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就在条登上帮着奄奄一息的交代着,都察院来了一个右都御史,名叫王文。
王文何许人也?
自然不是那个已经被大明皇帝剥皮揎草的奸细宦官王文了,而是右都御史王文。
大明的都察院设有左右两都御史,虽然表面是平级,都是正二品,但是以左为尊,此时左都御史,总宪之位高悬,王文掌管都察院事。
陈镒跑去张秋和徐有贞组队去了,王文就成了都察院的话事人。
王文和于谦有旧,不是旧怨,而是同病相怜…
他们都是属于那种不乐意给皇帝、太后献寿礼的人,所以永乐年间中了进士,然后一直在地方巡按。
和于谦一样,都是那种梗着脖子要做事的人。
朱祁钰申斥都察院,王文以刚正之名,逐渐在都察院里,变成了扛鼎之人。
大理寺卿霍瑄和顺天府丞夏衡,也赶到了稽王府内。
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顺天府衙、刑部在短短几刻的时间内,就赶到了稽王府。
卢忠的办案手段,雷厉风行,三个庖厨见一个人说了,另外两个人也开始交待。
不过卢忠并没有立刻写供词。
而是让刑部和顺天府带走一个人犯,都察院和大理寺带走一个人犯,他自己一个人犯,分开审理,再将三分供词比对之后,立刻拿人。
很快,三分供状就摆在了所有人的案头。
“这个名叫王亮的人,是谁的家人?王亮指派了这三个庖厨,带药进了稽王府。”王文皱着眉头问道。
案件非常清楚,是一个王亮的人指派。
卢忠在案犯交待的时候,就已经去拿人了,这人可不是那些丐籍的乞丐,或者无籍的盗寇,乃是有根有底。
卢忠的缇骑很快就回来了,不过带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已经悬挂房梁一个多时辰了,也就是说庖厨下毒之时,这王亮已经被悬梁自尽了。
案子,到这里就断了。
稽王妃钱氏看着那王亮尸体的面目,面色变了几次,最终说道:“本宫能看看这案卷吗?”
王文将手中的罪状和案犯的户籍,交给了稽王妃。
王亮何许人也,他们不清楚,钱氏却是一清二楚。
“惊扰王妃,臣等必然尽心竭力,将此事督办周全,他死了,没关系,他的家人还活着。”卢忠看到王亮尸体的时候,嘴角抽搐。
这王亮以为这一死,就能一了百了吗?
大明的锦衣卫,大明的北镇抚司,是连死了的人,也要剁脑袋的!
前面钦天监监正彭德清死狱中,那也要给他把脑袋摘了的!
酷吏是什么?
就是你死了不要紧,总会把你家里里里外外,翻得干干净净,连你青楼里养的小女人,都不会放过。
这指示庖厨的人死了,没关系,卢忠最为陛下手中那把金刀,会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办案能力。
钱氏面色阴晴不定,深吸了口气说道:“卢指挥辛苦,请奏禀陛下,本宫欲往慈宁宫求见太后,还请陛下恩准。”
兴安立刻差遣了一个小宦官,跑去请示在讲武堂上课的陛下。
没多久,小宦官就回来高声说道:“陛下说:准。”
“诸位都散了吧,皆等陛下圣裁便是。”钱氏在坐上轿撵的时候,开口说道,她坐直了身子,放下了轿撵的门帘,向着皇宫而去。
兴安和卢忠带着人清理着稽王府院子内的乱七八糟的一干人等,该收押的收押,该斩首的,等待增补后斩首,该流放的,也该安排地方了。
这次琼州是不行了,奴儿干都司黑龙江入海口的永宁寺,就不错。
钱氏忧心忡忡的来到了宫里。
孙太后看着左右宫人,这都是皇帝的人,稽王府发生的事儿,她已经清楚了。
“你们都下去,我跟稽王妃有话要说。”孙太后挥了挥手,众宫宦应声离开。
这就是孙太后至今不跟朱祁钰翻脸的原因,虽然庶孽皇帝看的极严,颇有防备。
但是她毕竟是太后之尊,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跟皇帝作对就行。
钱氏事无巨细的将事情禀报给了孙太后。
孙太后面色数变,听到孩子们没事,是奢员死了,才松了口气。
钱氏略微有些心生不宁,心不在焉的说道:“那奢员已经送去顺天府衙,待仵作验尸之后,便会厚葬,家人也会得以抚恤。”
“左右不过是个宦官罢了。”孙太后不甚在意,一个宦官而已,爪牙罢了。
钱氏犹豫再三,才猛地抬起头说道:“太后,为何要害我稽王府众孩儿!”
孙太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钱氏,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她猛地拍桌而起,盛怒至极的说道:“大胆!简直是胡言乱语!本宫为何要害你稽王府孩儿!”
钱氏被这训斥吓到了,但还是愤怒的说道:“那名作王亮之人,卢忠、兴安、王文、夏衡、薛瑄他们不知道。”
“锦衣卫、东厂、都察院、顺天府、刑部、大理寺,不晓得那是谁的家人,但是儿媳一清二楚!”
“这王亮是王振的宫外养子走狗!乃是由会昌伯府举荐的!”
