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房门,由于室内的高温。
原本坚固的材质如巧克力一般脆弱地融化了,融化成一滩熔浆。
当道雷与其他人赶往这间病房时,他们惊愕地望着如地狱一样诡异暗黑的场景。
屋内的一切都被不明物质腐朽成最初的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一寸寸剥离掉落。
直至腐朽融化成那令人压抑的鼓泡岩浆,它们像是有生命体一般,随着那凹陷的地表,流入那黑色翻滚的岩浆之内。
那是深陷地下六尺的黑色深渊。
而更诡异的一幕就是——
那些岩浆之下,满身黑色熔浆的尤然被无数双骸骨之手托举在上方。
那些臣服于她,共生于她,仿佛是恶魔之爪的邪恶生灵发出令人致孔的尖叫哀鸣。
它们似乎感应到门口出现了其他生命体。
顷刻间,原先托举着尤然身体的骸骨之爪,早已裂化出无数分支,以幽灵一般的邪恶身躯袭向了门口站着的那几位血族。
(退下)
足尖点地之间,满身黑色岩浆的尤然微微张开了嘴唇,说了这两个字。
声音很轻,没有人能听见,只有那即将要无差别绞杀门口众人的死魂灵们瞬间停止了镰刀砍伐的举措。
其中一些嗜血的死魂灵们还妄杀死门口来人,只不过骷髅般的脖颈被无数道丝线拉扯,只能嘶吼着滚回到尤然的身边,腼腆地像个无害的小鸟,最终忠诚地听命于召唤于此地的深渊之主。
这些骸骨之爪可以无差别去杀死妄想接近深渊之主的威胁者。
而这位深渊之主,
就是拥有整颗心脏的尤然。
完整的尤然。
觉醒的尤然。
被岩浆慢慢黏合然后剥落出身体的尤然。
……
总之,站在门口的道雷、汉圣以及赶来的连灼医生以及其他几位护士,无不震惊地望着这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
尤然被看不见的东西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巨大的类似胚胎的物种,她的身上淋满了与陷入地表冒着滚热类似岩浆的黏液。
直至那些开始发硬的黏液如壳一般慢慢剥落掉下去。
而他们殊不知,刚刚他们这些突然到访的围观者,差点死在看不见的邪恶生灵的镰刀之下。
在脸上的黑色岩浆一层层脱落之后。
尤然露出的是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原先被毒火灼烧腐烂不愈的右下颚,早已被这诡异的岩浆黏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尤然慢慢睁开眼,布满黑血丝的无眼白双眼望着站在门口的家人,她的老师们还有医生。
她对着始终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位母亲挚友廉迫帝,给予一个感谢的微笑。
然后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炽热岩浆就在迅速剥落,在已经腐化形成芒星沟壑的地板上,燃成一块块凹陷状的腐蚀图案。
“道雷先生,汉圣老师还有……连灼医生,以及身后的各位,很抱歉——让——大家——受惊了。”
尤然微微开口,她的声音像是机械重新组装一样。
毫无起伏,说道最后一句甚至产生诡异的刺啦作响的沙沙声音。
她自己也觉得怪异别扭,举起左手扯了扯自己的脖子。
在众人眼前,那脆弱的脖颈被她拧动地咯吱作响。
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她咽了下嗓子,然后扯动着嘴皮,才继续说话,“是尤然的过失。”
这句话一出,与尤然平日里温和的嗓音一模一样,瞬间恢复成了正常的音调。
只不过,稍微显得平板了些。
像是,冷酷的尤然。
连灼医生惊愕地听着对方的话音,他之前已经检查过尤然的声道了。
本来根据他的判断尤然短期内不可能再正常发音了。
因为对方的自一虐行为,将声带严重磨损了。
而现在她的嗓音竟然如此清晰,不带一丝杂质,不不不,这女孩,此刻的变化早已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尤然已经把他的独立病房改造成了地狱派对场景了。
这满目疮痍的腐蚀物。
他们只能站在门口,因为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里面的地板,布满了黑色岩浆一般的黏液。
率先恢复过来的还是粗神经的汉圣老师,他嘴里叼着的雪茄都已经燃尽了三分之一了。
他经历过无数战场,但他从来没看到这样怪异的场景。
“尤然,你感觉怎么样。”
汉圣问着站在他们面前……皮肤薄膜还在掉落黑色岩浆的“人类”体尤然。
准确来讲,尤然的外貌起了很大程度的变化,一头银色的头发、惨白的脸,黑色发红并且没有眼白的双眼,皮肤上还隐现着金色的符文,这样的尤然。
汉圣还是如以前一样关心地问出口。
“还差一些。”尤然淡淡地回答着汉圣的问题。
