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伐清 > 第二十六节 反复

?    谭弘心里曾经有了腹案,还剩一些细节需求琢磨,虽然不敢说是万全之策,不过谭弘还是要奋力一搏。

  

      “你们还在等什么,等死么?!”

  

      没等谭弘回身发号施令,万县城头就响起一声大吼。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这声喊叫后谭弘就扭头去看,还不等他看清身后的情形,就有一个人猛地扑到了他的背上,把身体曾经相当虚弱的谭弘撞倒在地上,同时那个人还在着急地大喊:“还不快来帮忙!”

  

      扑过去的正是熊兰。

  

      在熊兰的招呼下,其他万县军官也纷纷反应过去。经过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虽然大家还不觉得,但实践上熊兰曾经隐隐成了众人的首领,在这群万县降军中有了一些召唤力。每次大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分,熊兰都能站出来当领头人。听到他的敦促后,脑子转不过弯的人还在彷徨不决,但也有人跑下去帮忙按住谭弘。

  

      “快拿绳索来,赶紧把他捆住。”虽然呼啸的冷风不停地从万县城头擦过,但熊兰曾经是满头大汗,这次放谭弘出来看来是押错注了,也不知道立刻改换门庭还来不来得及。刚才谭弘盯着城下说清军必败,熊兰听在耳里,就在谭弘背后指指点点,用手势撺掇大伙儿动手拿人。不过有人没有看懂他的手势或是看懂了但是还在犹疑——毕竟翻脸如翻书这种事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见状熊兰就再不等待,发出了刚才那声大喝,毫不迟疑地率先向谭弘扑去。

  

      熊兰没有想到本人居然押宝失误,这一把赌错了,假设不向明军倒戈就得赶快逃跑,趁着邓名还没回来就逃得远远的。不过这并不是熊兰做事的风格,他辛劳了这么久,费尽唇舌才压服北岸大营的人前往万县,又领着大伙儿自缚出城投诚邓名,再冒险放谭弘出牢……熊兰当然不甘心经过一番努力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谭弘要搏一下,熊兰也是一样。

  

      城头的降官们七手八脚地又把谭弘捆成了一个大粽子,拿绳子的那个人一边捆还一边表示歉意:“对不住侯爷了,小的给侯爷请罪了,侯爷您再忍忍吧。”

  

      没有反抗才能的谭弘这次终于破口大骂起来,骂了一会儿后他又叫道:“你们反复无常,就是再投诚过去韩世子能饶了你们么?别忘了两天前你们才刚降过一次!你们又跟着熊兰去投诚,韩世子能不把你们千刀万剐了?”

  

      “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熊兰毫不在意地说道。

  

      捆好了谭弘后,熊兰拽着绳子就拉着他往台阶那边走,一边唾沫横飞地对同伙们嚷嚷着:

  

      “你们几个,快去把旗子都换过去!”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县衙!”

  

      ……

  

      县衙大厅里,谭弘的亲丁们正在享用刚熬得的米粥,或是小口、小笔试探性地咬着刚端上的滚烫蒸饼。在他们身边,熊兰安排的兵士们正殷勤地给他们端茶倒水,满面愁容地让他们渐渐吃、不着急。虽然只要很大批的一点食物入腹,但是马上就给了他们新的气力,在南大营里率先跳坑的几个人依然手脚发软,却曾经商议妥当,等吃完了一张软饼就去城头护卫谭弘——饿了这么久,粗粮软饼端到眼前,一点都不吃那是不能够的,但除非不要命了才敢胡吃海塞撑个半死。

  

      才咬了几小口,县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混乱的脚步就传到了门前,谭弘的亲卫们茫然地抬眼望去,只见熊兰领着一伙人杀气腾腾地冲出去。

  

      “官兵大胜,谭贼必败。”熊兰没工夫和县衙里的同伙们多做解释,用最繁复的话语概述了行将出现的状况后,熊兰指着那些嘴里还咬着饼子的人叫道:“快把这帮鞑子都拿下,关进我们的大牢里去!”