钱氏的记忆很好,她掌管中宫的时候,是知道王振,有多少徒子徒孙的,宫里的宫外的,她都清楚,也曾见过几个人。
这王亮别人不清楚根脚,钱氏一清二楚。
“胡说八道!”孙太后一甩手,愤怒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会昌伯孙忠怎么会加害稽王府众多孩儿!”孙太后依旧不敢置信。
但是一向恭顺有理的钱氏,只知道哭哭啼啼的钱氏,这么大胆的直面质疑,想来是确信了,才会开口。
“母亲,你可敢将会昌伯宣来,当面对质!”钱氏也是气急,站了起来,她面目有些狰狞的继续说道:“若是儿媳诬陷母亲,自然不孝,回府之后,自然会给母亲一个交待!”
“但若是会昌伯真的做下来此事,又当如何!”
“疯了!你疯了!”孙太后高声呼和道:“来人,请稽王妃回府!”
宫外的宦官们听到了争吵,但还是走进了宫里。
钱氏面色变了数变,还是俯首说道:“臣妾告退。”
钱氏一甩袖子走了。
孙太后却是面色变了数变之后,高声说道:“来人,去问问陛下,本宫要见自己的父亲,看陛下答应不答应!”
一个宦官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俯首说道:“臣领命。”
宦官匆匆的跑向了讲武堂。
此时的讲武堂内,朱祁钰已经下了课。
掌令官们今天上的是如何以群众为基础,开展工作,比如寻找流匪的老巢,比如组织耕种强收,比如战区坚壁清野、如何有序撤回城内等等。
朱祁钰坐在了主楼二楼的长桌之前。
于谦、王直、金濂、石璞、王文等一众朝臣坐在了左侧,石亨、卢忠、刘安、孙镗、范广、杨俊等一众武将坐在了右侧。
兴安带着李永昌立侍左右。
朱祁钰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整个二楼安静到了极点。
朝臣们听闻了今天的事儿,就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讲武堂,稽王府下毒之事,非比寻常,他们必须最快的知道陛下的打算,然后才能做事。
这毒到底是谁下的?
陛下已经迫不及待的对孤儿寡母们下手了吗?
陛下的剑到底要指向哪里,是文臣武将宦官们都在犯嘀咕的事儿。
一个宦官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文武两列,缇骑、宦官,心惊胆战,这是要干嘛?
这里集中了朝堂上所有实权人物和武官!
宦官俯首说道:“陛下,太后要召见会昌伯。”
“准。”朱祁钰点头说道。
孙太后要见父亲,这是天伦,朱祁钰作为皇帝,的确可以限制,但是那么做,只会消耗自己的名望罢了。
他的名望是要用去北伐、要用去开海的,是要去抑制土地兼并的,是要干大事的,用在这种事上,太浪费了。
“朕是不愿意党争的。”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自古党争稍起,就是朝堂乌烟瘴气,朝令夕改,民不知法,法不束民。”
“往前数一数,历朝历代,党争二字,都是让朝堂礼乐崩坏,进而国家陷入危亡之中。”
“北宋的时候,围绕着宋太祖皇帝的革故鼎新,围绕着宋太宗皇帝的祖宗之法,北宋的党争,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北宋的朝政是怎么彻底败坏的?
赵大说要革故鼎新,无万世之法。
赵二说要遵祖宗之法,朝廷礼制,不可擅动。
每一个北宋皇帝亲政就会革故鼎新,每个太后临朝称制,就会尊祖宗之法,全面消除新法。
最后北宋的朝廷,搞的乌烟瘴气。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朕只想北伐。”
“给大明亿兆百姓一个交待,给大明臣工一个交待,给大明列祖列宗一个交待。”
“朕给太后送礼,还把于少保一起拉上,就是不想党争,就是想着把瓦剌人给灭了。”
朱祁钰是非常认真的说这件事。
他是皇帝,他要是带着头搞党争,京营大权在握,缇骑在手,就是费点劲儿而已。
印把子、枪杆子、钱袋子都在朱祁钰手里握着。
只不过现在是一锅夹生饭,饭还没熟透呢。
朱祁镇还活着呢!
于谦当然知道朱祁钰的决心有多大。
皇帝除了上朝,就在讲武堂待着,明明对兵事没什么天赋,还天天兵棋推演找虐,陛下要领兵指挥打仗吗?
陛下只是不想被蒙蔽。
的确是有点像穷兵黩武的亡国之君。
陛下做的一切,是为了北伐大业,朝堂安稳点,所有人力往一处使。
这宣府之战搞得就很好,大明通力合作,瓦剌人送了七千伤亡,狼狈逃窜。
大明只要万夫一力,自然是天下无敌!
朱祁钰十分认真的说道:“诸公,朕施政以来,全仰诸公通力合作,守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守住了大明的颜面,希望诸公与朕,同心同德!”
朱祁钰没有辩解稽王府投毒一事,虽然朝臣们多多少少都会有猜测,甚至他们有的人还在等着陛下的剑指过去。
但他是皇帝,他为何要辩解呢?
他就是再辩出花儿来,信的人,还是会信!
在场所有的人,能坐在这儿的,都是自己来的,朱祁钰并没有叫他们过来。
他们或被迫或自愿,上的他这条船,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罢,都是船上的人。
忠诚皇帝的有,忠诚大明的也有,为了自己身家性命的也有,但是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废朱祁镇为正统帝!立朱祁钰为景泰帝!削太上皇帝号!废朱见深太子位!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
朱祁钰作为掌舵人,要保证这艘船不会翻船。
“七尺终当以死报君!臣等领旨!”于谦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自古危亡之事,莫过于:君出、虏入、播迁、党祸,四者旦夕之势,而存亡之判也。
“陛下,会昌伯似乎是和太后吵了起来。”一个宦官又匆匆的跑了进来。
朱祁钰和朝臣们愣住了。
这是什么拳法?
打的朱祁钰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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