“差什么。”
当最后一块黑色岩浆剥落下来后,尤然光一洁的躯体如初生的婴儿般展现在众人面前。
她尖细的指尖指了指自己胸口,眼神平淡无波地叙述道。
“应该差一件衣服。”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愣住,完全没注意到尤然的身体变化。
护士赶紧拿一件黑色衣服递给了……她看了一眼站在那恐怖景象里的尤然,她胆怯地将手里的衣物递给了前方站着的汉圣。
她不敢直接交给那位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女子。
尤然接过汉圣手里的衣服,快速套在了身上,然后抬起手想要触碰汉圣,她的突然靠近,确实令汉圣心里哆嗦了一下。
甚至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因为这样形态下的尤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还是在这种恐怖的场景之中。
任谁心里承受能力强的都很难突然能平复下来这慌乱的心境。
而尤然只是伸出指尖将汉圣嘴里叼的半截雪茄抽了出来,顷刻间,雪茄在她指缝里燃成了灰烬。
“老师,抽烟对身体不好。”
汉圣眨了眨眼睛,听着尤然竟然只是告诫自己不要吸烟,他看着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咽了下喉咙,默默点头,说“好……”
这是汉圣这么些年,第一次在听尤然对自己告诫“抽烟对身体不好”时如此肯定的答复。
尤然这才看向其他人,还望了望廉迫帝。
然后,她像是在遵嘱一样,以一位与恶魔共生的邪恶生灵关心着她希冀呵护为数不多的亲友。
“接下来,就交给尤然吧。”
“你要去……”道雷听出了对方的话中有话,他瞬间担忧起来,即便是尤然此刻已经觉醒了黑女巫的血统,但她能掌控那种可怕的力量吗?
还有她很有可能面临的是,所有血族的征伐。
穆斐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这个小家伙的!
“相信我,道雷先生,我要把大人带回来。在这之前,请你们好好保重。”
“尤然……”
“先生不是说过吗?尤然这一生,会为穆斐而生,为穆斐而终。”
尤然说完这句话,微微笑了下,再次凝视了这里的各位,然后稍微直起了身。
在所有人未察觉的下一秒,尤然就消失地不见踪影了。
只有她刚刚站立的地面沉陷巨大的凹陷裂痕证明着,她原先曾立于此处。
***
首先要找的就是你的那位姑姑,赛莉殿下。
她是负责穆斐最上面的决裁者。
虽然是与你父亲是兄妹关系,但皇室从来不讲亲情的。
这是廉迫帝告知她的讯息,虽然她并不知道穆斐被关押在哪里,但这个重要的一则消息对她来讲就足够了。
“晚上好,我亲爱的姑姑。”
尤然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盛满着血酒的玻璃杯。
她刚刚尝了一下这皇室成员饮用的血饮,说真的,一点都不如府邸的“公牛之血”美味。
赛莉望着与自己相近又如此异类感的女子,对方的气息隐藏在这黑夜之中,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府邸。
甚至不被任何人任何仪器所发现。
赛莉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极为嘲讽的冷笑。
“你就是我那耻辱的弟弟和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真是丑陋至极。”赛莉猩红的眼眸笑得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可是她甜美的笑声在这暗夜里十分令人发憷。
听到屋内如此声响的守门人立刻敲动着赛莉殿下的房门,询问情况。
赛莉凝望着这个女孩,然后傲慢地摇摇头,隔着关闭的门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在外面候着吧。”
数名守门人只好站立在赛莉寝宫的门口,并且通知各部下,等候命令。
尤然并没有因为对方嘲讽的笑声而恼怒,只是报以温和的姿态与对方打着商议。
“姑姑您好,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告诉我,穆斐大人被关押在哪里。”尤然非常礼貌且直接地问着赛莉,这位长相甜美手段无情的女人。
赛莉像是看着笑话一样盯着尤然,她笑得脸部肌肉酸痛,然后果断冷下了脸来,“‘姑姑’?你身上流淌的皇室血统是皇室最大的耻辱,你只是个异种。”
“我承认我是‘异种’,耻辱的话,如果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也不介意。那么您可以告诉我,穆斐被关押在哪里吗?”
