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北摸了摸鼻子,声音小了些:“……这里有四叶草。”
“……”
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方临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和唐星北面对面坐在了草地上。
他低头看了眼。
四叶草丛是很小的一簇,因此才没能被人发现,长得葱葱绿绿的。
唐星北正拨弄着叶子,黄漆的扫把横在腿上,低声说道:“我妈之前告诉我,四叶草代表好运。”
方临侧过脸来看他。
唐星北没抬头,不屑地切了一声:“但是她生病的时候,我找人买了三篮子四叶草送给她,照样没什么用。”
方临看他一眼,没说话。
但唐星北大概也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说上两句,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应。
他一手揪了根叶子拨弄着,嘀咕道:“我早就跟她说过,她和我爸本质上就不是一路人,不如早点离婚痛快。
但她这人要强又好面子,非牵扯着不肯离,每天在家里又吵又闹……其实这么费劲儿真没什么意思。”
方临嗯了声:“确实。”
唐星北一顿,回头瞪他,半天才冷哼一声:“你别说话。”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有些微妙。
一个是亲爹的儿子,另一个是亲爹的白月光留下的儿子,怎么看都该是针锋相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唐星北从刚开始见他的第一面,除了怒气和不满,并找不出别的类似于厌恶的情绪来。
且这不满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第一名。
念及此,唐星北忍不住皱眉,扭头问道:“你成绩为什么这么好?我看了你之前那个高中也并不是多厉害啊?”
他说的已经算委婉了。
那个高中何止是不厉害,简直是泥沼的一样的烂,连简单混日子的人都能称一句“好学生”。
方临沉默片刻,隐晦地解释道:“我妈和你妈……应该是差不多的性格。”
唐星北瞬间就明白了。
他又想起从小被关在屋里补习刷题竞赛练琴、整日不能外出的那些时候。
于是心有戚戚地啧了一声。
方临站起身,拍了拍裤脚上的草叶,声音很淡地开口:“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第一名吗?”
唐星北正回顾着往事,听见他这话忽然一愣,呆呆地仰头:“很明显吗?”
“十分明显。”方临眯着眼,低头看他。
唐星北有些尴尬,拎着扫把站起身,背朝橡胶走道抬腿就走,骄矜地哼一声:“你管我呢!”
方临笑了声。
确实是挺可爱的。
扫完操场的时候刚好十点半,俩人倒了垃圾,把用具扔回活动室就拎起书包离开了。
校园里路上走的没剩下几个人,却有不少还在班里继续挑灯奋斗的。
出了校门,榕树街上也没了行人,树影婆娑。难得的两人同行,唐星北莫名有些奇异的感觉。
他想起小学的时候,别的小朋友要么有家长来接,要么成双成对背着书包举着冰棍,在夏日的树荫下嬉笑打闹,只有他自己骄傲地一人独行。
小唐星北长得唇红齿白,偏偏又一副高冷娇气的小少爷模样,仗着脑子聪明又不爱搭理人,班里的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后来有一天,班上有个小姑娘娇怯怯地来找他,想求他下次期末考试把第一名让给自己,来作为妈妈的生日礼物。
小唐星北记得这个女孩子,长得乖巧可爱,爸爸是学校的主任,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在班里人缘很好,他也不讨厌。
果然,好几个小朋友都站在她那一边,小心翼翼地一起求自己:“你都已经得过那么多次第一了,只是让她一次就好啦。”
但小唐星北记得妈妈严厉的要求,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十分不近人情地拒绝了:“不。”
后来,他果然还是第一,不过,却被全体小朋友孤立了。
之后附小就开始盛传,唐星北是个骄纵冷血的大少爷。
那时候他年纪小又不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还不能准确理解冷血的意思,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个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但小唐星北大概脑回路有些问题,竟然也一个人愉快地独来独往了许多年。
尽管后来遇见人如其名脑子有水的贺淼,但他看贺淼总像是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并不会交流太多心情上的事。
“想什么呢?”方临从兜里掏出盒口香糖来,自己倒了颗,又扔给他。
唐星北轻易地接过来,晃出一颗扔嘴里,眯眼:“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第一。”
方临意外地看他一眼:“想出来了吗?”
唐星北仰头看了眼半弧月亮,在温凉的夜风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没有——”
方临很淡地笑了下,接过他扬手扔来的口香糖盒子,随意往书包侧一塞,继续往前走。
拐过一个弯去,小巷左侧还有家小超市门前亮着,“星星超市”的上霓虹灯裹着的“超”都掉了一半,灰扑扑地亮着余下的三个字。
屋里传来聊天的笑声,门口摆着老式冰柜,立着个“冰棍冰糕”的牌子,知了低鸣中,有蚊虫绕着门口的白炽灯管飞舞。
唐星北的脚步在门前顿了顿,忽然转过脸来:“吃冰棍吗?我请你。”
方临愣了下,点头:“好。”
超市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件老式白工背心,踢着拖鞋就出来了,打着扇子笑容憨厚:“回家这么晚啊,是被老师留下罚作业了吧。”
唐星北啊一声,弯弯眼睛:“是啊。”
“就知道,小孩儿不肯好好学习。”老板说着,弯腰在冰柜里翻了翻,扒拉出两个牛奶的来递给他们,“别吃那冰疙瘩的,晚上容易闹肚子。”
“谢谢叔。”方临连忙接过来。
唐星北掏出手机来:“多少钱啊叔,我转账。”
老板懒洋洋打着扇子一摆手:“行了行了这马上就关门了,今天心情好不要你俩钱,赶紧回家去吧。”
他说完,打着呵欠,关了门口的灯,推着冰柜箱回了屋。
俩人干巴巴地道了谢,这才犹豫着往前走。
楼上不知道谁家浇了花,漫下来的水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砖上,混着蝉虫嗡鸣,夏意涌动。
方临接着昏暗的路灯看了看手中的冰糕,说:“一个原味牛奶,一个青苹果,你喜欢哪个?”
“都行。”唐星北随意抽了下,青苹果的。
他拆开袋子,咬了口,冰凉酸甜。
其实是很普通的味道,果汁混着牛奶的糖精甜味,但他却眯着眼吃得挺开心。
方临也拆了剩下的那个,低头咬了口。
奶糕入口即化,唇齿都是醇厚的奶味,对于他们这种不怎么吃零食的人确实很新鲜。
于是,两个人居然一路默默无言,各自啃着冰糕回了家。
在楼梯口分开的时候,方临顺口道了晚安,接着反应过来一顿,刚要走,却忽然听见唐星北同样小声回了句晚安。
接着,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莫名松了口气。
教导主任说的扫操场明明是惩罚,但俩人却把它当学后放松溜达上了瘾,等一周结束,唐星北又下意识地下楼想去操场。
方临仿佛和他通了心,伸手制止住他背上书包就要走的动作,顿了顿:“今天不用去了。”
唐星北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哦一声,又坐了回去,慢吞吞地收拾起了桌面。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方临垂着眼睛,指间伏着的笔转了个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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