这些负面情绪束缚丢失了画笔,我看过你画的那些画,有温婉娟秀,也有气势磅礴,你要相信你自己。”
尤然这样说着,执起希嬅的手,对方明显有执笔生茧的手,并不该受尽折磨和羞辱的。
(你该好好睡一觉了,希嬅,在你醒来之后,这一切都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突然脑海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尤然这道声响,对方嘴里并不是在说这些。
而她脑海里尤然告知她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监听她们的人并不会听到。
希嬅震惊地瞪大了眼眸望向尤然,尤然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知道,我一直想相信自己的……”希嬅嘴里这样与尤然对话着。
(你要做什么?)
脑海里问着尤然这句话。
“那就好,我可不想看着你一直沉沦下去,你妹妹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要多笑笑。”
(坎伯慈交给我,好吗?如果你相信我。)
最终,希嬅在沉默了几秒后,坚定地对着尤然露出了笑容。
……
她们聊的很多,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着,聊的根本没有头绪也很杂乱,让监听她们的部下们非常不悦地皱着眉头。
直到时钟指到了十点
明明她们两人离得很近,时不时地还有亲密举止,很显然,尤然被长相酷似穆斐的希嬅吸引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流逝,希嬅还是迟迟不动手。
监听她们的部下命令着希嬅必须动手。
而这时,临窗的一道粗鲁的大卡车轰鸣声响起了,一列高位的运货卡车停在了窗户旁,把这扇面朝外的大落地窗全部遮挡了。
是运输新鲜咖啡豆的连锁货车,而货车这样的停留阻碍了监视者们的观察,他们产生了视觉盲区,为首的一个人立马走上前去交涉,而司机也不敢逗留,几十秒的时间就开走了。
就在这几十秒的间隙,本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只不过——
只见希嬅突然站了起来,狼狈地站了起来,拽住自己的皮包脸色羞愤地离开了咖啡馆,独留下尤然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
而马路对面监视她们的坎伯部下看着女人竟然这样跑出来了,他们立马驱车追了上去。
在前面的一个无人巷道里,拦住了这个不听话的情一妇。
“主人让你将那个女人杀死,你在这里做什么!”为首的那个部下非常生气地拖住了这个瘦削女人的手腕。
“她、她刚刚轻一薄我,我不想再……”希嬅悲愤地控诉着,然后并没有得到这些人的赦免。
他们将希嬅扔进了车厢里,然后立马将对方这一行径告知了坎伯慈。
电话那头的人冷冷吩咐道,“带回来。”
很快,黑色的车辆停在了一个四处都有监控区的非常隐蔽的居所门口。
希嬅非常害怕地不敢下车,最终她还是被坎伯慈的部下拽出了车外,即使外面下着淋漓的雨,他们也毫不怜惜地将她推到前面,徒步行走去那栋森冷别墅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倒霉的人类女人又要挨打了。
希嬅哆哆嗦嗦地环保着臂膀,任由雨水打湿着自己的脸,也不敢进去。
她仿佛是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抗拒着想要逃避,她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恐惧。
直到里面的那道极为冷淡又带笑的声音传了出来,命令她立刻进来,然后门扉自行打开了。
希嬅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踏进了这间阴冷的房子。
下一秒,她的脖颈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
“你让我很失望,亲爱的。”
希嬅被坎伯慈这样毫不留情地掐住脖子,脸色逐渐发紫,眼眶里更是挤满了生理性眼泪。
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从坎伯慈那白皙的指骨扼住脖颈的缝隙里,突然的。
一大批有着黑色羽翼的圆形节肢的恐怖虫子从希嬅的脖颈处钻出来,然后愈来愈多,呈现快速攀爬的趋势,汹涌而出。
密集的恐怖虫子爬上了坎伯慈的手臂上,尖锐的节肢形成一根根针刺,扎进了坎伯慈那支美丽的手臂上,这不得不让坎伯慈立马收回了手臂,痛苦地用力挥动着,才将那些恶心的虫子弄走,只不过她的手臂已经长满了鼓泡的脓疮了。
“希嬅说,待在你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狱里。”
本是痛哭流涕的憔悴女人突然开了腔,她用手抹了抹刚刚受伤的脖子,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将门扉上了内锁。
咔嚓一声。
然后默默转过身,“你把那个爱你的女人折磨地太惨了,但她说,完不成任务必须要给你个交代,所以我替她来给你个交代。”
希嬅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就快速腐蚀着,逐渐,整个地块仿佛是浮现在一个冒着股股浓烟的黑色岩浆之上,而那下面,都是无数骷髅组成的死魂灵的惨叫。
希嬅蹲下身,渐渐变换了容貌,露出了银色的头发。
她望着从手臂里流出脓液的坎伯慈,笑着表达着最亲切的友好:
“坎伯慈,欢迎你来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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