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念你入骨
——
后来在训练基地再一次见面,听季云淮说完,盛启洲后知后觉才把那段记忆拼接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季云淮念念不忘的人,都是薄幸月。
难怪,这些年,他眼高于顶,无论多漂亮的女生对他示好,都能保持无动于衷。
想什么来什么。
薄幸月敲开包厢门,戚嘉禾跟着她身后走进来。
众人站起来,主动拉开两个椅子表示欢迎。
刹那间,她对视上那道幽深的视线。
季云淮穿了身深蓝色的衬衫,喉结弧度锋利,坐姿依旧笔挺,斑驳的光落在他肩侧。
薄幸月没想到来吃个饭,居然是跟他们部队的几个人聚餐。
她卷发垂在肩窝,妆容很淡,但不用怎么浓妆艳抹,长相本来就艳绝,属于明显的第一眼美女。
戚嘉禾显然是瞒着没跟她讲,大喇喇地挽着她胳膊坐下。
盛启洲把菜单推过去,让两人先点,吊儿郎当地笑着说,“你们爱吃什么点什么,救援辛苦了,甭客气。”
两人没点多少菜又把菜单推过去,盛启洲一口气加了不少,又点了这儿特色啤酒,夺命大乌苏。
盛启洲拍着他的肩膀,展现得一派豪气:“大川,就当是你失恋后的结果,今儿个喝它个不醉不归!”
大川还搁那儿生闷气,睨过去一眼:“你丫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盛启洲啧啧两声:“这不是兄弟吗?!喝完酒就全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兴许是氛围放松,季云淮跟着轻哂了下,胸腔震颤,“你们两等会儿是要我一个人拖回去吗?”
盛启洲无语:“……”
由此,几瓶酒全给开了盖。
薄幸月晚上没多少胃口,只是夹了几筷子爱吃的菜,喝了几口果汁。
季云淮菜吃得少,酒喝得多。
她也没想到,他酒量居然这么好。
最后上了一个果盘,装的全是晶莹剔透的葡萄。
来之前就听说过,北疆的葡萄要比江城甜。
薄幸月拿了一颗尝尝,指尖染上汁水。
还真挺甜的,饱满也多汁。
不等反应,季云淮捞过来那盘果盘,她想拿葡萄的手悬在半空。
他动作娴熟地剥了几个葡萄皮,不一会儿小瓷碟里就装满了葡萄果肉。
盛启洲就没看过季云淮对谁贴心到这种程度,都快没眼看了,眨着眼睫问:“这葡萄不会酸吧?”
大川笑着回怼:“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季云淮长腿一伸,无意中与她膝盖相碰。
不知道是谁拉的椅子,两人本来就离得近,肢体的触碰后,温度仿佛随着骨骼上移。
她裙摆如同羽毛拂过,轻轻的,季云淮呼吸滞了一瞬,很快收回腿,到底没说什么。
后来,季云淮倒酒的动作顿了下,酒瓶与杯壁发出不轻不重的碰撞声。
盛启洲觉着稀奇,问了句:“队长,你怎么了?”
季云淮咬了下牙关,抬着眉骨说:“没事。”
薄幸月撑着手肘,明眸善睐,唇边水意亮晶晶的。
她足尖轻晃,知道他方才的退缩,所以故意由下至上绕着他绕裤腿打转。
一下又一下。
跟脉动跳动的频率类似,准确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满桌人吃饭聊着天,全然不会注意到桌下的动静。
纷纷扰扰之中,季云淮还得抽出空按捺小腹蹿起来的火。
火势燎原,理智灼烧。
他阖了阖眼,额角的青筋一抽,连拿杯子的力道都加重了几分。
“季队,你是不是不行——”大川看他愣神,端起酒杯鼓动说,“来,继续喝。”
这话配上桌下的蠢蠢欲动简直是极大的反讽。
桌布下,他垂下一侧手臂,趁众人不注意时,准确地用虎口抵住她脚踝,握住不松手。
薄幸月想抽却动不了,眼含嗔意,脸红的要命。
席间觥筹交错,酒味弥漫。
季云淮跟她视线一交汇,电光火石间,似乎能摩擦出火星子。
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颇具深意地问:“老实了?”
