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屋外飘着雪的天还是暗的。
阮甜甜的床上横七竖八堆了一堆衣服,翻翻找找凑成一套,穿在身上往穿衣镜前面转了个圈,又似乎不太满意,重新扒掉身上某个部位,再找与之搭配的别件。
就这样反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知道林书雨打着哈欠敲开了自己家闺女的房门,发现阮甜甜正在往自己腿上套一条白色的打底裤袜。
“妈妈,我是穿黑色的打底裤呢,还是白色的?”
林书雨干脆道:“白色的。”
阮甜甜开心地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阮甜甜个头不高,身材苗条,两条腿笔直纤细,穿白色打底最好不过。
“白色打底裤就不要配白色的羽绒服了。”林书雨走进房间,从床上扒拉出一件正红色的短款呢绒大衣,“穿这个。”
阮甜甜歪头:“会不会太红了?”
林书雨动手开始扒阮甜甜身上的衣服:“过年就要红红火火!”
于是在自己老妈的帮助下,阮甜甜穿得像只火红的山鸡一般,一蹦一跳出门了。
公交坐了几站路,到达目的车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阮甜甜下了车子,站在公交车站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路边不远处有家已经开了张的百货商店,而且陆执家那条小路的路口,有一处卖豆浆油条的早餐铺子。
总之四周有人,不怕再遇到危险。
深冬的早晨温度低到零下,阮甜甜呼着团团白雾,去早餐铺子那里买了杯热豆浆。
陆执平日里总是卡着点到学校,在酒吧工作肯定也是到六七点钟的样子。
阮甜甜看看表,现在已经快八点,陆执应该已经到家了。
小姑娘背后背着的黑色双肩包里还放着包好的红包,松松扎着的双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微微起伏。
我要给你个惊喜。阮甜甜想,超大惊喜!
三层破旧小楼的外墙上用红色油漆大写了个“拆”,可是却依旧坚强挺立在周围一片废墟之上。
阮甜甜轻手轻脚走进楼道,入耳一声高昂的呻/吟。
“!”
阮甜甜瞪大了眼睛。
她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接下来陆陆续续继续响起的声音告诉她并没有。
小姑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缓了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是什么。
像是被人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阮甜甜捂着脸掉头就跑。
外面的大雪下了一天两夜,如今已经没过阮甜甜的脚踝。
小姑娘的脖颈到耳尖都泛着重重的红,她气恼地用围巾包裹严实,蹲在地上自顾自的团着雪球。
直到团了一排,她才收起身冻的通红的小手,站起身子。
屈起手指敲敲窗子,屋里没有动静。
阮甜甜拍拍自己的小脸,鼓起勇气重新踏进楼道内。
还好,这次没有声音了。
阮甜甜松了口气,走到陆执家的门前。
木门外还有一扇铁门,陆执平日里只锁铁门,木门只是随手关上。
阮甜甜又敲了敲铁门,轻声喊着陆执。
门边堆着的杂物动了动,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阮甜甜还没来得及低头,就觉自己脚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
“啊——”
阮甜甜吓得大叫,条件反射般急速往后退去。
可是她的脚腕被人抓在手上,慌乱中狠狠摔在了地上。
杂物堆里的阴影处站起了一团黑影,阮甜甜双腿挣扎着踹开那如鬼魅般的手掌,手脚并用爬开一段距离。
“甜甜,是我呀!”
陆康富摘了自己头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军大帽,笑呵呵地走向地上的姑娘。工粽呺@小酒札记
油滑猥琐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像一只巨大的怪物,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猎物。
一时间,恐惧占领了阮甜甜的整个大脑。
她催促着自己快跑,可是双腿却软绵无力不听使唤。
“救…救命。”
她抖着身子,声音小的可怜,只能依靠双臂慢慢往后挪着。
“有,有没有人?!”
阮甜甜几近绝望,牙齿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装着重物的塑料袋仿佛天降正义般从阮甜甜身后窜出,不偏不倚砸中陆康富的正脸。
阮甜甜猛地回头。
眼前飞快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陆康富就被人掐着喉咙抵在墙上。
“陆,陆执!”小姑娘的眼泪瞬间奔涌而下。
“我警告过你。”陆执压抑着的声音充斥着巨大愤怒,“你想死?”