  

      一切的人都为之惊诧,突然每个人都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样地跳起来,刚才还点头哈腰的北营兵士一个个登时面上凶光毕露,转身就向椅子上坐着的那些南岸亲卫扑去;而南岸亲卫一个个也没有负隅顽抗,异样纷纷跃起,向身边的那些饼筐扑去。

  

      饿得快要咽气了,好不容易闻到粮食的滋味,此时这些亲卫想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再吃上一口东西。这些人被按倒在地上的时分,还在用力地把面饼往嘴里塞。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熊兰飞快地点着俘虏的人数,以确认一个也没能漏网。最后一个被拉过去的俘虏双手被捆在身后,嘴里还咬着一张饼,他四脚朝天,努力地想把嘴边的食物吞下去。

  

      熊兰伸出手捏住那个饼的边角,用力拽了一下,把还在嘴外面的半块饼撕了上去,随手扔回了饼筐中。

  

      “熊贼,给爷爷个直爽吧……”口边的饼被抢走的那个家伙曾经被拖出了大厅,他咽下了含在口中的一点,凄厉的喊声从外面传了过去。

  

      对此熊兰充耳不闻,他急急忙忙对县衙里管事的人交代道:“赶紧挑几十个嗓门大、有膀子力气的人到城头听用,剩下的人好好预备饭菜,迎接殿下回城。”

  

      县衙里管事的人名叫朴烦,不久前还不过是个普通的伙夫。谭弘溃败军心大乱当前,被熊兰一路选拔,如今曾经是万县城里一个小头目了。熊兰步履匆匆地分开县衙后,朴烦心急火燎地把长官交代的义务布置下去,把一切工作都安排好后,才轻松地长叹一声,胸中全是工作之后的满足感。

  

      环顾空无一人的县衙大厅,朴烦看着狼藉的座椅,还有打翻的粥钵和饼筐,不由心疼起来,一手提着饼筐,一手把地上的碎面饼细心捡起来。拾取着地上的粮食,朴烦想起了本人年幼的时分家里是如何的宽裕,不要说这样好的粗粮,就是一粒粗粮渣也舍不得丢掉。村子里邻舍打架,都会自动避开碗缸之类以免损坏,哪里会让珍贵的粮食被糟蹋呢?

  

      幼年时父母长辈语重心长肠教诲朴烦,做人要有信义、说话算数,不然就没有冤家,世上一切的东家也都喜欢奸诈老实的汉子。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朴烦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谭弘军中当火工这么久,从来没有偷奸耍滑,谁都知道他工作勤恳、老实本份、待人刻薄……直到前些天,侯爷突然说从此大家就不是明军了,是大清的兵了,这个事情让朴烦彷徨了好几天:祖祖辈辈都是大明的人,怎样一下子就剃头去当鞑子了呢?

  

      朴烦还在彷徨的时分,侯爷把他分派到了北营——北营的人不吃香,可是北营军人也要吃饭,离不开伙夫;心胸对大明的惭愧做了两天饭后,就听说侯爷被人捉走了,为此朴烦还偷偷掉过泪,无论如何这几年都是侯爷赏口饭给他吃啊;泪迹未干,熊把总就嚷嚷着要投诚明军,军官们都被熊把总压服了,朴烦一个小小的伙夫又如何可以反对?就算他觉得亏心也只能把这不满深藏心中。

  

      朴烦战战兢兢地把熊把总交代的工作做好,想不到熊把总夸奖他能吃苦、不怕累,把他一路选拔,几天上去朴烦成了伙夫队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明天熊把总冲进县衙,下令把谭弘和他的手下都放出来时,朴烦觉得这事仿佛有点不妥:韩世子人不错,也没有清查大伙儿的罪过,这前脚出城后脚就反,就是人走茶凉也不能这么快吧?但熊兰的命令朴烦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见到谭弘的那帮亲卫后,朴烦又末尾惭愧了,这些人说什么也是老战友,多年来一个营里的弟兄,才几天不见一个个饿得都不成人形,朴烦觉得本人前几天真该偷偷给他们送点吃的东西去。对于朴烦这样卑微的家伙,亲卫们往常就把他呼来喝去,明天当然更不会给他们这些叛徒什么好眼色,对此朴烦一点儿也没有生气,他满脸的愁容不是装出来的,心里的确想着对不住这帮子兄弟,当前无时机一定要好好补偿、赎罪,本来就是本人背叛了谭侯爷,不对在先遭些白眼也没什么嘛。

