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还在进行。
只不过,那位宛如夜之黑天鹅的女士身旁多了一位衣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对方紧紧牵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进了舞会现场的一隅。
直到黑裙的女子再三肯定自己没事之后,她才放开了手。
戴着狐狸面具的尤然,目光灼灼地黏在了穆斐身上,她想要把大人一年未见的模样仔仔细细刻画在自己心里,骨子里,血肉相连。
“即使戴着面具,我都能感受到你的不敬。”穆斐挑起眉,眼神直视着舞池中央,但话语是对着一旁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大人,尤然知道错了。”
尤然柔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她撇开了视线,然后正好看见那非常熟悉的身影,道雷先生,救星来了。
她姗姗步子,立刻窜到男人眼前。
道雷对这个刚刚邀请主人共舞的女子有一半猜测对方会是尤然,但他又不确信,毕竟小家伙一年之内窜个头那么高还说话都变了,着实难相信。
“道雷先生!”
亲切的问候,尾音上扬的招呼声。
狐面的女子摘下了半边面具,露出了一双带着狡黠目光的黑色眼眸,盛满了笑意。
“小家伙真的都长那么高了~”道雷微笑地走到尤然跟前,非常欣喜尤然的道雷,当然,她没有忽略掉主人那张冷冰冰的老脸。
看来小尤然是被主人训过了。
然后想着脱身。
“道雷先生您先在这里吧,我看到那边的水果,想着大人应该会喜欢,我去采摘点。”尤然欣欣然地借过道雷的身,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潮中。
“这孩子还真是胆子小。”道雷嘀咕一声。
穆斐眼睛直跳,盯着道雷纠正其措辞,“是胆子太大了,竟敢一个人来这里,府邸上上下下都不把我的戒令放在眼里了。”
“怎么会,大家都铭记在心的。”道雷打马虎。
穆斐哼笑一声,“尤然都是被你们这帮老东西惯坏的。”
道雷不置可否,心底想着:您就没有惯着的份儿?
而这边,尤然戴着独一无二的怪异面具,穿梭于这场只有上层吸血鬼的舞会。
她一点都不惧怕,即使摘掉戒指,她就是这里所有人的顶尖美食。
因为这里有她的思慕之人,更何况,她也不弱。
虽然她没有吸血鬼那般傲人的行动力和身体素养,但她其他方面要更加诡异的强大一点。
对,只是强一点点而已。
尤然有点自怜自艾,心里想着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活到了成年岁数,大人的吸血渴求怎么一点都不显露出来,她可是为了能让穆斐大人独自享用自己的身体(鲜血),在十五岁之后,就非常非常避免自己受伤了,因为身体上的受伤留下疤痕就不美丽了。
大人那么挑剔,一定会很重视这第一感官的。
尤然在心底叹息一声,手里夹着樱桃的器皿快要盛放不住了。
“喂,你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略是不悦的提醒。
尤然这才回过神,她看着手里的托盘,立马放下了金属夹子。
“哦,不好意思。”
她白皙的手指举着精致的托盘,然后转过身,想要借步走过去。
只可惜,面前这位戴着钻石眼罩的女子并不是很想让她离开。
“……”
尤然微微蹙眉看着对方的不放行。
对方灰金色的眼眸直视着,静静地,冷冷地盯着她。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喜欢吃这种玩意,还如此不懂礼教。”戴着钻石眼罩的女子直截了当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手里捧着的小山堆般的樱桃果实。
尤然听后也不恼,她只是歪了歪头仔细观察了一眼这个上来就对她充满不友好敌意的贵族小姐。
“不懂礼教?”尤然重复了她那四个字。
对方白皙的脸,晶亮的耳饰、头饰以及一看就昂贵不菲的高级定制,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坎伯家族的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坎伯明。
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将视线上移到那位贵族小姐的左耳处。
完好无损,看来六年前大人给予对方的教训也只是对她而言无关痛痒,血族的短暂性受伤如果及时治疗的话,那当然是不成问题。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的伤痛一点也不让这个傲慢的贵族小姐长记性罢了。
“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就懂礼教了?”
