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京师所有的官员就已经在皇城外待命。
孔家被诬谋反，这在两千多年来都是前所未有之事。
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不敬仰孔圣的，就算有，也不会表现出来。
因此不论是哪一个党派的，官职是大是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日。
而作为会议的发起者，大明朝的最高统治者朱由校，却是不像他们那般整夜睡不着。
武将们亦是如此，他们又不读圣贤书，此事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己到点走个过场就行。
文官们在皇城外足足受了近一个时辰的飘雪和寒风，以英国公和武定侯为首的武官将领，终于是掐着点到了。
这也惹得不少文官极度不满，私下里大骂粗鄙武夫。
一直等时辰到了，负责值守宫门的御林军千总，才下令打开宫门放他们进去。
在两个小太监的带领，以及三十个侍卫的护送下，一路来到皇帝的办公场所，文华殿。
而就位于隔壁不远的乾清宫，朱由校也终于穿戴完毕。
厂卫头领许显纯和杨寰，以及三厂提督，御林军统领马祥麟，悉数在此。
今天可不只是审问这么简单。
正所谓心不狠站不稳，或者说迟则生变。
趁着此事尚未在全国发酵，他必须抓紧时间，今天就要把事办妥。
否则真的等到全国一起给孔氏求情或辩解，那压力就算是他也顶不住。
临出发前，朱由校略显不放心的问道：
“今天是关键，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当即应声回道：
“陛下放心，宫城之外，一千缇骑早已准备就绪，只等陛下令旨一到，即可前往山东，查抄孔家。”
魏忠贤、刘若愚、王朝辅，三位当朝权势最大的大太监也表示他们的人已经就位。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自己最为信任的将领
“皇城和内城的守卫，已经全部换上御林军，城外军营，骁骑营一万骑兵，也已准备就绪。”
确定没有问题后，朱由校也不在磨蹭，带着众人朝文华殿走去。
文华殿中，见皇帝迟迟未到，有些官员也是压不住忍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孔家之事。
有些反应过来的官员小声道：
“陛下莫非真信了那徐鸿儒的话不成？”
“否则又岂会召开此朝会，亲自审问？”
“我看此事尚未结果，还不好说啊，待会我看还是得见机行事。”
有些极端的官员听了，顿时就不淡定了，当即怒骂道：
“那徐鸿儒是条疯狗，莫非你也癫狂了不成？孔家为圣人后裔，地位崇高，荣华享之不尽。”
“历朝历代，就算是蒙元皇帝，也对其敬畏三分，我就算信孔家全家死绝，也不会信此等疯狗之言。”
“不错，徐鸿儒此贼，丧心病狂，竟然敢污蔑孔家，还望诸位同僚等会与我一起向陛下请旨，车裂此贼九族，方才能解去天下士子心头之恨。”
见他们这么快就开始内讧了，徐光启看了也是直摇头。
他与这些传统的儒生文人不同，他自小接触的就是西学，也最为中意和钻研西学。
虽然心中敬仰孔圣，但是不像他们那么无脑。
在他看来，孔夫子是孔夫子，孔家是孔家，不能混为一谈。
孔家虽然出了个圣人，但也就那一个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了。
“大司马，你认为今日之事，会如何？”
因为上次联盟之事，如今徐光启和王在晋的关系也是更进一步，彼此不说是知心好友，但也不是表面关系。
王在晋在一声叹息后也是说出了真心话。
“陛下性情暴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这孔家有无谋反暂且不论，但也是经不起查的。”
“我当年在山东为官之时，关于孔家诸多不法之事，就已亲耳所闻，也去调查了解过。”
“陛下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那些事一旦查出，也够孔家喝一壶了，因此不好说啊。”
“就看陛下，会不会信那徐鸿儒所言，或者说，陛下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怀疑孔家。”
徐光启听了也是点了点头，随后微笑着说道：
“依我看，陛下会的，而且是一定会，否则今日这朝会，不就白开了嘛。”
徐光启话中之意王在晋岂能不明白，二人相视一笑，不在讨论。
正在此时，属于太监那标志性的声音终于在殿内响起。
“皇帝陛下驾到。”
刚刚还吵闹如菜市场的文华殿，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过后，朱由校身着常服，缓缓到来。
文武百官当即伏首叩拜，并齐声呼道：
“恭迎陛下，圣躬万安。”
“朕安，都平身吧。”
“今日朝会，只为一事，想必你们也都猜到了。”
“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徐鸿儒的供词，你们怎么看。”
见皇帝这么直接，大臣们也不在遮遮掩掩，立刻就有人出列说道：
“陛下，此等言论，怎可相信？”
“那徐鸿儒不过一谋反逆贼，万死难恕其罪，自知死期将至，从而心生恐惧，进而疯魔。”
“臣以为，当将其九族尽数车裂，如此才能平息天下士子之怒，告慰孔圣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顿时满殿附和，除了徐光启和王在晋等少数高官之外，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表示支持并且要立刻执行。
就算是依附和魏忠贤或王在晋的那些保皇党官员，同样如此。
朱由校见到这一幕，更是坚定了要灭掉孔家的想法。
他也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避重就轻的说道：
“徐鸿儒一干逆贼的供词朕看了，并无蹊跷之处。”
“依朕看，不如把他们押进宫来，在这文华殿，当着诸位的面，朕亲自审问吧。”
还要审问？
这让众多官员纷纷不解，不知道皇帝是何心思。
有些知晓孔家一些内幕的官员，更是心中忐忑。
孔家可是经不起查啊，一旦那些龌龊之事真的公之于众，那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圣人后裔？
因此他们是坚决反对，再次请求皇帝立刻下令诛杀徐鸿儒。
朱由校岂会如他们的愿？
直接就把他们无视了，由杨寰带着一干锦衣卫，亲自前往大牢押解徐鸿儒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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