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好大……”虽然还没看到鱼,但金大伟感觉到收线的时候阻力非常大,连摇轮子都十分困难,激动得直叫。
裴缈在旁边也是既激动又紧张,毕竟没有经验的新手经常在收线或者鱼出水面的时候发生跑鱼的事情,钓鱼界俗称——哦豁。
为什么叫哦豁,因为一人跑鱼,看热闹的人全都大叫“哦豁”。
其结果就是大腿拍肿。
还好,金大伟按照裴缈教的方法压低竿稍,缓慢收线,鱼终于被拉到了岸边,露出水面,果然,是一条大翘嘴,非常大的一条翘嘴白鱼,嘴巴张开几乎能塞进两个成年人的拳头,近距离看到如此大的一条鱼被自己钓上来,金大伟已经激动得不知所措了,只是一个劲大叫:“裴缈裴缈……”
这鱼果然如裴缈说的一样,一出水面就疯狂摇头,俗称洗腮,金大伟再次惊惶大叫:“裴缈裴缈……”
“把竿子崩紧了,不要担心,钩子打得很牢。”裴缈说着手持控鱼器来到水边,伸手试了试,够不着,说道,“拉过来一点。”
金大伟不知道怎么拉,这个时候他不敢乱动竿子,于是他选择往后退。
退了两步,鱼被拉到了岸边,又是一阵洗腮,溅了裴缈一脸水,待鱼洗腮结束,裴缈快速出手,控鱼器奇准无比地夹在了鱼的下嘴唇,然后他用力一拉。
鱼被他整个提了起来,又大又长,即便裴缈把手抬得超过了肩膀高度,鱼的尾巴还拖在水里。
“哇!”阿发激动惊呼,“这是怪兽吗!这么大!”
裴缈刚想提着鱼远离水边,忽然,这条鱼又是一阵狂挣扎,其实还是洗腮动作,这不过现在没有水给它洗了。
裴缈感觉手里一轻,顿时心头一沉,暗叫不好,控鱼器力道不够大,又或者说这条鱼实在太大,居然挣脱了控鱼器的控制,就往水里掉去,与此同时,钩子也被它甩头动作给甩飞了出来。
眼看一条大鱼就要跑了,裴缈左手伸出,一把捏住了鱼鳃,又快又准,抓住鱼后,裴缈立刻把鱼提得远离水边。
金大伟和阿发都看傻了,这么大的一条鱼,他们提起来都吃力,裴缈居然在鱼挣脱的那一刻伸手抓住,简直匪夷所思。
裴缈把鱼放在地上,取出尺子给鱼量体长,并说道:“大伟,你不拍照吗?”
“哦,拍照。”金大伟赶紧掏出手机来拍照。
裴缈给鱼量好了体长,长度1.78米,然后又用控鱼器上自带的秤给鱼称体重,重37.8斤。
听到37.8斤这个重量,金大伟激动得直叫:“我居然掉了这么大的一个巨物!太爽了!爽翻了!”
裴缈用活鱼扣把鱼扣起来,放进水里养着,然后转身问金大伟:“现在你决定一下,这条鱼怎么处理。”
金大伟道:“你给个建议呗。”
裴缈道:“给你两个建议,第一个建议,送给叶向南,让他放进农庄的人工湖里。第二个建议,放生。”
金大伟问道:“我就不能弄回去吃吗?”
裴缈道:“你在佛山海鲜还吃的少吗,翘嘴虽然挺好吃,但跟你吃过的海鲜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的,而且这么大的一条鱼,你吃到什么时候,别糟蹋资源,快点选吧。”
金大伟想了想,道:“放生吧。”
裴缈点头:“好,不过不能放生在这里,不然接下来咱们就很难钓到鱼了,我打电话让叶向南派人送个大活鱼箱来,然后弄到旁边的运河里放生,镇国寺那里有个放生池,其实就是在运河里用网圈起来的一个专门用来放生的区域。”
他说完就发信息给叶向南,顺便还发了个定位给他。
阿发问道:“这鱼吃小鱼的,把他放进放生池里,不就吃放生池里的其他鱼了吗?”
裴缈反问道:“放生到其他地方,它就不吃鱼了吗?”
阿发挠头:“是不是这种鱼就不该放生?”
