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沈妩忍不住蹙了蹙眉。
今晚子时,他想做什么?
而且沈妩又想到,傅湛被禁足着,是不可能出来的。毕竟嘉元帝这个父皇,这次可没有对傅湛念着父子之情,若是傅湛偷偷出来,那嘉元帝不知会如何责罚他。只是沈妩也晓得傅湛这人心高气傲,而且男人一贯爱面子,上回对她说了要来看她,那肯定就会说到做到。
只是——
这姑娘家的闺房,又岂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以乱闯的?
而且还是三更半夜。
沈妩柳眉深锁斟酌了一番,然后将手中这信揉成一团,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待用完晚膳之后,沈妩便早些睡下了,还特意叮嘱了立夏将窗户关得严实一些。眼下已经冬日,晚上自然是极冷的,沈妩一贯畏寒,只不过她的卧房早就用起了地龙,所以待在屋子里是一点儿都不冷的。
立夏关了窗户,而白露则是递上了一碗香喷喷的热牛乳。
沈妩放下怀里黏人的元宵,只觉得它愈发重了一些,可元宵却是死死趴在她的大腿上怎么都不肯下去。沈妩无奈弯唇笑了笑,也没有管它,只接过了白露手里的热牛乳,喝完之后才上榻歇息。
可想起傅湛的信,她又如何能睡得着?
沈妩叹了一声,在榻上辗转难眠,过了许久才渐渐有了睡意。直到睡了一会儿之后迷迷糊糊间听到一股嘈杂的声响,这才皱了皱眉从榻上起来。
沈妩揉了揉惺忪水眸,听着外头的声响,心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为何放起了烟花?
她本不想下榻的,可听着这烟花没完没了的放,这才忍不住披了外裳穿上软底睡鞋从弦丝雕花架子床上下来。她走到窗前将栓子拿下,推开窗的那一刹那,便听见“嘭——”、“嘭——”、“嘭——”的几声,绚烂的烟花布满了整个夜空。
沈妩抬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时有些恍惚。
——当真是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到底是姑娘家,最是喜欢看这些漂亮的东西。虽然夜风吹进来有些冷,可这会儿看着这热闹的烟花,一下子就令人忘记了寒冷。瞧着那放烟花的地方,大抵是明淖河,只是今日不是什么佳节,也不知何人在那儿放烟花。而且这烟花绚烂夺目,花样繁多,一看就是出自晏城的锦泰坊。
唯有晏城制作烟花最好的锦泰坊,才能有这般精致华丽的烟花。
只是这锦泰坊的烟花,可是极有钱的人家才放得起的。
定国公府虽是世袭的国公府,可眼下瞧着却有日渐没落的趋势,在用度上也不似以前那般宽裕,所以就算是每逢过年的时候,定国公府也极少去锦泰坊购置烟花。沈妩瞧着眼下这满夜空的烟花放个不停,心道:这分明是烧钱。
只是她有这眼福瞧着,倒也是一桩幸事。
沈妩弯唇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儿亮晶晶的,一阵凉风灌入,遂下意识将外衣拢了拢紧,可是她无意间一撇,便瞧着不远处静静立着的白袍男子。沈妩一下子就吓傻了,自然也顾不得看烟花,赶紧将窗户关上。
只是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阿眠……”傅湛低低唤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含笑问道,“喜欢吗?”
许是在外面站得有些久了,傅湛的手冷得厉害。沈妩想抽出来,可这厮却是紧紧握着不放,嘴里还无耻的念叨着:“阿眠,你身上可真暖和。”
“傅湛!”沈妩恼道,小脸也不争气的红了。
傅湛早就料想到了她的反应,可这会儿一个多月不见,小姑娘宜喜宜嗔的小脸令他瞧着挪不开眼,就算是生着气,也是极漂亮的。他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这般的暖意,令他更加留恋,遂厚着脸皮道:“你防得这般紧,本王可是在外头足足待着小半个时辰了,你摸摸,都快冻成冰了……沈六姑娘行行好,让本王进去暖暖身子成不成?”