陆执比陆康富高了小半个头,此刻这个男人费力地踮着脚尖,双手用力去掰自己儿子掐在他喉间的手。
阮甜甜扶着墙边颤颤巍巍站起来,没敢上前。
“甜…”
陆康富额角青筋暴起,支离破碎的声音堵在喉管,十分痛苦地朝阮甜甜比了一个尔康手。
阮甜甜与男人对视,吓得重新靠在了墙上。
男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在空中扑腾了几次,开始翻起了白眼。
“陆执…”阮甜甜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要,陆执不要。”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抱住了陆执掐着陆康富的那条胳膊:“不要,松手啊!”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执在阮甜甜抱住他胳膊的那一瞬间像被抽了全身力气。
大量空气突然涌入喉间,陆康富直接双膝跪在陆执面前,一边剧烈的咳着,一边大口的喘着。
阮甜甜满脸是泪,一头扎进陆执怀里。
“呜呜呜…陆执…”
陆执浑身被冷汗湿透,两条腿像是被砌进了水泥里,强打着支撑着整个身体。
怀中姑娘温暖柔软,双臂牢牢圈住他的后腰。
“你,有没有事?”陆执把一句话抖出了几个调子。
阮甜甜的额抵在陆执胸前,使劲摇了摇头。
刚才用力过度的手垂在裤缝处,陆执想蜷蜷手指,却已经没有力气。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咽下喉间那口腥甜,哑着声道:“没事就好。”
阮甜甜没有想到陆执的反应会那么大。
他甚至没有力气把钥匙插进锁孔,还是阮甜甜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陆康富不知什么时候溜没影了,阮甜甜在楼道里把那袋“天降正义”捡起来,印着路边百货商店标志的塑料袋里装着一盒速冻水饺。
“进来。”陆执在门边看着她。
阮甜甜拿过水饺小跑回去:“你怎么站起来了?”
陆执:“……”
他刚才是被吓得一时脱力,又不是直接瘫痪。
“你快去坐着吧。”阮甜甜推着陆执进房间,把铁门锁上。
刚才还吓得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恢复得倒是比他快。
陆执低头看着阮甜甜脚腕处白色打底裤上的泥灰,蹲下身用手碰了碰。
他本想着给她的拍拍灰尘,可是直到指尖触碰到白色布料,才突然发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哎呀,没事的。”阮甜甜自己也弯腰在脚腕处拍了拍,“白色就是比较不耐脏。”
可是何止这一处。
阮甜甜身后、袖口,全蹭上了走廊的泥水。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执问。
阮甜甜找到了热水壶,走到水池边接着水。
没有被搭理的陆执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名义上的父亲是什么人吗?”
阮甜甜接完了水,把电水壶插上电。
陆执前上一步,抓住阮甜甜的手腕:“贺良玉不是告诉你了吗?”
阮甜甜看着陆执,眼前的少年眼眶发红,眸中充血,一股快要咽气的即视感。
“我来找你,关你爸爸什么事?我又不知道他在那里。”
小姑娘有些委屈。
自己刚才被吓个半死,陆执不应该抱着她好好哄一哄吗?
更何况他刚才竟然还问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阮甜甜气得差点没把热水壶摔了。
“以后不许来了。”陆执放开的阮甜甜的手,“我送你回家。”
放假前陆康富也只是知道陆执住在附近,并不知道具体地址。
然而最近几天,他已经摸准了陆执家的具体位置,一没钱了就守在门边等陆执回来要钱。
陆执本想着再过几天就给陆康富一个容身之所,到底是父子俩,一起过个年。
然而没想到今天却出了这档子事。
陆康富自己作死,这个年他是别想好过了。
“喂,王叔。”陆执把铁门打开,举着手机边走边说,“我想跟您见个面。”
“有关陆康富的事情,我给您提供个地址…”
他迈出房间,转身却见屋里的姑娘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就今天吧,我都可以,看王叔您有没有空。”
热水壶发出呜呜的声响,阮甜甜肩上的背包垂下来了一边背带。
“好,地址看王叔方便,我等您信息。”
咔——
热水壶跳了闸,沸腾的水终于平静下来。
“怎么不走?”陆执问道。
阮甜甜摘了身上的背包,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陆执砸了过去。
“你又生气了。”陆执坐在桌边,给阮甜甜倒了一杯热水。
阮甜甜不说话,盯着桌子一角发呆。
“对不起。”陆执认错。
“你错哪儿了?”阮甜甜抬头问道。
陆执喉结一滚:“让你遇到危险。”
阮甜甜低头,小手圈在瓷杯外侧,轻声道:“下雪了。”
陆执看了看窗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我忘了。”
他当初说好要在下雪的时候陪阮甜甜堆雪人。
可是临近年关,他不仅要忙酒吧的事情,还要忙着学习的事情,更要忙着陆康富的事情。
阮甜甜撅起小嘴:“噢!”