裴缈道:“谁说的,现在很多出家人劝居士或者信徒们定期放生,说是积功德,经常有人放生黑鱼,黑鱼不也吃小鱼吗?”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来气。”金大伟道,“我们家那边的水里,全是清道夫和罗非,本土鱼种现在少得可怜了,都是因为胡乱放生给搞成这样的。”
阿发道:“前段时间还有个发生鳄雀鳝的事件,在网上特别火。”
裴缈道:“其实我觉得吧,放生,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就是不要有目的地去放生;第二,就是放生也要考虑一下生态问题。”
金大伟不解:“什么叫有目的的放生?”
裴缈道:“就拿那些居士和信徒来说,每月初一和十五,定期去买一些鱼和泥鳅什么的来放生,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放生?”
阿发抢答:“积功德呀。”
裴缈道:“积功德也是目的呀。”
阿发讶道:“积功德也算是目的吗?”
“怎么不算。”裴缈道,“你看看大伟,他决定放生这条鱼,他为什么放生?”
阿发望向金大伟,金大伟淡笑道:“我能为什么,我啥都不为,可怜它而已,长这么大不容易。”
裴缈道:“真正的放生,应该无所欲,无所求,只是因为自己心生怜悯而已,你可能要问,他把鱼钓上来,有什么怜悯心,没错,他钓鱼是有所求的,但是他放生的时候,是无所求的,这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金大伟笑骂道:“你的这番话,让我感觉你像个神棍。”
裴缈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阿发说那些人放生是为了积功德,积功德也是有所求,为什么要积功德,想要福报呀,他们认为有福报,可以祛病消灾,这难道还不是有所求吗?真正的放生,比如说,一只小鸟误打误撞飞进了你家里,你把它放走,这才真正蕴含佛性的放生,也契合大道的本质。”
阿发闻言连连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话音刚落,四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提着桶从堤上走下来,裴缈转头望去,不禁咋舌:“说曹操,曹操到。”
然后,裴缈看到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胖和尚也从大堤上下来,还有好几个背着钓具的人在大堤上观望,裴缈知道,大堤上那几个人应该都是玩路亚的,估计是想蹭泥鳅窝。
路亚界有一句话,叫泥鳅打窝,越钓越多,翘嘴这种迅游范围特别广的鱼中,特别容易被泥鳅窝吸引,而泥鳅放进水里后,并不会游散,依旧在放生点附近,他们的气味和扭动时的扰流能把周围很远地方的翘嘴鱼群全部吸引过来,如果这个时候用路亚垂钓,鱼获将会非常多,曾有人说,用泥鳅打窝,很快就能把一个水库里的翘嘴全部钓光光,用泥鳅打窝属于是违法捕捞,但如果是蹭别人放生泥鳅的点来玩路亚,那么就不违法。
几个大妈和胖和尚来到水边,只见她们没人都提着一个塑料桶,塑料桶里全是泥鳅,这四位大妈把桶放在水边一字排开,胖和尚告诉他们,放生之前,要合十默念心经,要虔诚……
裴缈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想阻止,可是他不敢,这年头,哪个年轻人敢惹这种年纪的大妈,那简直是自找麻烦。
别看他们是虔诚的信徒或者居士,撒起泼来,让你怀疑人生。
四个大妈在各自的塑料桶边,面对水面,开始合十默念心经,大师也在后面合十念诵经文。
过了一会儿,念经结束,大妈们准备放生了。
裴缈终于忍不住,叫了声:“等一下!”
居然是两道声音,后方也有一个人阻止了。
裴缈扭头,只见一位老者手持路亚竿,快步朝这边走来。
“寒江孤影!”裴缈见到寒江钓客,顿时开心得叫了起来。
没错,来者正是寒江钓客。
寒江钓客还在往这边走,但裴缈就在大和尚面前,大和尚望着裴缈,问:“为什么要等一下?”
裴缈道:“这里不能放生。”
几个大妈闻言顿时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能放生?国家规定的?”
裴缈道:“国家没规定,但是你们放生,损阴德。”
“说什么呢你!”这几个大妈一听说损阴德,顿时就怒了,“你活嚼什么舌头根,你才损阴德呢!你全家都损阴德!”
她们本就是为了积德而来放生,现在却被裴缈说损阴德,她们当然生气了。
几个大妈骂完裴缈,就准备拿着塑料桶往水里倒泥鳅。
寒江钓客已经到了近前,大声道:“他说得没错,你们这样做损阴德!而且缺德到家了!”
四个大妈转头看向寒江钓客,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她们并没有客气,反正她们谁都不怕,道:“老头子你真能活嚼,要不是看你岁数大,我真想把桶套到你头上。”
寒江钓客道:“你就算把桶扣我头上,也改变不了你们做缺德事的事实。”
“老甲鱼你给我闭嘴,这么大年纪不在家好好待着,还跑水边来捕鱼摸虾,当心淹死了……”
金大伟小声问:“老甲鱼?这是骂人的话吗?”