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丝毫没有畏惧,她端起手里樱桃器皿,转身走到对方面前,反问一句。
坎伯明,此刻已然长成了一位雍容华丽的血族小姐,她体态优雅,没有了少时的蛮横稚气,但褪去不了的仍是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当年的小家仆,没想到也能混迹在这尊贵的血族里,看来尹贵公邀请函还真是随意发放,什么人都能参与。”
坎伯明挑起眉,充满了嫌恶的语气。
仿佛这个脸狐女子是这舞池里唯一一个脏东西般,眼神里满是厌恶。
尤然一愣,她一点都不恼怒,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位六年前已经羞一辱过自己一次的贵族小姐可以认出她。
但很显然,今天是她偷偷摸摸来到舞会,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任何麻烦她都不想惹上身。
“冒昧问一句,你说的是哪位。”
尤然轻声问道,语气带着点轻佻。
坎伯明笑了下,明显知道对方不想表明身份,而且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在之前就已经观察到了这个行迹可疑的狐面女子,再一打听,对方并没有邀请函,却刚刚与那位穆府的家主一起跳了支舞,何况对方那黑色瞳孔,她真是做梦都不想忘记。
因为这该死的结巴下贱女仆让她六年前刻上了耻辱钉。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坎伯明望了望一旁的同伴,身旁那位白衣服的女子也是当年参与欺凌这个结巴女孩之一。
“李,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没想到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还遇到那个倒胃口的小结巴,真是有趣。”
名叫李的女子有点困惑,她看着眼前这位身型高挑的女子,对方刚刚的话语显然没有结巴的成分,如果坎伯明说的是那场六年前让其耿耿在心的场景,因为那个女孩让坎伯明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被卸掉了一只耳朵的耻辱的话。
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当年那个女孩,再者那女孩不就是个普通的家仆吗?为什么会出现这场舞宴上,还身着礼服。
“您说的是当年那个小可怜,是那个在您脚下吃着烂泥的结巴女仆?”李故意语音拉长了点,问着坎伯明。
虽然知道这场宴会,会因为各种利益而汇聚不少血族里的上层以及名媛,但真是没想到,冤家路窄。
尤然也不想明白对方是怎么知晓她的身份了。
听着这两位贵族小姐的阴阳怪调,她只是轻微挑了挑眼皮,压低了点不悦的情绪。
她今天,可是来这里寻大人的,大人看见了其他都不是事。
所以,她能避开就避开。
这是最好的。
“这么劳烦二位贵族小姐记得,真是荣幸,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让我先走吗?”尤然还是保持着气度和悦地与对方交涉。
“你是又想着去可怜巴巴寻求你的主人帮助吗?”
坎伯明说话的同时,一位黑衣服的侍者轻布上前,他手里的托盘里是撒着巧克力碎的红丝绒蛋糕。
尤然并未回应,而是举手示意对方停一下,她伸手拿过一个红丝绒血浆蛋糕放在手上,想着大人应该会喜欢,待会要给大人带去。
她的表现令坎伯明十分愤怒,对方的漫不经心的举止令她很是不悦。
“坎伯小姐您为什么不能遵从今天的假面主题,就当是彼此面前保持陌生人距离,不好吗?”尤然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淡漠地开口示意对方适可而止。
坎伯明走上前去,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眼睛瞥了一眼尤然手里的那份蛋糕,然后伸出手将那份蛋糕顺势打落在地上,“当然可以,我只是好奇穆斐那个女人怎么就会袒护你这个小下人,今天就先放过你。”
坎伯明尖锐的细高跟甚至故意踩烂了蛋糕上滚落下来的那枚红色樱桃,像是六年前的羞一辱一模一样。
“你尽管去告状,我一点都不惧怕她了。”
坎伯明抛下最后一句话后,非常友好地与狐面女子点头示意了下,转身要走。
“穆斐那个女人。”
尤然盯着摔落成泥的红色蛋糕,口中重复着坎伯明刚刚吐露的词句。
坎伯明听后,略是疑惑地转头看向对方那里。
尤然低垂下眼睑,顺势将面具摘了下来。
“坎伯明小姐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与我跳一支舞吧。”
就在坎伯明无比困惑之时,那位发出邀请的狐狸脸下是一双黝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对方伸出白皙的手瞬间将她的手拉扯了过来。
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本是牵住坎伯明的那只手慢慢蜕变成黑褐色,指尖上面印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尖锐、阴寒、刺骨,仿佛要把她的手刺穿撕破。
而她惊恐地抬起头时,原本尤然正常的脸已经呈现了无法形容的怪异,眼睛狭长,黑血丝淹没,丝毫没有眼白,充满着非自然的恶意。
那只宛如深渊恶魔的钩爪紧紧握住她的脖颈,无数条银白色的尖齿长蛇从她的皮层涌现出来然后毫不怜惜地刺穿了她的口腔、瞳孔,到处鲜血四溢。
她的躯体被那些长蛇啃食地只剩下一颗头颅。
“啊啊————!!”
一声惨烈的惊叫声划破了这还在进行的舞会现场。
几乎是舞池东片区的所有人都向着这里张望。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小姐狼狈地跪趴在舞池的地板上,她满身是汗,身体打颤,整个人处在极度崩溃的边缘。她仿佛是深陷沼泽般苦不堪言,她发了疯地拉住一旁的李,问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的身体是不是还在?
同伴李只能扯动着坎伯明的双手,制止对方如此无理的行为。
明明坎伯明四肢健全,却非常癫狂地告诉自己说她“被恶魔啃碎了身躯,她已经下地狱了”之类的话,最后只能安排着家眷赶紧带离了舞会现场了,终止这场非常丢人的闹剧。
而被强制带回府邸的坎伯明眼神空洞地望着暗处,脑海里只记得恶魔与她唯一一句低语:
‘在这片邪恶黑暗的土地上,唯一让你们惧怕的,将是我。’
***
“抱歉,可以再给我来一份蛋糕吗?”
“当然可以。”
尤然微笑地从侍者手里重新接过一份丝绒蛋糕,走向舞池另一端的那位大人身旁。
她蹲下身,递给对方这份甜蜜的礼物。
“刚刚那边似乎发生了闹剧。”穆斐接过对方手里蛋糕,淡淡地开口问道。
尤然浅浅地笑了下,然后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尤然只顾着拿蛋糕给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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