小姑娘委屈极了,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推到陆执面前。
陆执一愣:“给我的?”
“压岁钱。”阮甜甜点头,“过年我要去外公外婆家里。”
她之前还想接上一句“我不能来找你了”,可是现在想想,实在没必要。
陆执又把红包推了回去:“我们是平辈,你不用给我。”
阮甜甜只觉得鼻子一酸:“这是我妈妈给你的。”
昨天她提前去找林书雨要自己今年的红包,林书雨问清了缘由后单独给的陆执包了一个。
阮甜甜拉过陆执的手腕,把红包放在他的手心上:“小孩子都要有的。”
陆执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包,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还算小孩子?”
阮甜甜的手指勾着陆执的手指,舍不得收回来。
“你这个大骗子。”她小声道。
屋外的早餐摊子已经开始收摊,陆执阮甜甜一起走出楼道。
路边摆了一排的雪球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阮甜甜把白色的围巾我围过鼻梁,低着头往前走。
走了一半,发现身旁的少年没了人影,她转身,看见陆执站在那排雪球旁发呆。
“走啦!”阮甜甜叫他。
陆执弯腰抓起两个雪球走过来递到她的手上:“打我消消气。”
阮甜甜目光瞥向左下方,不去看他。
陆执扔掉一个雪球,拉起阮甜甜的手,像她把红包放进陆执手心一样,把雪球放进她的手心。
“我错了。”陆执放柔了声音,“求求你别生气。”
脸上带疤的少年,刚才用这一只手差点掐死一个成年人。
现在他依旧是用这只手,轻轻拉着自己的指尖,软着声音,像在和她撒娇。
阮甜甜拍掉陆执手上的雪球,抓着他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拉。
“抱抱我。”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说的就是他俩。
陆执在酒吧泡了这么多年,活春宫见了不少,也没少被美人勾搭。
虽然自己没粘油腥,但也可以说是见怪不怪。
可是现如今,却被一只爸妈养在蜜罐子里的小白兔勾得手心出汗,呼吸急促。
“抱啊!”阮甜甜圆眼一瞪,十分不爽。
陆执僵着胳膊,机械式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扣。
要人命了。
然而怀里的姑娘似乎不太满意,一下又把人推开:“你讨厌!”
说完扭头就走,好像更生气了。
“别生气。”陆执宛如一个被抛弃的小狗,屁颠屁颠跟在自己主人后面讨好着,“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你为什么老问我呀!”阮甜甜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质问道。
她只不过想和陆执堆个雪人而已,有这么难以实现吗?
陆执没刹住车,直接撞了上去。
阮甜甜脚下不稳,“哎哟”一声,被陆执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执只觉得自己死期将近。
“走开!大骗子。”阮甜甜推开陆执要搀扶她的手,“我要去找贺良玉玩。”
熟悉的名字入耳,陆执的身体和灵魂皆是一震:“你找他玩什么?”
“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阮甜甜气呼呼道。
“别找他。”陆执拉着阮甜甜的书包,“找我吧。”
阮甜甜斜眼看他:“你不是要忙?”
“忙一会儿就好了。”陆执顺着书包一路向下,大掌包住阮甜甜的小手,“我带你看电影。”
陆执刚拿过雪,现在手心有些发烫。
阮甜甜红着脸,没有把手抽回来:“我才不信。”
获取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做。
陆执拉着自己的小姑娘,打了车,直接开到了商场电影院。
来看上午场的人不多,陆执买了九点半的电影票,压着点进了场。
场内坐了三分之一,两人一路数着座位号坐下了。
电影开场,是部爱情剧。
阮甜甜歪着脑袋看的津津有味,中场扭头一看,陆执又睡过去了。
费力把座位之间的扶手掰上去,阮甜甜拉了拉陆执的肩膀衣服,身边少年就顺着力气倒了过来。
“靠着。”阮甜甜挺起腰板,把陆执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陆执半梦半醒,在上面拱了个舒服的窝。
“我睡会儿。”他轻声道。
“嗯嗯。”阮甜甜煞有其事的点头,“结束了我喊你。”
陆执似乎笑了一下。
“好。”
作者有话要说:阮甜甜:贺良玉,真好使。
晚点应该还会有一章,我们甜甜要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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