  

      没想到熊兰又一次冲出去,听到熊兰命令捆人,朴烦的脑袋嗡的一声就晕了,条件反射地服从执行,向那些他刚刚还满怀歉疚的人扑过去。制服这些熊把总的敌人时,朴烦还悲天悯人地掐住他们的喉咙和面颊,把他们曾经咬到嘴里的面饼夺过去。朴烦本人不知道,当时他脸上的凶光可是把周围的同伴都看得心里发毛。

  

      如今回想起被本人口中夺食的那些人的绝望目光时,朴烦感到一阵阵心酸,可是当时他却只要快意,觉得在熊把总面前展现了本人的身手。

  

      “咱怎样就变成这样了呢?”朴烦抱着头,感到非常的迷惑。短短几天的生活比过去二十几年还要变化多端,朴烦颠覆了本人过去的行为准绳,变化之大让周围的人、也让他本人吃惊不已。不过也就是这么几天,朴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变成万县伙夫中小有名望的一员。刚才熊把总称赞他勇于任事,还说万县城内数百的伙夫从明天起就都归他朴烦管了。要是干得好,等渡过了眼前这关,熊兰还会让他带一队兵试试看——那不就是军官了嘛。

  

      “头!我们来了!”

  

      朴烦正在烦恼的时分,一群人走进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几个领头的家伙都是朴烦从本人手下刚挑出来的小头目,领着一群膀大腰圆的人来向朴烦报道。

  

      “跟我来。”朴烦跳将起来。反副本人的脑子不够使,许多事情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把忧虑抛于脑后,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干劲:“去城头,到把总大人那里听用去!”

  

      ,

  

      ……

  

      邓名听到身后响起新一轮响亮的鼓声,他勒定战马回头望去,不错,的确是明军末尾出击了。

  

      留意到这个动静的不止邓名这些人,有些本来还紧追不舍的敌兵听到鼓声脚步也慢了上去,回头向明军方向指指点点。但是大多数没有察觉,持续向邓名这里追来。

  

      “停,我们就在这里稍等一会儿。”邓名环顾左右一圈,问赵天霸道:“假设我们据守在这里,大概能守多久?”

  

      “鞑子短工夫里是攻不下去的,”赵天霸看着那层层叠叠追来的人群,有些曾经末尾向他们所在的高处爬来,有些则绕过高处跑过,想要抄到邓名前面的路上:“不知道周千总他们能不能一时半刻内赶到。”

  

      “好吧,我置信周千总没成绩。”清军比己方兵力雄厚得多,虽然直到如今一切顺利,大部分清军都被本人诱惑了出来,但是邓名照旧非常担心清军会回过头去救援主将。他引着卫队不断离开这座山丘的最高处,然后一跃下马,拔剑在手:“诸位,假设大军不胜,我们岂能独存!”

  

      赵天霸记起听邓名讲过,郑村坝一战,燕王朱棣带着一百多人,吸引官军主力绕着大圈子跑,那时郑和是一百多人中的一员。官军都是南军精锐,数万步骑兵丢弃了主将李景隆去追杀朱棣,官军几次追近燕王时,领头的将领都被郑和所杀。虽然邓名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触目惊心可想而知,也正是这样朱棣才紧紧牵住了南军主力,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想到回去救援李景隆和大营。此时赵天霸看到有些清军脚步放慢,似乎优柔寡断,谁敢说不会有更多的敌人效仿?

  

      “殿下所言极是,”赵天霸大声赞同:“当战则战!”

