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标整整汇报了半个多小时。听得与会领导晕晕欲睡。
等单标汇报完毕,许一山扫视一眼众人道:“大家刚才都听仔细了吗?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可以当场发问。”
没人吱声。
重新认定省人大代表资格,这不是一件小事。
能当上省代表,非富即贵。
但凡能披代表外衣,基本都属于各行各业翘楚。代表手中的一张票,有时候还真能显出它的威力出来。
过去,代表大多数由各级党委政府一二把手担任。偶有一两个来自基层的代表,都只是起到一个衬托的作用。
许一山见没人吱声,当即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重新认定代表资格的工作即日就可以展开了。本项工作由市人大独立完成,我先表明态度,不希望在认定资格期间出现任何干扰资格认定的情况。若有违反,请纪委直接介入。”
常委们面面相觑。许一山这几句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也将问题的严重性摆了出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现任代表资格都将被否定。
会议结束后,许一山前脚进门,聂波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对茅山谁任书记没兴趣,但对代表资格认定颇有微词。
“老大,你这不是在明摆着给自己树敌吗?”聂波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提醒他。
“树敌?树什么敌?”许一山反问他道:“小聂,你觉得一个代表没有了主见,完全由他人操纵了,这样的代表占在位子还有什么意义?”
聂波苦笑道:“老大,全国一盘棋,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你又何必动这个盘子?你不会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有着潜规则的吧?”
许一山冷笑道:“你是在为我担心?还是你自己怕了?如果是为我担心,你大可不必。如果是怕,小聂啊,这项工作可与你没丝毫关系。”
聂波脖子一梗道:“我怕什么怕?刀山火海我都敢上,还怕这些吗?老大,我说句真心话,我是在为你担心。我再说句实话,以老大你目前的力量,可能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斗一斗,怎么知道就不能胜利了?”许一山微笑起来道:“小聂,我也知道难度很大,我这是得罪了一片人。”
“你还知道得罪了一片人啊,群起而攻之,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看来老大你并没糊涂呀。”
“我会糊涂吗?”许一山叹口气道:“老百姓推选代表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他们推选出来的人能代表他们争取最大权益吗?如果一个代表已经失去了为老百姓说话的初心,留他何用?”
聂波连连摇头道:“老大,你说的道理谁都懂。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啊。”
“没事。就算是一座刀山,一个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聂波连连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解他。共事一年多以来,他在许一山的身上看到的永远都是闪耀着正义的光辉。
聂波本来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能得到他的认同已经难能可贵。许一山不但让他认同,更让他随时可以检视到自己的渺小。
在聂波的印象里,许一山是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他眼里容不得邪恶,容不得任何不公。正因为他的这个性格,才让他每前进一步,都险象环生。
他尝试着最后努力,轻声道:“老大,我认为,即使要动,也不能操之过急。应该慢慢来,温水煮他个青蛙。”
许一山摇头道:“小聂啊,我等不起啊。我每当想起他们手里的一张票被权力和利益所操纵时,我的心就会滴血,我的愤怒就无法控制。为了公平正义,我愿意粉身碎骨。”
聂波显然被他的话感动了,他与许一山对视着说道:“老大,不管怎么样,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聂波的担忧是正常的。许一山这次决定重新认定省人大代表资格,就是将已经获得省代表资格的几十个人的身份还原到了过去。
人大代表有着严格的层次,这与行政级别高低一样。从基层到全国,中间隔着县代表、市代表、省代表,直至全国代表。
这就好比是一座金字塔,越往上,基数越少。当然,手里选票更重要。甚至一张票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国运。
基层代表从群众中产生,再逐级从代表当中产生各级代表。
也就是说,要想达到代表当中最极致的身份,首先就要进入代表圈子。
衡岳市省人大代表花名册就摆在许一山的办公桌上,代表的备注栏里,一溜水过去都是各级党委政府一二把手。真正来自民间的代表仅有一个,是来自衡岳县的一个村支书。
而且此支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他还有一个不为人注目的身份,他是当地农业合作股份公司董事长。
在许一山看来,这些几乎很难直接与群众接触的代表们,有几个真正懂得广大群众的需要?他们真能代表广大群众争取到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利?
答案是否定的!
代表资格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他们的一个身份象征。他们已经完全忽视了代表所赋予的真正的意义。
聂波在这时候选择义无反顾跟随自己,许一山内心也很感动。
英雄与英雄,缺的就是一个惺惺相惜的沟通。
如今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内心也就不再心存芥蒂。
突然,聂波说道:“老大,还有件事我得汇报一下。就是关于魏力案件的进展情况。”
许一山狐疑问:“魏的案子不是省里直接管辖的吗?案子进展与我们没多大联系吧?”
聂波道:“周文武伏法后,魏力的案子就该进入最后的司法程序了。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案子一直久拖不决。前两天,省高院的通知已经下来了,魏力案被指定在岳州市中院开庭审理。”
“怎么会去岳州审理?”许一山嘀咕道:“他人不是关押在逸阳市吗?”
“是。人关在逸阳,审理却在岳州。”聂波小声说道:“据说,此案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据可靠消息,魏力案很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许一山迷惑地问:“轻轻放下的可能性不存在吧?”
聂波笑了笑道:“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准确可靠。因为我有个同学,就是魏力案的主审法官之一。”
许一山心里咯噔一响。
他不怀疑聂波消息的真实性,他想的是魏力案已经确定与周文武案存在紧密关联。周文武因此而伏法,魏力他就不可能轻松脱罪。
公诉前,许一山已经从一些渠道获知,上面准备对魏力提起三个方面的公诉。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魏力涉嫌周文武案保护伞。如果此罪被认定,魏力就没那么容易逃过一劫。
所谓“轻轻放下”,最多就是双开了他。魏力很可能走一条政治生命结束,人恢复自由的路。
能让魏力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应该不是寻常人可办到的事。
许一山沉吟一会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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