薄幸月停下动作,他才礼尚往来地松开手。
这一场小插曲,也就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
酒桌上,约莫是一群人在心底的事儿憋了太久,一杯接一杯下去,盛启洲很快不胜酒力。
他应该是喝多了,眼前都冒出了多重的人影,眼眶不知道是熬的还是被醉意熏染的,红的几欲滴血。
盛启洲一字一顿,喃喃自语道:“嫂子,幸好你们又碰到一起了。”
薄幸月僵直脊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声嫂子是盛启洲喊的她。
大川点头,打了个酒嗝:“是啊,我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你是不知道,这么几年,队长他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盛启洲又灌了一口酒,杯中的浮沫一时激荡。
季云淮没说话,瞧着是不动声色,可很快顶了顶脸颊,喉头滚动。
包厢内比较热,他就松了衬衫顶头的扣子,被酒精一染,眼尾赫然曳着一抹红。
他指骨搭在杯壁,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你喝多了吧你。”
一开始,季云淮噙着点笑意,没怎么把盛启洲的醉话当一回事儿。
要是放在平时,盛启洲肯定不敢说什么,这会儿喝了酒,酒壮怂人胆,恨不得什么话都往外边蹦。
“前两年到北疆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后头的草坪看月亮,现在我明白原来是睹物思人。”
盛启洲继续说:“还有之前我们两从部队回江城,我知道他高中是附中的,问他要不要回去看看,但他说不用,就真的一次都没回去过高中。”
因为你走过的地方,全变成包含着玻璃渣的糖,再经历一遍,无疑是主动掀开伤口。
光线朦胧,盛启洲眼神迷离地看过去。
“季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想着万一你回来了呢,万一还忘不掉那段感情呢……”
季云淮是真急了,二话没说,拽过他手里抱着的啤酒瓶往桌上一放。
“够了,别说了。”他嗓音像是涔着冰雾的啤酒瓶,冰凉得不带任何感情。
在队里,虽然季云淮训起人来不讲什么人情,但还从来没跟盛启洲发这么大的脾气。
盛启洲不甘示弱,鼓足底气跟他犟:“我做错什么了?你不敢讲,我就先帮你说了,我有错吗……”
季云淮酒量好,一般不轻易喝醉,可此情此景,他心底冒着热意,跟喝醉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薄幸月腾地从席间站起,落荒而逃般抹了下眼角:“我去个洗手间。”
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季云淮把酒杯扔下,捞过冲锋衣外套披上,跟着那道身影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盛启洲转头一看,大川早喝得晕头转向,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盛启洲对着唯一还在场且清醒的戚嘉禾开口问道:“戚医生,我刚做什么了?”
戚嘉禾扶额,喝完酒面色酡红,却言简意赅:“反正你把两个人同时惹着了,尤其是季队。”
“季队生气了?”盛启洲的神情是妥妥的无语问苍天,扯着唇角,“我现在去跪个榴莲还来得及吗?”
队里都知道,惹谁就是不能惹季云淮。
这可是曾经在比武的赛事中代表总队在多个科目拿第一的男人。
远赴斯里兰卡训练时,各种国际赛事他都能带队一马当先。
太惨了。
喝酒误人。
盛启洲觉得自己可能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思及至此,盛启洲自暴自弃,踹了大川一脚,“今朝有酒今朝醉,得,你把兄弟害惨了,自个儿睡这么香……”
薄幸月头一回来这家店,问了服务生才知道洗手间往哪边走。
她只是脑子里很乱,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情绪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都可能超负荷崩断。
曾经,她知道季云淮会去学校后面那条街道买练习题。
为了照顾少年的自尊心,少女会悄悄给书店的老板塞钱,让老板卖书只给季云淮打折。
也知道他母亲肾衰竭,急缺手术费,所以才会说什么也要把那笔钱拿去救人。
可是那一天,她还是做出了最狠心也最折中的决定。
不应该让他听到那句话后淋着雨回去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那个赌约。
薄幸月站在洗手台前,忍着颤意,任由哗啦啦的水冲过指缝间。
季云淮靠在墙根站了会儿,思绪游离在外。
都说假如年少有为不自卑。
可是这世界哪儿有那么多假如。
从众星捧月的少女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后,他似乎就会不自觉地羡慕与她同行的每个身影。
季云淮走上前,将人拽过来。
力道没控制好,薄幸月往后栽了下,贴到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
季云淮把人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两人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即便如此,她看季云淮时,仍旧需要仰着头。
薄幸月目光定定,感受得到他俯身过来,钳制住她下颌的动作。
“刚才在桌下不是挺敢,这会儿不说话了?”
他嗓音淡淡,深邃的眉眼噙着冷意,微扬的尾音像放着把勾子,让人心痒难耐。
话音一落,脸颊上有什么滚落下来,滴到他的虎口处。
季云淮显然没想到这茬,愣怔了片刻。
心下一软。
他凑近,亲掉了滴落下来的泪珠,跟衔着珍珠一样。
唇间的温度泛着轻微的冰凉。
虽然刚喝过酒,但味道并不难闻,像雪粒子坠入心间。
薄幸月觉得自己二十几年的眼泪都快在今年流光了。
季云淮单手撑在身前的镜子上,俯身下来,唇线描摹过她的耳廓,一声声地哄:“别哭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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