尤然默默抚摸着自己的指尖,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她在压制着即将起伏的情绪,因为她知道,皇室血统是互相克制意念抽取。
也就是说她暂时无法读取赛莉的意识与记忆。
“你和你那位养你的主人还真是像啊,被折磨成那样,有什么资格,敢与我问问题,也对,还不太像,你还是毫发无损的。”
赛莉讥讽地看着尤然那一身装束,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她很期待待会要将对方尊严踩踏在脚下。
外面,有成千她的血族部下早已在门外等候,这个异种将会被撕裂地连灰都不剩,只要她一声命令。
“折磨。”尤然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她的手指将一旁的调音针移到了空位。
霎时间,房间内诡异刺耳的音乐不再作响。
有的只是突然的寂静。
“反抗皇室命令的贵族是在找死,既然她为了包庇你,那她就应该承受相应的刑罚,比如全身被银粉烫伤,”赛莉哼笑支起自己的下巴,倚靠在椅子上,凝视着面色开始起了变化的皇室耻辱。
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她满身是伤的时候,竟然还可怜兮兮地求我,能不能放过你,放过你这只异类。那种场景任谁看着都心碎,然后我就让她再求我一次,我就放了你,结果她还真是又求了我一次,哈哈哈哈……”
就在她笑声张狂的瞬间,赛莉一下子从椅子上瞬步移到了尤然面前,尖锐的指尖狠狠地抓住了尤然的脖颈,她的力量与速度显然在任何贵族之上。
她捏碎尤然的颈部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她的眼眸变得凌厉又凶狠,“然后我并没有答应她,一想到你这样的异类竟敢踏入我的宫殿,我就感到恶心。”
尤然任由对方扼住自己的脖子,丝毫未有任何慌张,她的神情由原来的温和变得愈渐冷却,直至毫无表情。
“那些让她受伤的事,都是你做的吗?”
尤然被紧紧拧着脖子,但她的嗓音还是如平常一样发声。
低哑、诡异。
赛莉皱着眉头听着对方奇怪的发音,在她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刚要抽回手,可是为时已晚。
尤然脖颈的连接处,钻出无数宛如黑色藤蔓一样东西迅速攀附在了赛莉的接触手部,然后席卷了她的整个左臂。
那宛如岩浆一样的黑色物质以肉眼无法可见的速度腐蚀着那只臂膀以及迅速蔓延开来。
赛莉果断卸掉了自己的左臂,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啪嗒”一声她的那只可怜的左臂掉落在地面上,然后几秒过后,原本鲜活的肌肉组织全部腐化成一滩血水了。
赛莉捂住流血的臂膀,惊愕地看着这突然的一幕。
尤然扯了扯刚刚被赛莉扼住的脖颈,然后挑起阴冷的眼眸望着刚刚嚣张至极的皇室。
对方的左臂断裂,鲜血直流,只不过以皇室的恢复力,很快,会长出新的血肉。
当然,她这次不会再给对方机会了。
“我完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你本来还是可以活的,赛莉。”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灯光瞬间熄灭了。
而留声机竟然自己在播放着优美的低音协奏曲,仿佛是在给着漆黑的凌晨点上一首送葬曲。
“不——!!”
黑暗中,赛莉的脖颈被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了。
而她的四肢的骨关节全部断裂,像是一滩烂肉跪趴在地面上。
“你一定知道拧断脖子是什么感觉吧,因为你肯定尝试过很多次,对别人。”尤然双手握紧赛莉的脖子,轻声低语着。
仿佛是恶魔的低鸣。
赛莉不知道为什么房间动静那么大,门外的那些看门狗不知道进来!
不管她再怎么命令,外面蓄势待发的部下们仿佛听不见一样!
“只有我知道穆斐被关在哪里,这是机密,你如果杀了我,根本找不到她!”赛莉抓住了对方想要寻找答案的心理,在最后用这样的条件威胁着这个异种。
她要杀了她!身上的所有关节都被打断了,但不要紧,只要给她一点点时间缓和她要杀了这个异种。
“是吗?那我确实好像不应该杀了你呢,”尤然微微勾起嘴角,然后黑血丝的眼眸里浸染着锋利与狠绝,“可是多暗狱,我一个一个杀进去,还怕找不到吗?”
“我还是你姑姑……”女人的声音变得乞求起来。
“你确定吗?”
……
当那扇变形的门终于被打开后
无数皇室的看门狗立刻围上了从门内慢慢走出来的那个女子。
被无数银质枪一械对准的银发女子,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她的嘴角挂着温和纯真的笑意。
手腕处却布满着猩红的血迹。
惨白的光打在她的周身,那些看守护卫这才看清她微微抬起的左手上。
竟然提着一颗滴着血的女人头颅!
“谁可以告诉我,我家大人被关在哪里吗?我保证可以给他留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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