  

      看到韩王世子不再持续逃窜,而是在山丘顶部下马后,追击的清军登时鸦雀无声:很显然韩世子曾经被困住,无路可逃,所以不得不在山顶做困兽之斗。从河边一路追来,大部分清军兵士都曾经相当疲惫,可看到韩世子终于落入包围后,他们顾不上休息持续奋力行进,他们发出的喝彩声压倒了从背后传来的金鼓声,一切的兵士都再一次专心致志地盯住前方。就在他们的眼前,韩世子带着寥寥无几的随从站在山顶,黑漆漆的清军正在爬上山坡,迅速地构成包围圈,延长了与韩世子之间的距离。

  

      “骑战,当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否则骑马还不如步行。”看到密密层层的清兵往山腰上爬来,赵天霸对邓名说道:“殿下在此安坐,看卑职破敌。”

  

      说完赵天霸就带着十名骑兵下马,向着距离山顶最近的一股敌军发起冲击,十名骑兵虽然不多,但人人奋勇。弯腰爬山的清军曾经是气喘吁吁,靠着一股子领赏的念头在勉强撑着,看到十一名骑兵呼吁着从高处冲下时,不少人连举枪迎战的力气都不多了。

  

      赵天霸冲到敌军阵中,刀砍马踏,转眼间就把最前边的几个清兵都搁倒在地,他身旁的明军骑兵也是挥刀砍杀。那些清兵本来以为胜劵在握,预备轻松拿人,不料明军这么凶悍,心中的梦想登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清兵士气一泄,就纷纷调头退到身后的同伴群中去。赵天霸也不追逐,见曾经把这边的敌军逼退足有十步,就马上调转马头前往山顶,挥手表示刚才跟他冲阵的人稍稍休息,带着另外十个人又向另外一边的敌军冲去。

  

      如此反复冲杀几次,清军的攻势登时缓了上去。本来为了抢功,大家都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如今见到明军强悍,他们就相互凑在一同,齐声呼喊着渐渐向山顶逼下去。赵天霸几次冲阵,使得明军与清军之间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可以让马跑起来,气势上也压倒敌人。当清军不再像之前那样疏散而是结成严密队形后,赵天霸就不再进入敌阵,顶多是冲过去恫吓一下,让敌军自行停步或是往后倒退,以此拖延工夫。

  

      又一次退回山顶后,赵天霸站在马背上向岸边遥望。那里谭诣的大旗曾经不见了,岸边沙尘滚滚,朦胧中似乎正有一些人在亡命奔逃,江面的船只也在移动,有几艘曾经起火。

  

      “周千总应该是得手了,再等一会儿,就会来给殿下突围了。”赵天霸大声吩咐旗手和另外四个人:“你们保护好殿下,余下的和我挡住敌兵。”

  

      如今清军的阵型很严密,冲阵曾经没有什么效果,同时包围圈也增加了,明军只剩下盘绕山顶的一圈地盘,就是想冲阵马匹也没有足够的距离减速,更不用提众人的坐骑也末尾疲惫了。

  

      赵天霸改变了策略,让其别人尽力维持着阵线,本人绕着包围圈奔跑起来,看到哪里压力大就上前帮忙。赵天霸口中大声呼喝着,把手中的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不停地向眼前的敌兵群中扎去,把清兵挡在外面不敢行进。

  

      前排的清兵都是一路上跑得最快的,不少人丢掉了盔甲,没有防护,面对凶神般的赵天霸,不由自主地心里胆怯,所以只是口中呼喊,但并不拼命防御——韩世子曾经走投无路围在圈子里了,五湖四海这么多清兵,只需有几个攻上山顶就赢了,省点力气到时分抢上去抓住韩世子才是明智之举;要是本人玩命地往前冲,死在成功前不用说是赔本,就算没死,万一把明军的留意力吸引到本人身上,对面的同伴冲上山抓住韩世子又该哪里说理去?

  

      包围圈最内侧的清兵没有蜂拥而至,被他们挡在身后的同伴,包括谭诣的亲卫骑兵都急得破口大骂,敦促前面的人赶快扑上去,要不然就前进把地位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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