沈妩这会儿也明白了,方才那烟花,大抵是傅湛特意替她放的。
只是她又想,若是自己睡得死死的,那傅湛会在外头待多久?只不过的确如他所言,傅湛的身上的确冻得厉害,偏生他穿得也单薄,简直是自己找罪受。见他一张俊脸噙着笑意,平素冷峻的五官也温和了一些,他身后的夜空绽放着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照着他的侧脸柔和又耀眼。
一时看晃了沈妩的眼。
夜间寒冷,此刻他呼出来的气息像是一层蒙蒙的白雾。
到底是为了她,沈妩便有些心软了。而傅湛却是一直瞧着小姑娘的反应,眼下她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挣扎了。傅湛晓得她心软,顿时面露喜色,轻巧的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她的卧房暖融融的,与外头的寒冷刺骨截然不同。
明淖河两侧的河堤上还在放烟花,这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
他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可这般好看的烟花,想来她看了之后心情也会极好。傅湛从身后将她的身子抱住,双手牢牢的锢着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头,见沈妩要挣扎,便抬头道:“等明年,本王定然会送你一份隆重的生辰礼物。”
沈妩不动了,任由身后的男人抱着自己。
她抬头呆呆的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突然想到:这大抵是她在定国公府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
许久,沈妩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然后才不耐烦问道:“要放多久啊。”
傅湛闻着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志得意满的弯了弯唇道:“一个时辰吧。“
沈妩愣了愣,心道:这傅湛真是个败家子儿。一个时辰,那得花多少银子?以前沈妩花银子也是大手大脚的,这都是跟着韩氏养成的怀习惯,瞧着喜欢的首饰和喜欢的衣裳,就算是是同一个款式不同颜色的,都要全部买下来。她自小就受宠,自然不缺这些银子,更不知道穷人的苦处,自是不知节制,可这段日子,韩氏却开始教她持家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管好府中的银子。
只是沈妩觉得,傅湛如此挥霍,那祁王府的金库估计也所剩无几。
傅湛道:“以往你生辰,本王都不在,以后你每一次的生辰,本王一定第一个陪在你身边。”傅湛想想就觉得欢喜,她的生辰一过,也就快过年了,过了年,她就十四岁了。
虽说傅湛替她花了这番心思,沈妩还是挺感动的,却也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若是被嘉元帝知道了,恐怕就不止禁足三个月这么简单了。
傅湛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为了你。”
沈妩一时语塞,面对傅湛的花言巧语,觉得还是不要多问为好。她见傅湛放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之后却看着傅湛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酒坛子,冲着她晃了晃。
这是……
沈妩果断拒绝,推了推他的身子道:“不成不成,你赶紧出去。”他夜闯她的闺房也就算了,若是再喝酒,那她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傅湛低着头,瞧着眼前小姑娘精致如画的眉眼,见她一头绸缎般的乌发披散着,一张嫩生生的小脸白里透红,明媚的不得了。他喉头一动想亲亲她,却怕吓到了她,遂自顾自打开了酒坛子,对着沈妩道:“这桃花酒可在王府的酒窖中藏了好几年,今儿特意想着与你共饮,本王怎么能一人独享?”
酒坛子打开,桃花酒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浓郁芬芳的不得了。
沈妩闻着这股味儿,水汪汪的眼睛怔了怔,一时有些馋。其实沈妩还是挺喜欢喝酒的,只不过韩氏这个母亲一贯管得严,不许她一个小姑娘喝酒,而且沈妩的酒量一贯浅,所以也不过偶尔同晏城其他小姑娘们一起聚聚的时候,才会喝一些果酒。
而这桃花酒,她却没有尝过。
“真的不喝?”傅湛抬了抬眼,再一次问道。
沈妩到底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事儿不妥,而且她急着想让她回去,遂敛了敛睫一脸认真道:“傅湛,我知道你是为了庆祝我的生辰。可是……可是你不该出来的……”她晓得自己这话有些煞风景,却也是不得继续说下去,“况且你知道的,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嫁给你,只是皇命难违,我会安安心心嫁给你,所以……你别再这样了。今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现在就回去吧,行不行?”
不管傅湛有多大的本事,到底只不过是一个王爷,同嘉元帝闹,那可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而且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害得傅湛。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正是一副极关心的模样,瞧得傅湛忍不住心中一暖。他晓得她心里的想法,可是他也明白,小姑娘是真的关心他,担心他的安慰。若是他说出实情,小姑娘兴许会松一口气,可是现在……他偏偏想让她就这么一直担心自己。
傅湛低下头,亲了亲沈妩的额头,道:“行,那咱们喝一杯就成。你看看,大半夜的本王为了做这些偷香窃玉之事,都冻成冰块了,你总给赏脸喝上一杯罢。喝完一杯,本王一定乖乖听你的话立马就走,好不好?”
傅湛这话的前半截,沈妩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可后半截,则是有些诧异。
闻言,沈妩缓缓抬头,冲着傅湛眨了眨眼睛,不大确定的问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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