裴缈脸都有点红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乡骂人的话,是这么刺耳难听,他只是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算是。”
四个大妈你一句我一句,就差指着寒江钓客的鼻子骂了。
寒江钓客面不改色,也不说话,她们喜欢骂,让他们骂就是了。
终于,四个大妈骂累了,也骂够了,渐渐停火,寒江钓客这才跟她们讲道理:“你们把泥鳅放生了,泥鳅会吸引来大量翘嘴白鱼,看到岸上那群路亚人了吗,等你们走后,他们就会来这里钓翘嘴,这片水域的翘嘴全都要遭殃,而你们放的泥鳅,也没几条能存活下来,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做了缺德事。”
几个大妈无言以对,还想胡搅蛮缠,大和尚终于开口了:“这位老先生,你这是颠倒黑白,四位居士放生,是善举,你们钓鱼,是猎杀,你居然强词夺理,说四位居士做了缺德事,缺德的,应该是你们钓鱼人。”
寒江钓客转头望向胖和尚,笑了笑,道:“大和尚,辨功挺不错呀,诚然,我们钓鱼人的钓鱼行为,你可以说我们是做缺德事,但缺德也分缺小德和缺大德,首先,我单钩单线,合法垂钓,没有违法,其次,我不用泥鳅打窝,也不赞成蹭别人的泥鳅窝,不然我也就不会阻止他们四个放生泥鳅了,你所说的缺大德的行为,是岸上的那群人,而这四位……居士,你叫她们居士,那我也叫她们居士,这四位居士,就是岸上那群钓鱼人的帮凶。”
“你说什么呢!说谁是帮凶呢!”四个大妈一听这番话,顿时又要开骂。
大和尚有心跟寒江钓客辩论一番,抬手止住四位大妈,他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这话有点过了,四位居士心怀怜悯之心,在这里放生,这是善心行善举,只要你们钓鱼人不为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说到底,还是你们钓鱼人在为恶,却要在这里栽赃嫁祸。”
寒江钓客冷笑道:“大和尚,你似乎很喜欢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什么叫钓鱼人为恶,人还分好坏呢,你这样青红皂白都不分,谁教你的?你师父教你的?”
大和尚皱眉道:“老先生,不要人身攻击。”
寒江钓客道:“人生攻击怎么了,你手腕上这块劳力士手表不错呀,国内还没有呢,国外售价4万美刀,就是二十多万的价格,还有,我刚才看你开的是宝马X系,现在的和尚都这么有钱了吗,贵寺的香火有点旺啊,话说,香油钱是用来休憩寺庙和给佛陀像贴金身的,你把这些钱用在自己身上,合适吗?”
“你……”大和尚一听这番话,顿时急眼了,冷哼道,“胡搅蛮缠,别理他!放生!”
四个大妈拿起桶来就准备放生。
寒江钓客瞪眼大喝:“你们敢放生!我立刻打电话报警!”
四个大妈一听报警,顿时不敢动了。
大和尚冷笑:“报警?报警怎么了?我们放生又不犯法!”
寒江钓客道:“你们在用泥鳅打窝垂钓!违法了!”
“放……”大和尚差点爆粗口,怒道,“我们又不是钓鱼的!”
寒江钓客道:“谁知道你们和堤上的那群钓鱼人是不是一伙的,我合理怀疑,你们就是他们派下来打窝的。”
“你……无理取闹!简直无理取闹!”大和尚气得都快跺脚了。
裴缈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带劲啊,还是寒江钓客厉害。
“老甲鱼你滚开!”一个大妈怒推寒江钓客。
寒江钓客灵机一动,借机摔倒在地,然后痛叫起来:“哎哟,我摔伤了,哪个推我的,我今天遇到贵人了,赶紧回家卖房子吧,我有心梗,还有脑血栓,我血压180……”
裴缈赶紧拿起手机,假装打电话:“喂,这里有人打人,一个老年人被四个悍妇给打了,摔倒在地,起不来了……”
四个大妈见状吓得直接提桶开溜,和来的时候想比,速度快了好几倍,大和尚也屁颠屁颠地逃跑,唯恐落后。
寒江钓客还躺在地上大叫:“别跑,贵人别跑,你们跑不掉的,我把这里的寺庙找遍,也要找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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